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邊簽個字就可以領回去了。」
不一會兒,值班警察帶著沖田康夫從休息室里走出來,他的反應似乎變得遲鈍,值班警察重複了一遍才得到回應,神色看起來有些恍惚,本就不算高大的身軀一下垮了一截。
妻子見丈夫出來,連忙起身快走兩步,兩人對視一眼她便明白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只覺得天旋地轉。
「我不信。」
她踉蹌地朝休息室衝過去,值班警察想攔:「請冷靜一下。」
「讓她去吧,長島先生。」
沖田康夫聲音有些顫抖:「遲早要面對的,後面要處理的事情很多,現在她可以和花子單獨待一會兒。」
他說罷,快步往前走。
休息室里傳出來哭嚎聲,長島進聞言嘆息一聲,帶著他來到辦公室里簽了字。
花子站在原地猶豫許久,也沒有選擇走上去和父母相見——其實就算她過去,她父母作為凡人也是看不到她的。
她回頭看向東野瑜,「東野尼桑,我該怎麼辦?」
這我怎麼知道,上輩子被創死自己可沒機會給家裡父母道別,沒這個經驗啊。
東野瑜沉思片刻:「或許,在合適的時候道別是比較好的做法?」
「這樣麼」花子有些失落,不過還是乖乖地坐回椅子,小手撐著腮幫子,目光逐漸出神。
神宮寺柊鏡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如夜色般純粹泠然的眼眸注視著東野瑜:「這違反除妖師的準則。」
這麼冷酷?
東野瑜想起自己以往當狐狸報恩的時候都是得讓恩人知道自己來過,有些目光閃爍,「只是見一面都不行?」
「嚴格來說,我不建議這樣。」
她似乎想起什麼,蹙起柳眉:「這可能會讓生者陷入無法自拔的漩渦,許多邪教組織都是在這種時候乘虛而入的。」
島國多邪教,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東野瑜皺眉,「以夢境的形式呢?」
「理論上可以,但大多數除妖師並沒有這樣的能力,編織夢境不是人類的領域。」
巧了嗎不是。東野瑜右手握拳輕輕錘在攤開的左手上:「狸貓們對此倒是有些研究。」
「狸貓?」
神宮寺柊鏡看了他一眼,神色恍然,是了,當時他作為幫助狸貓妖怪的大妖怪之一,肯定受到了熱情的款待和感謝,從它們那裡學一些法術也無可厚非。
不過與夢境相關的法術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傷害到被施術者。她皺眉詢問道:「有把握嗎?」
對一般除妖師來說可能是很難的事,但對快踏入金丹期的自己來說,這不算什麼問題。
東野瑜豎起大拇指,露出自信的笑容,「包完美的,別忘了我是什麼。」
說罷,開始觀察少女的神色,這話其實算是試探,試探她對自己是狐狸這件事的看法,畢竟從剛才她知道真相到現在,都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態度。
狐狸。神宮寺柊鏡抿了抿丹唇,「最好是能做到完美。」感覺好像更不能信任他了,畢竟狐狸慣會騙人,都快成種族天賦了。
好像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又好像變了一些。
東野瑜把握得不太準,心裡有些忐忑的,她到底怎麼想的?
當然可以選擇裝傻糊弄,但神宮寺柊鏡這種悶罐子,你不說,她一直憋著,憋著憋著就可能憋出問題,到時候要是腦子一抽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就完了。
自己如今擁有的一切得來不易,要是被揭發,後果難以預料,但以除妖師和妖怪們的血海深仇來看,自己被敵視甚至被攻擊都是合理的。
當然,以自己現在的修為,往山里一鑽,他們大概就那自己沒辦法了。
或者逃到元君那裡或者逃到稻穗姬的神社,有神明擔保,大概也是不會有生命危險,但人身自由和生活質量可能就沒法保證了。
老實說,自己兩輩子加起來當了快四十年人,真正是妖怪的時間也就幾年,相比起妖怪的身份,自己對人的身份認同更大一些,也更習慣在人類社會中生活。
東野瑜湊近一些,非常誠懇地耳語道:「上次桃鄉里關於對妖怪的話題還沒有談完,有時間的話,繼續討論一下怎麼樣?」
神宮寺柊鏡瞥了他一眼,居然不選擇裝傻,反而要將事情完全說明嗎?
