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東京教劍道 054 浴室風波

    「你等一下!」和馬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現代社會不流行把自己的官職放到姓和名之間了。」

    敬二郎:「我沒有把管制放在姓名之間啊?」

    「你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哪兒有人姓五所野尾的?」和馬笑著擺了擺手。

    「我啊。」

    和馬愣了幾秒:「不是吧?那這個五所野尾什麼意思啊?」

    「地名啊。有個地方叫五所野,我家正好在這個地方的北邊,明治維新要求所有人都有個姓,我太爺爺的爺爺就說,按坐北朝南來算,我們家正好在五所野的尾巴上。」

    敬二郎非常流暢的就把這一串典故給說出來了,看起來平時沒少被人問起姓的由來。

    「這樣啊。」和馬咋舌。

    敬二郎兩手一攤:「當年明治維新硬生生搞出來很多奇怪的姓氏呢,最常見的就是這種按照家住的地方來起名字的。比如有的人住在村里井的上風方向,就叫井上了。」

    和馬蹙眉:「還有這回事?」

    「東京大學的學生竟然不知道這個?」

    和馬搖頭:「不知道。我聽說的版本是男女私會造孩子的時候剛好在井口上弄的,就叫井上了。」

    和馬這個是相聲段子。

    敬二郎哈哈大笑:「沒準真有這個可能。」

    這時候敬二郎背後有人喊道:「敬二郎你堵在門口乾什麼呢?」

    大概是其他人終於脫好衣服放好東西要進澡堂了,發現敬二郎這麼個大塊頭堵在門口。

    敬二郎立刻回頭,畢恭畢敬的說:「抱歉,部長。」

    和馬立刻好奇起來,能讓去年的敢斗王如此畢恭畢敬,想必也是個厲害角色。

    他看著敬二郎讓出路,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就等看看這位部長几斤幾兩了。

    「裡面有誰啊,讓你聊得這麼投入?這是男湯又沒有美女……」

    部長一邊念道,一邊進來了。

    首先這部長的個子讓和馬措手不及,他本來比照敬二郎那鐵塔一樣的身高,視線都直接往門梁去了,結果第一時間沒看到人。

    沒看到人倒也罷了,還沒看到詞條。

    和馬趕忙把目光下移,結果發現部長的個頭比想像中要矮得多,劍道等級倒是很高,神道無念流25級,但是沒有特殊詞條。

    ——這就奇怪了,為啥鐵塔一樣的敬二郎這麼畢恭畢敬?

    難道是體育社團的氛圍?

    仔細想想,體育社團歷來等級森嚴,這還是日本體大的體育社團,那等級制度鐵定加倍的森嚴。

    四年級學生說聽不見就聽不見的那種森嚴。

    部長也在打量和馬,目光一落到和馬身上的傷疤上,他就驟起眉頭。

    「為什麼這種高檔酒店的浴池裡會有個極道?」

    「我不是極道。」和馬澄清道。

    但是日語這個語言呢,它的判斷句語序有點怪,中文說a是b或者a不是b就直接說就完事了,日語不是這個結構。

    日語的結構是先說a,再說b,最後才說是或者不是,所以不聽到最後一個詞根本不知道是還是不是。

    和馬這邊剛說了「我」和「極道」,還沒有把最後那個表示判斷的小尾巴說出來呢,部長就怒吼道:「這裡不是你們極道撒野的地方!給我滾!」

    和馬:「所以說,我,極道……」

    這個當兒更多日本體大劍道部的湧進來,直接開吼:「沒聽到嗎,滾!」

    和馬氣得鼻子都歪了,什麼玩意,一幫不好好聽人說話的蠢貨,又碰上日語這倒霉催的語言,耽誤事啊!

