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311章 工具人司馬光(1) 【中秋快樂

    第311章 工具人司馬光(1) 【中秋快樂】

    元豐八年十二月戊寅(十八)。

    趙煦睜開眼睛的時候,馮景就已經帶著人,將洗漱用具,早早的放在了御榻前。

    見到他醒來,馮景立刻帶著人上前,服侍著他洗漱,然後伺候著他穿戴整齊。

    接著,馮景自去了御廚準備早膳。

    趙煦則拿著昨夜,石得一送來的每日汴京簡報,看了起來。

    瓦子、勾欄、太學……

    每一個熱點地區的輿論焦點,都被趙煦所掌握。

    一直不下雪,輿論的壓力開始慢慢大起來。

    連太學裡,都開始出現些竊竊私語。

    趙煦放下簡報,微微吁出一口氣,他將石得一叫到自己面前,然後和他吩咐:「去安排一下,讓苗授做好準備,今日下午入宮陛見!」

    他必須得為,萬一正月也不下雨雪未雨綢繆了。

    抗旱救災的事情,得提上日常!

    因為,正月都不下雨雪,那麼,廣大的北方地區,普遍栽種的冬小麥,就要面臨越冬後的難題了。

    一個應對不當,就可能導致大範圍的歉收。

    歉收必然產生流民!

    而一旦出現大規模流民,大宋就不得不派人去受災地區,招刺流民之中的青壯為廂軍了。

    「唯!」石得一領命而去。

    ……

    司馬光抱著朝笏,站在左昭慶門下。

    兩個老吏,則捧著厚厚的文書,跟在他身後。

    等了一會兒,便有通見司的官員來到了司馬光面前,拱手道:「省佐,陛下請您到崇政殿候命!」

    司馬光點點頭,指著身後的老吏們捧著的文書,對那官員說道:「這些是老夫今日陛見要用的公文,還請貴官派人檢核、進呈!」

    那人立刻就道:「省佐放心,此事,下官一定辦妥!」

    於是就叫來了人,接過那數十本厚厚的文書。

    讓這些人帶去內東門下的小殿,由皇城司的親事官們檢核。

    他則領著司馬光,走入大內。

    穿過內東門,來到崇政殿前的小院,帶入殿上。

    然後這官員對司馬光拜道:「省佐,請在此稍後,陛下用了早膳就會過來!」

    司馬光點點頭,抱著朝笏,站在殿上。

    那官員則恭恭敬敬的退下去。

    於是,偌大的崇政殿,就只有司馬光一個人了。

    司馬光站在這殿堂上,看著手中的朝笏,朝笏上寫著文字。

    這些是他今天要進奏的提綱。

    他看著那些文字,卻想起了今天早上在家裡的時候,司馬康為他梳理髮須時,他在皎鏡上看到的自己的模樣。

    頭髮、鬍子都已經白了。

    臉頰消瘦,皮膚像乾枯的樹皮一樣,充滿著褶皺。六十六歲的他,看著比七十多的韓絳、八十歲的文彥博還要蒼老。

    他知道的,早就已經知道的。

    他其實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極限!

    曾經支撐他活下去的那口氣——盡罷新法,在韓絳上台,不斷的調和新舊兩黨的意見,並竭盡一切的和稀泥之後,早已經泄掉了。

    哪怕司馬光不願意承認,可他心中也明白。

    盡罷新法,已經不現實!

    沒有人會支持他!

    所以,哪怕他再不服氣,也只能無奈的面對現實。

    從前,他還可以逃避,可以躲在洛陽寫書。

    但現在他無處可逃!

    他也不能逃!

    因為……

    司馬光想著那日,他入京的那一日,官家遣人將御筆親書的勉勵手詔交到了他手中的那一刻。

    「股肱宋室,師保萬民!」

    官家對他的殷殷期待,讓他不能逃避。

    他也想起了初見那位少主的時候的細節。

    那期待的眼神,那仰慕的語氣……

    所以,他不能逃!

    他若逃了,誰來告訴官家,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不能因一時之得失而計較!」司馬光告訴自己。

    「只要官家心向嘉佑之政,崇尚祖宗之德……」

    「一切就都還會好轉!」

    正是這最後的期待讓司馬光能始終維持著鬥志。

    他還沒有輸!

    他還可以贏!