「真是膽大的狐狸。」
她聲音泠然:「你不怕我告發你?」
「不會的,我認識的柊鏡不是那種人。」
「我是除妖師。」
「但你首先是我的朋友。」
東野瑜露出微笑,注視著少女的眼睛,明亮的眼睛像是能穿透人的內心:「告訴我,柊鏡,你會告發我嗎?」
似乎是被這熾熱的目光灼到,神宮寺柊鏡的心仿佛漏跳一拍似的,下意識挪開視線。
還沒等她回答,值班警察長島進便領著沖田康夫走了過來,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就是這幾位年輕人在自發參與救援鶴歸山火災時候發現的,當時有很多人在場,因此基本可以判定為野獸襲擊。」
他解釋過後,沖田康夫觀察了東野瑜與神宮寺柊鏡兩人,看上去是很帥氣漂亮的一對男女生,比電視上的明星還要抓眼,外貌和氣質都不像壞人,再加上有警察擔保,便也沒有懷疑什麼。
「我是沖田康夫,花子的父親,花子的事給你們添麻煩了,真是非常感謝。」
他朝東野瑜和神宮寺柊鏡躬身,
「事發突然,還請節哀。」東野瑜和神宮寺柊鏡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依照尋常禮節還禮。
睡夢中的香織詩織被吵醒,睜開眼睛一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朝自己這邊鞠躬道謝,香織小臉茫然片刻,看向低垂著腦袋的花子便明白過來。
詩織撓撓頭:「怎麼回事?」
香織扯了扯姐姐的衣袖,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隨後兩人默契的跳下聯排座椅,非常有禮地站到起身的東野瑜身後一同還禮。
之後東野瑜等人與花子離開警署,坐上早已等候在此的屬於神宮寺家的車。
沖田夫婦則準備帶著花子的屍體回家停靈,等天亮再聯繫葬儀所。
島國這邊也有屍體回家停靈的說法,一般是三天。
當然,除了宗教文化的影響,也有相當大一部分原因是東京周邊葬儀所不多。
在東京,每天有300多人死亡,但火葬場僅有26處,供不應求的情況下,停靈五天的都有。
說來有些地獄笑話的味道,但這邊火化的確是要排隊的。
現在剛剛五點出頭,天邊雖然已經有了魚肚白,但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正好可以完成花子的願望,雖然時間很緊,但她魂體被妖魔吞噬了一部分,不趕緊超度的話可能走不完黃泉路,也是很無奈的事。
東野瑜打算在送她離開之前,再回到這裡,施法讓沖田夫婦做一次夢,讓他們好好道別。
在花子的指路下,大約十分鐘左右,司機便開車抵達沖田家。
雖然還是屬於日之出町的管轄範圍,但並非是在城鎮中,而是周邊的一個鄉村,與鶴歸山相距不遠。
當然,島國這邊的農村看起來和國內城鎮也沒什麼區別,道路交通什麼的都做的還行,基礎設施也基本齊全。
她家裡是很常見的二層獨棟建築,帶個小院,看起來普普通通。
「我陪她進去拿那些東西,你們在這裡稍等一下。」
東野瑜說著,跟著花子的靈魂走進沖田家,輕輕一躍,悄無聲息地來到二樓屬於花子房間的窗外。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花子的屍身正躺在她的床上,蓋好了被子,如果忽略她臉上因為被妖魔啃噬而缺失的血肉的話,就好像她還在熟睡一般。
房間外傳來爭吵聲,東野瑜聽了一下,沖田夫婦在責怪彼此,認為都是對方的錯才導致花子離家出走,進而遭遇野獸離開人世。
站在身邊的花子也聽到了,她擦了擦眼睛,抿緊小嘴:「其實都是我的錯,要是我不任性就好了。」
「哪有受害者有錯的道理,這全都是妖魔的錯,跟花子沒關係。」
東野瑜安慰道,畢竟人都死了,自己總不能說就是你的錯,看你還敢不敢離家出走?