    他直接換中文:「老子不是極道!」

    浴室安靜了下來。

    和馬鬆了口氣,心想總算解決了,正打算換回日語說明一下,部長又開口了:「我聽我家老爹說,九州地方有很多香港和台灣的幫派,看來果然如此。」

    和馬換英文:「我不是黑手黨。」

    部長皺著眉頭盯著和馬,也不知道是沒聽懂英文,還是聽懂了不信。

    大概是後者。

    日本體大雖然是體大,不至於這麼簡單的英文都聽不懂吧。

    這時候敬二郎開口了:「這位是桐生和馬啦,『那個桐生』。」

    部長露出輕蔑的表情:「是原來是那個桐生啊,那個整天惹麻煩,闖禍,還把警察的功勞據為己有的桐生啊。」

    和馬本來都擺好姿勢享受恭維了,沒想到等來的是這種評價。

    「等一下!你在說什麼啊,我明明是三番五次幫助東京警方破案的功臣啊,怎麼到你這就成了我把警察的功勞據為己有了?」

    部長哼了一聲:「這不是明顯的嗎?警察們兢兢業業的排查找線索,找證據,明明就快要出結果了,卻被你橫插一腳。

    「我可是知道的,每次你插進來,罪犯就會莫名其妙的死於非命,原本準備好的各種線索、證據鏈,就因為罪犯掛了而再也派不上用場。

    「然後你得意洋洋的把功勞拿走了,兢兢業業查案的警察白忙活一場,竹籃打水一場空。

    「原本可以通過審訊挖出來的幕後黑手也依然在逍遙法外!」

    和馬:「你這是顛倒黑白!」

    「那你說我哪裡顛倒了啊。」

    「首先,我的目標並沒有全部死於非命!」和馬爭辯道,「其次……」


    部長打斷了和馬的話:「你是說那個西田順嗎?是,你確實把他活著交給了警察,可是你前腳剛離開神田川警署,後腳警署就和西田順一起上天了!好巧啊,桐生和馬!」

    和馬忽然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

    確實自己到現在經歷過的所有事情,罪魁禍首都嗝屁了,一個活下來的都沒有——不對,還有個錦山平太活著呢!

    「除了西田順,還有別人活著!錦山平太也在和我正面衝突之後活下來了!」

    部長皺眉:「那是誰?」

    好麼,人家不知道。

    仔細想想也是,錦山平太那事情,在自己家道場直接就解決了,沒見報不說,甚至都沒有幾個人知道,連玉藻都是事後才聽美加子說的。

    和馬又想到個人:「白峰會的高層幹部坂田雪子在跟我對決之後還活著!」

    「哼,是啊,坂田雪子還活著,白峰總吾的孫女還住進了你的道場,前面那個錦山平太聽著也像是個極道,和你針鋒相對的人,只有極道活下來了。」

    部長冷冷的看著桐生和馬:「唯一一個不是極道,卻從你手下活下來的人,馬上就被人連警署一起送上了天。好巧啊,桐生和馬。」

    和馬瞪著眼前矮自己一頭的傢伙,他忽然覺得泡得有些熱了,便站起身來。

    部長冷笑:「想通過身高來建立心理優勢嗎?這是心虛的表現啊!桐生和馬!」

    和馬當時就想扔他一句「你錯了我只是突然想跳一曲《hop》」,然後來一段保加利亞熱舞。

    他抑制住了自己本我中那個沒心沒肺的相聲演員,居高臨下的盯著部長桑。

    現在和馬是在半埋式的浴池裡,站在浴池裡尚且可以居高臨下的看著部長,部長桑的身高不是一般的抱歉。

    「你誰啊,」和馬質問道,「突然就衝進浴室,趾高氣昂的對別人評頭論足。聽你剛剛說起案情如數家珍的樣子,家裡是警察吧?我倒要請教下你是哪一家的公子啊?」

    和馬現在警察系統內部可是有人的,且不說白鳥這種跑已經升到頭的,他還認識大阪府府警近馬行雄警視正,等將來和馬進入警視廳,近馬行雄大概也快要升警視長了,到時候就是大阪府警實權的一把手。

    之前的案件,和馬也跟不少警視廳的中高層扯上了關係。

    和馬甚至跟豊國警視監談笑風生——好吧這個其實是他記憶的美化,其實只是遠遠的看到了這位警視廳副總監的威風罷了。

    但是沒有關係,不用在意細節!

