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有錢也是罪過。
錢越多,罪孽越深重。
李平安曾經還覺得,錢和權是相互的,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一,現在才明白當年閱歷尚淺。
錢是什麼,一文錢價值多少,都是由權力來定義。
「這犯人是個商賈?」
「是,也不是。」
石三指著屍骸的後耳,金錢字樣的刺青:「這廝是四大賊王之一,諢號追風,朝廷通緝了十幾年沒能抓到。」
李平安詫異道:「那怎麼落網了?」
「年前齊公子恢復官職,戴罪立功查抄與蠻族勾結的商賈。不知怎麼查到了乘風商號,帶著鎮撫司與地方總兵,將施家上下抓了個乾淨。」
石三說道:「逮捕族長施德義的時候,這廝竟然從輪椅上蹦起來,力戰三位千戶大人,之後突圍失敗遭擒。」
「仔細核查身份之後,才知道施德義就是追風賊王,乘風商號就是為他銷贓所建!」
「竟然這般玄奇!」
李平安好奇道:「那乘風商號有沒有私通蠻族?」
「誰知道呢」
石三聳聳肩,沒人在意商賈是否冤屈,在老百姓樸素的是非觀中,有錢人就該抓該殺。
「這賊王倒是個嘴硬的,鎮撫司審了幾輪,牢裡審了幾輪,酷刑用遍了,竟然咬死了沒藏寶貝。」
狡兔尚知三窟,追風賊王這種老江湖,表面身份絕不止一個乘風商號。
李平安嘖嘖稱奇,一是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齊公子。
說他是栽贓陷害吧,抓到了通緝多年的賊王,說為民除害吧,又無憑無據抓了施家上下。
石三說道:「過些日我將施家族人送來,看模樣也堅持不了幾日,讓你小子開開張。」
德爺壟斷殮屍房生意,在胥吏當中不是秘密。
公平競爭,又不是不給錢,衙門只要街道乾淨,些許小事懶得過問。
李平安聞弦音知雅意,從袖口摸出粒碎銀子。
「辛苦三叔。」
「應該的,咱們可是幾代的交情。」
石三捏了捏銀子,不用稱就知道有三錢,看李平安也順眼了許多,敘了會兒話眼看天色漸暗。
回牢房點個卯,下值吃酒去。
殮屍房內。
李平安翻看賊王屍骸,從頭皮摸到腳底板,沒有任何收穫。
鎮撫司經一手,獄卒經一手,說不得連肚皮都剝開看了。
「流民百姓的屍骸咱可以捨棄,油水本就不大,天牢絕對不能放過,不止是為了銀錢,還有意外所得!」
李平安不怕暫時賠錢,只要占了天牢的屍骸,從長遠看千百倍都不虧。
譬如大蟾氣,一卷就值千金。
正打算回院裡生火做飯,又回來查看賊王的雙腿。
按照石三所說,表面上施德義早就瘸了,藉此來遮掩賊王獨門輕功,或許可以研究骨骼,與鐵腿功互相映照。
燕赤霄將武道修行看成一個整體,不同的腿功練法、藥膏有區別,練成後人體蛻變方向並無區別。
高明功法複雜多變,錘鍊肌肉筋骨更細緻,莊稼把式簡單易學,錘鍊的粗糙。
「咱對比下,鐵腿功與賊王的雙腿,差距有多大!」
李平安取出鋒利刀刃,順著肌肉紋理,將右腿肌肉割開。
解剖手法純熟,刀鋒順著筋骨縫隙遊走,由外而內將小腿剖開,層次分明,紋理清晰。
「皮膚硬度,略勝過牛皮,可以抵擋普通人刀刃」
「脂肪層略厚,肌肉彈性是普通人數倍」
李平安以賊王推測江湖高手,他們捉對廝殺遠勝普通人,然而仍是血肉之軀,硬抗不住強弓硬弩攢射。
