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東京當文豪 033 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里。

    小坂武弘從來都沒有幻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和那些渾身散發這腐臭的文藝青年一般，呆愣在那裡，囈語一般的念叨著一句話。

    但是，那句話，不，那首俳句，寫的好像就是他吧？

    不對，沒有好像，就是他。

    也就是這個時候，小坂武弘真正的認識到真正意義上的……文字的力量。

    在這句俳句的催生之下，那些回憶又是開始像跑馬燈一般開始晃動。

    這段時間走來……

    拎不清疲憊和疲倦，也撇不開歡喜與厭憎。

    聽著那些來自身邊一些所謂的親信的鼓勵，但是能夠想像到他們在背後有在說自己的壞話等等，像是看一場戲劇一般看著自己倒台。

    於是逐漸開始對言語的蒼白感到深深的畏懼。

    但是又不得不寬解冷色擁抱慘澹的人生。

    終究，軀體和靈魂脫節了，一個馬不停蹄，一個踟躕前行。

    時常會在昏暗的影子當中，能夠看到暮年垂死掙扎的日子。

    這不就是在地獄上行走嗎？

    「小板先生？小板先生？」

    濟川將思緒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小坂武弘給叫醒了。

    他看到俳句之後，整個人就像是癔症發作一般，目光呆滯。

    濟川有點被嚇壞了。

    他嘗試著喊醒他，如果叫不醒的話，他考慮要去尋求父親的幫助。

    不過很幸運的是，小坂武弘被喊醒了。

    「小坂先生，你看起來很悲傷。」

    「是的，我很悲傷。」

    「那，你為什麼要如此的悲傷呢？」

    在什麼都不懂的國中生面前，小坂武弘好像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備，十分坦然的說出來。

    「因為生活。」

    「因為生活？」

    「是的，生活就是一個混蛋，哦對不起，不該在你的面前說這些話語，他不適合你的成長。」

    「小板先生，你覺得我還是小孩子嗎？我們在學校裡面也會說的。」濟川忽然之間湊到小坂武弘耳邊，聲音壓得很低，看起來像是在做一件壞事：「用來罵老師。」

    說完之後，又是迅速的離開了那裡，緊張無比的環顧四周，發現房間當中並沒有人進來，這次放鬆了許多。

    「這個事情，我父親不知道。」

    「我知道的，我會為你保守這個秘密。」

    小坂武弘笑了。

    「那麼生活怎麼了？」

    「生活從來都不會和你招手和氣的說：『小子，過來，我們來一起講講道理吧。』

    生活永遠都只會做一件事情。

    那就是一個大嘴巴將你打翻在地上，然後用一種很諷刺的語氣和你說話：」

    小坂武弘朝著濟川招招手。

    濟川明了，迅速的湊過去。

    然後，小坂武弘湊在濟川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生活會說，蠢貨，學著點。」

    「等等，他真的會說蠢貨嗎？這個聽起來比混蛋還要來的更加髒一點。」

    「是的，但是事實上，他罵的還要髒。」

    「天哪。」濟川被驚道了，他皺起眉頭，思考了一下，很認真的說道：「這樣很不好，說的太……髒了。」

    「所以，他是一個壞人啊。」

    「是這樣，他就是一個壞人。」

    「那麼，為什麼不打倒壞人呢？」濟川握起拳頭：「就像那些騎士一般。」

    小坂武弘很想說這根本打倒不了。

    但是看到濟川那個充滿了崇拜的眼神，小坂武弘的話咽下去，想了想：「可以試試，但是騎士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

    「每個人都是騎士的。」

    一個原本在認真讀詩的孩子，一個在這裡和他意氣風發中二的說要做自己騎士的孩子……

    到底哪個才是他？

    但是，孩子帶來的那種感覺，從來都沒有人給他帶來過。

    嗯……

    「可以嗎？」

    小坂武弘問道。

    「成為騎士這件事情。」

    「只有想不想，沒有能不能。」

    濟川想了想，很認真的說道。

    「你可以的，小坂先生，因為你是活過來的人。」

    活過來的人。

    也許是大難不死的意思。

    從哪裡冒出來的豪氣萬丈。

    好奇怪的感覺。

    小坂武弘總覺得很奇怪，但是又說不出是那裡奇怪。

    也許按照固定的流程來講，他應該是看了這首俳句之後大哭一場，大徹大悟，從此有了動力，然後說出即便是生活一地雞毛，大不了掃掉嘛。

    可是……

    就這樣，這個流程被濟川打破了。

    不過有一說一，這樣也不錯啊。

    「可是，如果說要振作起來的話……到底是現實占據上峰……」

    「一般大難不死的人，都會成為最閃耀的騎士。」

    「啊，是……是，對。」

    小坂武弘苦笑一聲。

    貌似所有的後路都被堵死了。

    就這？

    就這樣，鬱郁不得志，然後險些死去，被人救活，被少年救贖？

    那這個詩集呢？

    小坂武弘把目光落到獺祭屋俳話的封面上面。

    沉默了一會。

    「那麼，這本書，能不能給我。」

    「當然可以。」

    「好像是花費了不少的力氣買到的，真的捨得嗎？」

    「好東西，要一起分享的。」

    真的被這個傢伙給打敗了。

    小坂武弘嘴角扯動了一下。

    那還能怎麼辦呢。

    活都活過來了唄。

    「梓同學，你以後像當什麼？」

    小坂武弘感覺身子輕鬆許多。

    「我啊，我要成為一個很偉大的人。」

    「就這樣？」

    「像小院老師那樣。」

    「不當騎士了嗎？」

    「啊，小院老師要比騎士更加厲害。」

    這是什麼邏輯。

    小坂武弘被濟川逗得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小坂先生，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請不要笑。」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想到了一些開心的事情。」

    「伱剛才看的是哪一首俳句呀。」

    等到濟川看過去，他輕聲的念叨著：此世，如，行在地獄之上，凝視繁花。

    嗯……

    有點讀不懂。

    也許這就是小院老師吧。

    濟川更加堅定了以後要成為比騎士更厲害的小院老師一般人物的信念了。

    就在少年崇拜一位作家的時候，躺在床上的小坂武弘忽然之間長長的喘了一口氣。

    是啊。

    不就是走在地獄上，看……繁花嗎？

    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