只要不是涉及非做不可的大事,其實智瑤始終對人的態度都比較溫和,並且依舊保持著應有的敬畏心。
人不能失去敬畏之心,一旦覺得凡事可以為所欲為,大概就離自取滅亡不遠了。
所以,智瑤知道「新鄭」很難打,當前沒有必須拿下「新鄭」的必要,不會為了展示什麼而去徒耗人命。
事實上,一直以來智瑤都有很明確的目標,並不是想一出弄一出,做事都帶著很強的針對性。
還有另外一個事實,智躒和智申給予了智瑤太多的溫暖,以至於兩位老人都故去後,著實難免令智瑤變得更加孤獨。
或許,眾多的子嗣能在接下來讓智瑤再次感受到溫暖?
妻、媵、嬖人之類?恕智瑤對女色沒有太強烈的追求,著實難以建立沒有雜色的感情,不存在任何的依賴性,等於難以建立感情上的牽絆。
有一句話真的沒錯,除了父母之外,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給予無私的親情,不敢說絕對的百分百,只是絕大多數就是因為出於某種需要才會產生接觸。
因此不是智瑤冷血,可能會在思想上有點問題,很難產生感情牽絆,一旦決定要做什麼事情,顧慮也就會少了很多。
好像挺操蛋?然而,縱觀歷史那麼長的篇幅,最終成就大業的人,幾乎全是智瑤這種人。
在鄭國境內的魏氏被接管之後,韓庚同意一起分食魏氏,那個謙恭又溫和的智瑤回來了。
如果不是魏氏的兩個軍團消失,在「新鄭」郊外多了一個又一個的合葬坑,大家會以為只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智瑤決定率軍歸國,諸侯也各自率軍歸去,留下「新鄭」城內的鄭國君臣以及文種在風中凌亂。
短暫的一個多月,發生的事情著實是太多了一些,結束之後還是令很多人久久沒有能夠回過神來。
一直來到「虎牢」這邊,看到關隘上飄揚著智氏的旌旗,很多人算是確認智氏在國內對魏氏動手了。
「有消息自楚國來,駒之屍首便在楚君行營。」智瑤說道。
他們需要在「虎牢」進行必要的休整,原因當然是病患的數量越來越多,繼續行軍會令很多病患得不到妥善的照顧和修養,極可能會永遠地倒在行軍途中。
話說,韓庚怎麼覺得一點都不意外呢?
從楚軍營寨出現那麼多魏氏士兵的屍體,魏駒的將旗也落在楚軍營寨內,隨後魏駒再也沒有現身,很多人對魏駒死亡早就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到底是不是楚軍殺死魏駒?除了魏氏的人之外,包括韓庚在內的其餘人,他們只會在有需要的前提下追查,沒有需要會讓那件事情就那麼過去了。
沒有什麼不好理解的地方,魏氏這一次不知道還能不能得以倖存,大家想著怎麼分到更多的利益才實在,對吧?
智瑤幽幽地說道:「惜哉,駒刺殺於我,並未給予交代。」
不是吧!又來?
衛國因為有刺殺智氏父子的嫌疑,智氏喊了一嗓子「復仇」將衛國打得只剩下一座城邑。
趙氏已經有證據表明真的參與對智氏父子的刺殺,現如今趙伯魯流亡秦國,趙母恤帶著一幫趙人在草原上亂竄。
齊國也因為有刺殺的嫌疑,歷經智氏漫長的十來年攻略,一樣只剩下一座城邑。
這麼說的話?現在輪到魏氏了。
智瑤看到韓庚一臉的麻木,狐解和鍾全也是表情發木,命豫讓呈上一些證據,又述說了一些智氏追兇之下的發現。
那些證據是真的,一些事情也是被智瑤說得有理有據,很難不令人信服。
可是,韓庚、狐解和鍾全只有害怕,他們估計在想:「智氏用刺殺這件事情顛覆了兩個國家,趙氏和魏氏在晉國除名,接下來會不會用同樣的理由收拾我?」
智瑤先舉起觥邀飲。
三人可不敢拒絕,同飲了一觥。
「九世之讎猶可報乎?十世之仇,猶可報也!」智瑤念了一段,頓了頓才給三人一個笑臉,說道:「瑤之問,孔仲尼之答,諸位以為如何。」
復仇論可不是到了西漢才有,只不過也是一種隔空對話就是了。
那一句「九世之讎猶可報乎?」,提出的人叫公羊高,屬於戰國時期的人物;另外那句「十世之仇,猶可報也!」是《春秋公羊傳》作者公羊高摘自孔子與人談論齊桓公偉業的答話。
在這個歷史版本,智瑤在孔子客居「黃父」時有進行過學術探討,智瑤將公羊高的話給先搶了。
別看現在諸夏列國挺風光,對上異族是壓倒性的優勢,事實是異族的威脅從未解除,只是異族暫時落在下風而已。
很長久的一段歷史中,諸夏一再面臨異族的威脅,產生了諸多的國讎家恨,沒有管夷吾輔左齊桓公的話,中原一度真的差點淪陷啊!
