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只覺得後背發涼,透骨的發涼。落日下的世界是冰川的世界,他快要被凍死了。
石磊聞到一股肉燒焦的臭味。石磊一下子蹦了起來。左手緊緊攥住右手食指和中指。原來將要燃盡的菸捲兒燒到了他的手。
石磊看著燒傷的手,眼前一陣黑,他身子後傾,跌倒在地上。
他用雙手撥拉著東西,試圖站起來,但一切都是徒勞,他沒能站起來。
他絕望至極,仿佛自己被鬼纏住了。
他害怕,他用腳跟慌亂蹭著地面。後背猛一抬,起來了些,又一個踉蹌,後背抵到了高腳花架子。「嘭」一聲巨響,架子上那盆蘭花跌落到地上。
花盆在石磊身後碎了。他的心也碎了。
他知道,他大難臨頭了。
他抱頭痛哭起來。
好多天了,石磊把自己關在家裡,不見任何人。
他的朋友喊他的名字喊啞了嗓子,也不見動靜,個個氣急敗壞地往緊閉的大門上跺幾腳,罵罵咧咧地走了。
石磊整天昏昏沉沉地度日。他沒精神,無力氣,甚至連睜眼都很費勁,整個人像丟了魂一樣。他這樣度過了大半年時光。
有一天,很好的清晨,他從床上跳下來。
來到陽光下刮鬍子。朝陽暖暖的,把他的額頭照得反光。像是極有活力的一個人。
這一天清晨,大街上的人看到石磊打開了緊閉已久的大門,看到他用袖子抹掉盤在鎖上的蜘蛛網,看到他背起一個包,往一個方向去了。
他去哪兒?
誰也不知道。
這一直是個謎。令人想起來就很頭疼的謎。
石磊走後,石家大院就荒蕪了。院子裡的樹木瘋長,長得奇形怪狀。雜草也叢生,連屋檐、牆頭上也滿是荒草。白色的牆面被雨水沖刷地漸漸暗淡了。每當朝陽升起,氣勢磅礴的一群鳥兒就從這個院子裡飛起,飛往高空,直至消失。
一個老人,每看到此種情景,邊止步仰頭目送那些鳥兒遠去,之後嘆口氣,低頭繼續在清晨的暗光里走路。
石磊消失了,莫名地,莫名亦如之前他突然瘋掉一樣。
有一個人,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獨自行走在荒野里。他穿過鳥無人煙的沙漠、穿過漫布亂石的戈壁。
炙熱的太陽在他頭頂烘烤著,他遮住陽光,抬眼看看遠方的雪山。
夜色沉了,他就撿一些乾草,拾一些枯枝,生起火來,他就在火堆旁睡下。天蒙蒙亮,他就動身繼續前行。他這個人,默默地,一語不發。亂發和鬍鬚里的臉龐已經看不清楚,只有一雙眼睛還炯炯有神地瞧著遠方,瞧著那座雪山——茨山。
他就是石磊。
歷時一年半,石磊終於到達茨山的山麓。那天,他開心得狂笑不止,像瘋了一樣。
茨山山麓是一片片的森林,還有綿延數百里的溪谷。森林蔓延開去,便是那遮住半邊天的泰山。
石磊捧一把溪水往臉上蓋去。涼涼的溪水讓他清醒了許多。他起身,用袖子抹把臉。
綠樹叢山背後就是茨山。巍巍雪山拔地而起。藍天下山體龐大的身軀滿是皚皚白雪。銀雕玉塑般的千年冰峰,直入雲霄,仿佛要刺破藍天,氣勢非凡。
石磊整理整理衣服和鬚髮。如果他足夠幸運的話,他會即將見到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李恩!
一個人竟可以活到500多歲!這可能嗎?
不管怎樣,先去試試吧。
石磊自從看了那個他爺爺和老爺爺留下的羊皮卷後,沒有一天安生過。時常,他陷入奇幻的夢境中,夢中有個老人要他去一座雪山去找他。
這個夢斷斷續續,時有時無,但個個毫不重複,而且連續。折騰了大半年的時光,在一次夢中,老人終於告訴石磊,他叫李恩,讓他去找他,他就在一座雪山上,那座雪山就是茨山。
心中有痛苦,即使家產萬貫都不能換回來快樂。石磊天性是個隨性的人,一個無拘無束慣了的人,他討厭痛苦,討厭心中懷有負擔。為了解開心中難以忍受的疙瘩,他必須要找夢中的那個老人。他必須要找到他,儘快找到解脫痛苦的答案。而且,越快越好。
現實中,人不得不面對的往往是希望多失望也多。
石磊在山上轉了大半年,把茨山轉遍了,卻從未找到一個叫李恩的老人。
這個殘酷的事實幾乎要把石磊的精神摧毀。
他從不相信有什麼神仙,誰能活到五六百歲,傻瓜才信!
可是,之前的夢呢?爺爺和老爺爺的事情,大望鎮那場天災浩劫,羊皮卷上還記載著大望寨村、「克什」陵園。事實是有的,怎麼會是騙人的呢,石磊滿心的焦躁無形中被壓制下了。是到這裡來找一個老人的,夢境那麼奇幻,況且爺爺還在羊皮卷上清晰地記錄下了:要找到破解魔咒的咒語,就必須到一座雪山去。
他來了,可是什麼也沒找到啊。雪山,可惡的雪山,除了一年四季的冷還是冷。他在這裡靠當地牧民的救濟度日,已經大半年了,被施捨的感覺讓石磊痛苦不堪。但內心被惡魔纏繞的痛苦更讓他糾結萬分。幾次,他欲以自殺把所有的事做個了結。
但,每次面對茨山,他就沉醉在這片純潔的世界裡,忘掉了一切。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三年過去了。石磊在山下趕著羊群回自己的木屋棚。
石磊坐到山坡上,看著面前的茨山,心裏面一片茫然。自從來到這個地方,與李恩會面的夢再也沒出現。一直就是平靜。平靜的心讓他一度陷入迷惑:自己到底來幹什麼呢?在山上找尋遍了,毫無結果。他幾度想回家,可是心不甘。心裏面還一直打著死結,回去會更痛苦。他必須要找到那個人,那個活了500多年的李恩。
李恩,李恩,克什,克什,大望寨村,這些詞彙在他腦子裡鑽來鑽去,讓他頭痛不已。這些詞彙不自覺地就會跳出來干擾他的思維。
「李恩啊李恩,你讓我好痛苦。」「啊!」石磊突然想明白了什麼,身體突然一陣發冷,「大望寨,大忘?」石磊煩躁地一陣撓頭。
為著一個既虛幻又真實、既滿懷希望又充滿失望的傳說,他把自己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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