    帶著這樣的想法,司馬光慢慢挺直身體。

    這個時候,禮樂之聲,從殿後響起。

    在御龍直和女官、帶御器械的內臣簇擁下,小官家緩緩從殿後的迴廊走出來。

    司馬光連忙持芴躬身迎接:「老臣恭迎官家升殿!」

    他熱切的看著那個小官家,走到殿上,端坐到御座上。

    司馬光於是依著禮儀,持芴拜了兩拜:「老臣恭祝皇帝陛下聖躬萬福!」

    「朕萬福!」小官家的聲音,和過去一樣平靜:「司馬公免禮!來人,給司馬公賜座、賜茶!」

    於是,一張椅子被搬到司馬光面前,同時還有內臣,將一盞茶送到了司馬光手裡。

    司馬光謝恩後,接過茶盞坐下來。

    便聽著御座上的官家說道:「司馬公前日上書文字,朕已經看過了!」

    「朕覺得,司馬公所言甚是!」

    「朕深居宮中,不知民間疾苦,也難知農民艱辛!」

    「故此,今日請司馬公入宮,就是想和司馬公請教,這大宋天下如今之情形!」

    「還望司馬公,暢所欲言,無所顧忌!」

    司馬光聽完,頓時心中一股暖流浮起。

    這正是他追求了一生的東西!

    也正是他渴望了一輩子的事情!

    天子禮賢下士,執禮以問天下之事。

    王安石曾經在先帝面前,就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遽周歲歷,殊拂師瞻!

    先帝親自在拜相制書之中的用詞,幾乎是將自己置於弟子的位置。

    而先帝對他,就從來沒有這樣尊重過。

    即使偶爾表現出了尊重,那也只是表面功夫!

    他從未真正的傾聽過自己的意見。

    於是,司馬光感動的再拜:「臣謹奉詔!」

    接著,他奏道:「臣謹請陛下許臣,御前言事!」


    「可!」

    司馬光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身後。

    通見司的人,已經將他帶入宮中的那些文書,恭恭敬敬的送入殿中,放到了他身前。

    那一本本從刑部、大理寺找到的文書。

    那一個個案例,那些荒繆的判決,那些完全違背了公序良俗的案子。

    每一個,都在訴說著王安石禍亂刑統,變動祖宗法度帶來的禍害!

    司馬光看著它們,心中就生起了熱焰!

    「陛下……」他持著朝笏看著朝笏上寫下的提綱文字,然後想起了他那封寫了大半年的奏疏,於是長身而拜:「門下侍郎,臣光,頓首謹奏:臣竊聞自古王者之所以治天下,唯在法令而已,自漢高以來,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已為天下之法,若殺人者不死,傷人者不刑,則雖堯舜莫能治也……」

    說完,司馬光就緊張的抬起頭,看向殿上,等待著判決。

    他記得,當他將這些話和呂公著、范純仁、呂大防等人說了以後。

    這些人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都害怕!

    害怕得罪都堂上的宰執,更害怕攪動天下局勢,敗壞他們的『大局』。

    他們都已經滿足了。

    覺得,罷黜了市易法、保馬法等惡法,調整了役法、青苗法,修改了保甲法的適應範圍,就已經夠了。

    應該見好就收,落袋為安。

    甚至有些人產生了『新法其實也有些不錯的地方』這樣荒繆的想法!

    於是,這些人委婉的勸他,或顧左右而言他。

    就是沒有人支持他!

    此番回朝後,尤其明顯!

    范純仁、呂大防,完全滿足於現狀。

    呂公著雖然拜為宰相,卻只想在韓絳做的事情之外,小修小補。

    司馬光想著這些事情,心就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他甚至有些害怕。

    害怕那位陛下,那位他所期待的聖君,也和呂公著等人一樣,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一旦如此,司馬光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但出乎他的想像。

    殿上的官家只是稍作停頓,就直接對他道:「朕年幼,不太懂刑統,也並不知律法之事……」

    「還請司馬公為朕言之!」

    司馬光的眼中,猛然迸發出熱切的光來。

    他低下頭,深深再拜:「臣謹遵旨意!」

    他的心思,開始沸騰。

    他的精神振奮起來!