所以,那一句「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是實話。
當時智瑤跟孔子談的就是對異族的國讎家恨,才有了那句對話。
現在,智瑤拿出來講給韓庚、狐解和鍾全聽,純粹是為了證明智氏打魏氏是一種復仇,是一件不能也不應該被指責的事情。
復仇嘛?以現在人們的思維,還真是一件不能被指責的事情,尤其是牽扯到了長輩。
各國的律法中,為父復仇甚至不會遭到追究。這一個共識一直延續到東漢。
韓庚問道:「另有何人?」
智氏還想用這個理由對付誰?
智瑤給了一個溫和的笑容,答道:「猶未可知也。」
一下子,場面安靜了,並且有一種近乎令空氣變得黏稠的壓抑感。
之前的對話,算是智瑤給三人的一個警告,大家能愉快相處,接下來什麼事情都不會有,一旦讓智瑤發現他們想對付智氏,則是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接下來,智瑤開始分配哪個家族負責攻打魏氏的哪一些地方。
魏氏在南方的封地,約有七成已經落在智氏控制之下,會這麼迅速跟智氏的準備有關,不能無視掉凡氏的配合。
這個凡氏就是士皋夷在范氏被滅之後的一個家族,他們其實就是范氏的一個延續。
士皋夷是智躒的親信,也是好友。
正因為這一層關係,士皋夷後來才能在智氏的幫助下改為凡氏繼續生存下去,老實講過得還算不錯。
長久以來智氏一直跟凡氏進行聯繫,士皋夷不管是為了報答智氏的看顧之恩,還是對魏氏展開復仇,乃至於不想迎來第二次劫難,選擇聽從智瑤的吩咐是一種理所當然。
很有意思的是,智瑤這一次任命中行寅作為國內行動指揮,再派遣司馬穰苴作為副手。
由中行寅發動對魏氏的攻擊?再由士皋夷擔任重要角色,可以視作是另一層面的復仇。
在智瑤的分配中,魏氏在南方的封地全部由智氏負責,西北部則是智氏和狐氏一起來,靠近中部地區的封地智氏、韓氏、鍾氏一塊動手。
「瑤需明言,分食多寡且看諸位,屆時食之少也,皆在己身,不為他人之過。」智瑤說道。
出多少力氣就獲得多少,是不是很公平?
其實公平個屁!
智氏早就發動,韓庚、狐解和鍾全後面才派人回去,速度再怎麼快都要至少一個月的準備時間,肯定是一步步落在智氏後面。
只是從另一種層面來講,智瑤又顯得挺有誠意,願意讓三個家族加入到對魏氏的分食之中。
真的不是開玩笑,曾經趙盾就沒有給其他家族分食先氏和胥氏的機會,後來欒書也是吃下了趙氏最肥美的封地,搞到郄氏被清算期間韓厥幹了同樣的事情。
這樣看的話,智瑤還顯得挺高風亮節的呢。
三人即將離去時,智瑤讓狐解和鍾全留了下來,著實是讓韓庚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
問題是沒辦法,韓庚現在很怕智瑤,不敢做任何違逆的事情。
智瑤留下狐解和鍾全就一個意思,他們跟韓氏不一樣,長久以來跟智氏合作得很愉快,希望那種愉快能夠繼續保持下去。
狐解和鍾全當即表示:「唯智伯馬首是瞻!」
智瑤定定地看著兩個人一小會,嚴肅說道:「若有大變,望之秉承此誓。」
大變?什麼大變?
狐解和鍾全聽不懂智瑤說的是什麼,只能再一次表示唯命是從了。
甚至,狐解表態道:「若攻韓氏,狐氏可為先鋒。」
鍾全愣了一下,趕緊做出相同的表態。
「謹記今日之言。狐氏、鍾氏不負我,我必不負狐氏、鍾氏。此為瑤之誓也!」智瑤說道。
狐解和鍾全只以為說的是對付韓氏,壓根就沒有意識到今天對狐氏和鍾氏有多麼重要。
四個家族將病患留在「虎牢」這邊,其餘人則是帶走。
這一批傷患在韓氏、狐氏和鍾氏看來算是人質,裡面沒有太重要的人,數量卻是有點多。
韓庚在路過原本屬於魏氏的封地時,看到一座座城邑的城頭上飄揚著智氏的旌旗,心情是變得越來越沉重了。
講實話,韓庚相信魏駒參與了對智氏父子的刺殺,連他自己都一度有過類似的心思,只是沒有那個膽子真正付之行動。
「我該怎麼辦?從此以後活在智瑤的陰影之下,還是學范氏、中行氏勾結諸侯。」韓庚真的太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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