想了想,模仿著鄧布利多的口吻說道。
「別想這些傷心的事了,花子,對於頭腦清醒的人來說,死亡不過是另一場偉大的冒險。我們現在就在進行這樣一場冒險,意識到這點不會讓你再不難過,但至少會讓你留意那些從未見過的新奇的事。」
哈利波特在這個世界同樣是很暢銷的兒童名著,也同樣改編成了電影。
「東野尼桑你也喜歡鄧布利多教授嗎?」
花子擦了擦眼睛,她知道東野瑜在安慰她,為了不掃興,她勉強笑著接上了話題。
「那是個讓人有安全感的角色,誰不喜歡呢?」
「當然,我還喜歡赫敏,電影版的赫敏。」東野瑜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花子的額頭:「花子就像赫敏一樣漂亮可愛。」
可惜,你沒能遇到能將你從巨怪手中救下來的哈利。
攜帶靈氣的觸碰讓花子的靈魂在這即將日出的時候好受了些,她低垂下眉眼,小臉微微紅了紅,只是笑著。
這時,門外的爭吵停息了下來,沖田夫人走進房間,東野瑜趕忙埋頭。
她來到花子床邊上,一邊流淚一邊看著女兒。
「怎麼辦,東野尼桑,媽媽在這裡。」
花子皺起眉頭,她要送給同學的生日禮物和拒絕表白的道歉信,還有一些要還的漫畫書都在房間裡。
「我有昏昏倒地的咒語。」
東野瑜朝她眨了眨眼睛,朝房間裡輕輕吹出一道氣息,沖田夫人便沉睡過去。
這是一些對於法術掌控非常嫻熟的老狸貓妖怪們慣用的計倆,本質是用法力壓制凡人的神魂,讓其陷入昏睡,操作難度有些高,自己當時也是學了好一會兒才學會。
不登大雅之堂,但有時候意外好用。
等沖田夫人昏睡過去後,東野瑜小心翼翼地打開窗戶,輕盈地跳入花子的房間,作為狐狸,潛入是天賦技能,自己甚至能做到走路不帶聲音。
花子的房間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或者說,好像大多數女生房間都有一股香味。
房間裝飾非常可愛,窗簾是星星主題,書架上除了書還擺著一些小女生喜歡的玩具,一隻不大的玩偶熊坐在書架最上面,牆上貼著海報,海報上的人穿著侍者服裝,回頭似乎透過明亮的櫥窗在看著什麼。
等等,這海報?
東野瑜眯著眼睛看了一秒,看向花子,這特麼不是我嗎?
花子挪開視線,囁喏著小嘴說道:「是結衣拍下來的,我覺得好看,所以.果咩娜塞,東野尼桑。」
「下不為例。」
東野瑜脫口而出,不過突然想到大概也沒有下次了吧,便住了嘴。
自己倒沒有很生氣,只是覺得自己被盜攝的照片被一個鄉下小學生貼在床頭有些怪怪的。
「嘿嘿。」花子露出嬌憨的微笑,走到書桌邊上。
東野瑜給她拉開凳子,她回以甜甜地笑容,然後摸了摸檯燈下的黑貓擺件,坐到椅子上。
就像以往無數次放學回家坐在這裡寫作業一樣,花子直到回到這個房間,坐回這裡才真正安心下來。
「給陽子醬的禮物在書桌下的柜子里。」
她的靈魂力量已經不足以影響現實了,東野瑜代勞地打開柜子,裡面有個繫著蝴蝶結的禮物包裝,上面寫著花子生前寫就的祝福語。
「給正宗君的道歉信在書櫃的這邊。然後這個是要還給加奈的漫畫書,這個是靜香的時尚海報」
東野瑜按照花子的指引,一一將這些東西取了出來,不算多,加起來連十件都沒有。
畢竟只是小學生,哪怕是要完成的心愿,大概也只是一些簡單的事。
拿完以後,東野瑜翻窗出去,回頭一看,花子站在沖田夫人的身邊輕輕抱著她。
「花子。」東野瑜看了一眼天邊,提醒道:「我們該走了。」
花子聽到聲音,小小的身子一顫,抬頭看著東野瑜,「東野尼桑.」
她不停擦拭著眼淚,卻怎麼也擦不乾淨,癟著小嘴,情緒崩潰似的:「我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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