    他輕輕拿起一份熟悉的文牘來,然後說道:「譬如此案……」

    「泰寧軍上奏刑部的案件……」

    「地方保正姜齊、代大保長張存等,於道上遇著兩個當地百姓孫遇、袁貴扭打在一起……」

    「那張存與孫遇有舊仇,本就欲罪孫遇,見著此情,便和姜齊言道:此人自稱『東嶽急龏子』,在鄉中素來胡亂打人,不服管教!」

    「於是兩人上前,將那孫遇拉開,然後用衣服罩著孫遇,一連出拳數十,打的孫遇滿地打滾,卻猶不放過,姜齊也參與進來,兩人一起拳打腳踢,竟將孫遇活活打死!」

    「打死孫遇,這兩人卻將袁貴捉了,上告是袁貴、孫遇相爭誤殺,欲以袁貴替死……」

    司馬光頓了頓,接著說道:「孫遇雖在鄉中,素為無賴,自稱『東嶽急龏子』,胡亂打人,不服管教也是屬實,可罪不至死!」

    「張存、姜齊,已將其拉開,其本人也已不再反抗,械送官府治罪即可,何必拳打腳踢,生生打死?其後誣陷袁貴,欲叫袁貴替罪,更屬罪上加罪,而地方官卻稱:張存、姜齊『情有可憫』,指那孫遇平素胡亂打人,本是有罪,故而從輕發落,竟皆免死!」

    「刑部得報,也不問是非,竟是循例而斷,許地方官之判決!」

    司馬光說完,就等待著殿上的官家的裁斷。

    只聽著官家道:「若果如司馬公所言,地方官判案,或許有錯……」

    「且待朕看完卷宗,再答覆司馬公!」

    司馬光頓時欣喜若狂,立刻將手中的那案卷恭呈在手。

    然後,他就道:「還有諸多案例,若陛下願聽,老臣一一道來……」

    官家答道:「可!」

    司馬光再受振奮。

    於是,一連介紹了數個案例。

    都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殺人案例。

    譬如懷州魏簡、郭興因為賭錢,產生爭執,郭興的父親郭升聞言趕來,見到自己的兒子被魏簡按在地上打,就拿頭去撞。

    父子兩人制服了魏簡,魏簡只能低頭,待他們父子放開魏簡,魏簡卻忽然發難,一拳打斷了郭升咽喉,使對方當場身死,地方官卻判『刑名疑慮』,魏簡因此免死。

    還有那耀州的張志松,因為喝醉了,聽到鄰居張小六在家裡詛咒做法他們家兄弟姐妹,就衝過去將之一拳打死,地方官卻判決:張志松本無殺意,故而『情理可憫』,也免死,只是脊仗刺配而已……

    司馬光說著說著,就有些激動了,拜道:「陛下,如此一來,殺人者蒙恩不死,被殺者又該向誰訴冤?」

    「此豈禁制凶暴、保安良善?」

    ……

    趙煦翻著司馬光上呈的一件件案子的案情。

    這就是他,會召見司馬光的原因。

    王安石的慎刑思想,主導下的刑統,難免出現這樣的疏漏。

    這也是官僚系統的弊病所在。

    一切都是循規蹈矩,一切都按照判例來。

    偏偏,很多人其實沒有斷案的能力,也缺乏實際的施政之方。

    這就造成了一個現象——拿著判例,生搬硬套。

    隔壁州,判了一個相似案子免死。

    那我也免死!

    根本不問具體情況,也不看實際。

    這個蓋子,別人是不會揭的。

    只有司馬光這樣頭鐵的人,才會將這個蓋子揭開!

    趙煦將那幾個司馬光挑選的案牘放下來,然後道:「果如司馬公所言,這幾個案子,地方官和刑部的做法都值得商榷!」

    「看來,果然是冤獄啊!」

    「朕會和兩宮慈聖,仔細商議司馬公所言,並命刑部、大理寺仔細堪當……」

    「也會遣御史去往案發各地,重申案件!」

    「必令塵冤者昭雪,使死者安息!」

    司馬光聽著,立刻急了!

    他趕緊奏道:「陛下,僅只沉冤昭雪,只能救一人,只有更改刑統,恢復嘉佑法條,才能杜絕今後之事啊!」

    刑統是個鎖,只要刑統上打開了缺口,新法的理論根基立刻動搖!

    因為慎刑是王安石新法的根基之一!

    不然,他司馬光怎麼可能花那麼多時間,去關注那些底層百姓、黔首之間互毆、斗殺的案子?

    須知,司馬光乃是舊黨赤幟。

    而舊黨的最大公約數是什麼?

    士大夫這個集體的利益和體面啊!

    是維護士大夫地主權貴們的根本利益——或許司馬光本人,並沒有這樣去想,可他的所作所為,無不是在為了這個目標!

    祝各位讀者,中秋快樂,闔家團圓,幸福安康。

    嗯…

    今天家裡的客人,實在有些多。

    打牌的,打麻將的,高聲大叫,作者腦瓜子嗡嗡嗡的,實在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等下看看還能不能寫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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