    和馬現在有恃無恐,氣勢洶洶的逼問,大有問出來就給你爹穿小鞋的架勢。

    部長完全沒有被和馬的氣勢壓倒,他昂起下巴,鼻尖朝天的看著和馬:「我是下稻葉彰閒,是家裡的老三。我爸爸叫下稻葉正隆。」

    和馬嘶的倒抽一口冷氣。

    下稻葉彰閒笑了:「沒錯,就是那個下稻葉正隆,警視總監下稻葉正隆。」

    和馬當然知道,他畢竟是立志成為警視總監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現任警視總監的是誰。

    他又不是美加子是吧。

    美加子稀里糊塗立志要成為外務次長,現在搞不好都不知道現任外務次長是誰,外務大臣又是誰。

    下稻葉彰閒走到和馬面前,用手指戳著他的胸口:「你想當警視總監,現在全警視廳都知道。你放心好了,有的是人磨掌擦拳的要攔住你。你和極道的那筆爛賬,就是你的阿喀琉斯之踵。

    「你以為豊國派會把你推上位嗎?你只是他們手中的工具人,用完就扔的玩意兒罷了。」

    和馬:???

    自己什麼時候加入了豊國警視監的派系?

    不過和馬對警視廳內部有派系鬥爭這個一點都不意外——不對,應該說有鬥爭才對,這可是日本啊,最喜歡拉幫結派的日本啊。

    日本初高中生就開始搞小團體,這實際上算一種「社會預演」,日本人將來出了社會,去哪兒都有小團體和派閥,黨同伐異那套在日本就是社會常態。

    日本警察系統,有20位警視監,其中只有一位能榮登警視總監的大位。

    當然警視總監換得也比較快,戰後基本兩到三年一換,一般警視總監任上沒有出什麼大事的話,做幾年就讓出位子,從政去了。

    當了警視總監,實際上就完成了從官僚向政客的轉變,進入不同層面的權力體系了,警視廳內部的頭號實權派應該是副總監,這點倒是和日本政府其他部門一致。

    這樣看,就應該是握有實權的豊國警視監一個派系,現在的警視總監下稻葉一個派系。

    但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和馬抓住下稻葉部長的手指,稍稍用力壓住指關節,力道維持在折斷指關節的前一刻:「你搞錯了一件事,警視總監家的三公子桑。我不屬於任何一個派系,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守護東京的明天,僅此而已。」

    下稻葉彰閒哈哈大笑:「好一個守護東京的明天!不錯,你具備了當警視總監最關鍵的品質,就是臉皮厚,說謊說得自己都信!」

    和馬往手上用力,下稻葉的手指關節反向彎曲到了很危險程度。

    下稻葉彰閒冷笑道:「把我的手指折斷啊,這除了凸顯你心虛之外,什麼都證明不了。豊國的一條狗罷了,大老闆讓周刊方春吹你幾句,你就飄飄然的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和馬總覺得這傢伙說的東西,不是單純的誤解與偏見。

    難不成自己真的無意中被捲入了警視廳內部的鬥爭,被人當槍使了?

    和馬湊近下稻葉的臉:「你都知道什麼,全都告訴我。」

    「你是笨蛋嗎?」下稻葉嘴巴咧到耳朵根,眼睛瞪得像銅鈴,在極近的距離盯著和馬,「我怎麼可能把這些事情,告訴豊國的狗?那不就讓敵人知道我們的情報收集能力的了嗎?」

    和馬心想,怎麼,你還覺得自己很守口如瓶不成?放官場小說里,你這種大嘴巴子肯定是第一個倒霉的。

    和馬一用力,下稻葉彰閒的手指脫臼了。

    他慘叫起來。

    「哦,抱歉啊。」和馬裝作驚恐的樣子,「我給你接回來。」

    他又咔吧一下把脫臼的指關節接了回去。

    正兒八經練武之人,這點手法還是有的。

    和馬可以打包票,下稻葉這小子去找醫生檢查,完全查不出指關節有什麼問題,頂多就是有點腫罷了。

    「你這混蛋(kisama)!」下稻葉用上了極道的罵人法。

    和馬皺眉:「下稻葉少爺,作為警視總監的公子,用這種極道的罵人法不太好吧?」

    下稻葉彰閒一把抽回自己的手,連續後退幾步,低頭看了眼「胖」了一圈的指關節,抬頭就指著和馬的鼻子大喊:「揍他!」

    他身後日體大劍道部成員見狀,抄起浴室里給人坐著擦洗身體的板凳,紛紛怪叫起來沖向和馬。



054 浴室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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