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子不會想到,這一切只是歪打正著。
牧之就是隨口一編,誰知道就撞上了呢。
無巧不成書的是,當這件事情被曝光之後,那天跟著李夫子一起去跳河的五個人也紛紛跳反了。
他們也以為內部肯定出了叛徒。
既然李夫子這條大船註定要沉,而且已經有人開始鑿船了,他們當然不能陪著李夫子一起沉船。
於是:
「那天我跟著李夫子一起去的河邊,我作證,《震驚報》上說的都是真的。」
「老夫也很痛心,本以為李夫子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老夫甚至都想過,若李夫子真的以死明志,老夫就去京城敲登聞鼓,一定要為李夫子討回公道。但是……李夫子真的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夫。」
「恥辱,我儒家的恥辱,我白某人不認這種師父。」
「不敢相信,我到今天都不敢相信,我敬若神明的夫子居然會用『水太涼』這種三歲小孩都騙不過的藉口掩蓋自己貪生怕死的事實。」
「不要問我的想法了,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失望。」
五個親身經歷過李夫子跳河的當事人現身說法,自然讓《震驚報》的爆料威力大增。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消息傳開之後,儒林譁然,民間沸騰,就連朝廷上下都議論紛紛。
李夫子現在雖然已經在野,可是朝中還有無數他的門生,東林書院每年也都向朝廷提供海量的人才。
李夫子的實際影響力是很大的。
但是現在,一切化為了烏有。
當初李夫子站的有多高,現在摔的就有多痛。
上官星風來找牧之的時候,表情是很古怪的:「陛下,你是通過密報知道這件事情了嗎?」
不然怎麼這麼巧?
牧之的表情也很古怪:「我真不知道。」
上官星風不能置信:「這是個巧合?」
牧之給予了肯定的回答:「我沒安排,你沒安排,五個當事人站出來跳反,肯定是巧合。」
上官星風:「……」這是什麼運氣?
不對。
這不是運氣。
這是氣運。
上官星風仿佛想通了什麼東西,看向牧之的眼神充滿了狂熱:「陛下,你果然是天命加身,連老天爺都這麼幫你。」
牧之白了上官星風一眼:「我是真天子假天子你心裡沒有逼數嗎?」
「不一樣,你現在就是皇帝,老天爺就是在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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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你武功高,你說啥都對。」牧之也懶得糾結這個事,他還是很關心李夫子性命的:「李夫子現在跳河了嗎?」
雖然現在李夫子跳河也挽回不了聲譽,但以他現在的處境,活著還不如死了好呢。
當然,牧之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對很多人來說,好死不如賴活著。
上官星風給了牧之一個意料之中的答案:「沒有,李老頭雖然一直閉門謝客,但是並沒有尋死的打算,身體很健康。」
牧之笑了:「那就讓他活著吧,他每多活一天,就等於儒家的臉被打腫一天。」
當世聖人,居然如此貪生怕死,這樣一個人,還被儒家的人捧上了神壇。
現在最想李夫子死的就是儒家人了。
牧之想了想,又吩咐道:「派人保護一下李老頭,別讓他被儒家的人暗殺了。」
上官星風的表情更古怪了:「李老頭招攬了十個修煉《大陰陽真經》的高手負責看家護院。」
牧之先是一怔,隨後感慨道:「真尼瑪是個人才啊。」
怪不得能夠在儒家混的這麼好。
又有學問,還不要臉,這種人幹啥基本都會成功的。
……
李夫子就像一個狗皮膏藥一樣,死死的黏在儒家身上,讓幾乎所有的儒生都抬不起頭來。
可以說,李夫子以一己之力,拉低了儒家的聲譽。
現如今在民間,儒家的市場已經被蠶食了很多,尤其是在牧之放出風聲,以後科舉改考實務,而不是之乎者也的文章後,民間辦學的重點開始從儒家轉向實務。
這是一個可喜的變化。
同樣也是一個讓很多人感覺毛骨悚然的變化。
這一天,牧之接見了一個人:前衍聖公的大兒子,還沒有被廢的當代衍聖公,他叫孔卓。
面對牧之,孔卓大禮參拜,神情並沒有不甘。
牧之很有興趣的看著孔卓:「孔先生,從齊魯之地來到京城,這一路可有所得?」
孔卓沉默片刻,然後坦然和牧之對視,直言不諱道:「陛下欲滅儒嗎?」
牧之輕笑:「你以為呢?」
「孔某以為,陛下在打壓儒家,但並無滅亡儒家之意,否則孔卓應該不會活著見到陛下。」
果然是個聰明人。
牧之倒也不意外。
在當下的大環境當中,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聰明人都會聚集在儒家的大旗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那你有什麼想法?」牧之問道。
孔卓低頭,沉聲道:「陛下想讓孔卓做什麼才能保住孔家?」
「朕無意滅亡孔家,無論如何,孔子本人對於文明本身來說,是有巨大功勞的。」
孔卓的態度變得恭謹了很多:「那陛下想讓孔卓做什麼,才能保住儒家的傳承?」
牧之嘴角勾了勾:「朕讓你做什麼,你就會做什麼嗎?」
「不一定,孔卓不是李夫子那等無恥小人。他不敢殉道,孔卓可以。」孔卓肅然道。
孔家享受了儒家近千年的供奉。
若在儒家危難之時,需要有人以命相救,他當仁不讓。
每一家學說,總會有幾個真正的仁人志士。
牧之尊敬孔卓的態度,所以也沒有刻意為難他:「朕希望儒家能夠順應時勢,推陳出新,換掉從前那一套說辭。」
孔卓沉默良久,然後澀聲道:「全部推翻嗎?」
「差不多吧,不適應時代的,終究是要被淘汰的。」牧之看了孔卓一眼,淡淡道:「當然,你還有另外一種選擇。」
「請陛下賜教。」
「以儒學為武器,限制皇權。」
葉尚書太老了,獨木難支。
如果再加上孔家傳人,才勉強能支撐的起儒家改革。
「看看你能不能用儒學鼓動天下人,限制朕胡作非為。」
孔卓慌了,他就算再有大智慧,但作為一個封建古代的大儒,也不敢有限制皇權的想法。
「孔卓不敢有如此想法。」
「敢也沒關係。」牧之淡然道:「朕就在這裡,等著你們來挑戰。你們贏了,將皇權關進籠子裡,就能生存下去。如果不能,朕也不會對你們手下留情。」
「生存,還是毀滅,你們自己選。」
孔卓不明白:「陛下到底是何意?」
牧之起身,負手而立,昂揚的身軀帶給了孔卓巨大的壓力:「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朕很寂寞,所以要主動給自己創造對手。」
孔卓:「……」皇上這是瘋了吧?
牧之似乎猜到了孔卓的想法,淡淡道:「瘋子皇帝並不罕見,但是你們儒家經過無數代努力,把皇帝捧上了神壇,讓皇帝可以對儒家生殺予奪。既然是你們自己做的孽,當然也要你們自己來承受這種結果。不想死,就盡力反抗吧,朕很期待你們能做出點讓朕驚喜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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