只是以賊王的移動速度,普通弓箭根本落不到身上。
「脛骨嗯?這骨頭不對!」
刀鋒切在脛骨上,發出清脆的瓷器聲響,似是半透明如玉石雕琢而成。
天牢送來過不少高手屍骸,亦不乏淬骨甚至煉髒境,骨頭堅硬堪比金石,卻仍是人骨模樣。
李平安向上解剖到膝蓋,向下到腳踝,以及並行的腓骨,都是普通骨骼。
換了左腿解剖,也只有脛骨是玉石模樣。
「莫非是某種淬骨秘術?」
李平安將兩根脛骨取出來,拿在手中仔細觀察,發現表面綻放微弱光芒。
「似乎有些眼熟?」
驀然想起剛剛穿越到大乾,將建木從胸口取出,也是綻放靈光的樹枝,只是兩根脛骨的光芒弱了許多。
念及至此,李平安試著將脛骨放在小腿位置。
半透明玉石脛骨在接觸小腿瞬間,竟然如水般融化,鑽進體內與原本脛骨融合。
「果然!」
李平安眼睛一亮,與建木的區別,僅是玉石脛骨沒傳出信息。
「類似的寶物,應是建木枝更厲害,至於效用應該是速度,畢竟追風賊王以跑得快聞名江湖。」
原地走了兩步,與先前沒有任何區別。
李平安沉吟片刻,念頭集中在雙腿,心中默念出發、加速、快跑等詞彙,再施展鐵腿功的步法。
刷!
一躍數丈,瞬間從殮屍房到了院中。
李平安立刻知道了玉石脛骨用法,連續施展幾次,發現速度提升了三四倍,而且雙腿似有用不完的力氣。
隨後在院子裡縱橫飛躍,玩的不亦樂乎。
「哈哈,好寶貝,好寶貝!」
李平安收了神通,在院子裡來回踱步思索。
跑的快,人也就安全,然而玉石脛骨的出現,說明世上有各種玄奇寶物,世界也就更加危險。
一個毛賊得了異寶,或許能陰死武道宗師。
「穩住,別浪!」
建武四十年。
十月。
初冬時節,風中已經帶著冷意。
李平安悠閒的躺在逍遙椅上,哼著新學的小曲兒。
「紅綾被,象牙床,懷中摟抱可意郎」
月前得了寶物,心情很是不錯,咬咬牙花了五十兩銀子,再次去春風樓三樓狠狠批判了一番。
密宗鎖陽功名不虛傳,坊間流傳著李平安的諢號。
李一宿、安七郎。
「脛骨寶物或許有後續麻煩,比如賊王有其他子嗣,然而總不能還回去,縱使還回去人家就不滅口?」
李平安苟歸苟,卻不是慫。
當真找上門來尋仇,也得問問這滿院子的火藥同不同意!
咚咚咚有人敲門,開門看到個藍衣漢子,躬身遞上請帖。
「安爺,王老爺請您去聽戲。」
「哪個山爺?」
「王氏商號的東家,王青山王老爺。」
李平安打開請帖看了看,有抬頭有落款,用詞頗為考究,看起來有幾分大戶人家的模樣。
只是富春班就在柳樹街,知會一聲就行,下請帖有點過於形式了。
「前邊帶路。」
王青山是髮小,又是街坊鄰居,總不好直接拒絕。
也就幾步路的功夫,二人走進富春班戲院,來到一樓一排正中位置,距離戲台最近,是票價最貴的雅座。
王青山翹著二郎腿,正在品茶聽戲。
李平安自顧自的坐下,抬頭看戲台,唱的是一部新戲。
《狀元郎三遇花魁》。
講的是蘇明遠與花魁真真姑娘,三次相遇相知,三次錯過姻緣,因此奮發讀書,最終考中狀元納花魁為妾。
故事很爛俗,唱詞也普通,似是將別的戲換上了蘇明遠名字。
古人也會蹭熱點!
李平安看台下觀眾,個個聽的入神,時不時大聲叫好,就知道這戲很火熱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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