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399章 趙煦:韓絳怎生了這麼笨的孫子

    第399章 趙煦:韓絳怎生了這麼笨的孫子

    這天晚上,趙煦在入睡前,通見司的人終於從崇文院找到了正月時,御史彈劾韓階的奏摺。

    這封奏疏是呂陶所寫,所描述的事情也很簡單。

    從貼黃就能看出來:臣聞成都府路及近川州縣,有苦鹽貴茶賤之議,提舉成都府路監司,或有倍克之事。乞朝廷下指揮。

    而在這彈章後面,有著太皇太后的批示:以成都府路刑獄公事郭燍體量上報。

    就是派遣郭燍調查這個事情。

    趙煦看完奏疏,若有所思。

    於是,問道:「郭愛卿,近日御史彈劾韓階、郭燍的奏疏可取來了?」

    郭忠孝於是將一封奏疏敬呈趙煦。

    趙煦接過來,放在手上,一看寫彈章的人的名字就笑了。

    監察御史蘇轍!

    這很合理,蘇轍是蜀人,他現在當了監察御史,當然要給家鄉發聲了。

    這在大宋,屬於天經地義的事情。

    你像王子京在福建亂搞,最恨他的不是舊黨,而是新黨里的福建人。

    只是因為王子京會搞錢,所以深得趙煦的父皇寵幸。

    所以,元豐時代大家對他無可奈何。

    而等到趙煦的父皇一重病,御史台那邊首先就開始彈劾他了。

    到趙煦即位後,新黨控制的御史台就開始對王子京、蹇周輔等人窮追猛打。

    也就是李定捅出了吳居厚的案子,才蓋過了風頭。

    不然,被處理的就不是吳居厚,而是王子京、蹇周輔父子。

    但也正因為如此,吳居厚可以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王子京卻坐蠟了。

    蔡確南下,到了福建履任後,第一個事情就是對王子京發起猛烈彈劾。

    指責他『敗壞法度』、『阻斷商路』致使『良善之商不得營生,而忠貞之士難得伸張』

    又『倍克殘民,使無辜者破家,蒙冤者無數』。

    總之,福建的事情,千錯萬錯,都是王子京的錯。

    王子京不除,福建不安。

    面對蔡確的彈劾,王子京驚慌失措,不斷上書自辯。

    但終究抵不住整個福建的士大夫集團的怒火。

    於是,在今年的正月,朝奉大夫、天章閣待制王子京,壞先帝法度,敗國家之制,落天章閣待制,貶為台州團練副使,回鄉居住。

    算是了結了這個公案。

    然後,江西的案子,也定下了結論。

    蹇周輔追奪寶文閣待制,但依舊許其以朝奉大夫致仕。

    這是因為,蹇周輔的兒子,蹇序辰用他的官階,給他爹買了平安。

    宣德郎、司封員外郎蹇序辰,降為朝議郎,黜知黃州。

    當然了,這些處理結果,都有趙煦干預的原因。

    不然,他們沒這麼容易過關。

    王子京別想回家養老,蹇周輔父子也別想這麼輕鬆過關。

    沒辦法!

    吳居厚、王子京、蹇周輔,都是先帝搞錢的白手套。

    嚴肅處理他們的話,就是打先帝的臉了。

    先帝的名聲,就很難保住。

    畢竟,後人也不是傻子,你這邊大吹特吹大宋神宗皇帝如何如何愛民勤政,回頭一看——哦!您是這樣愛民的啊?懂了。

    所以,淡化這三個人的痕跡,特別是他們的所作所為,就是必然的選擇。

    同時,對他們的處理,也可以激勵其他人——以後給朕辦事,放心好了!

    只要忠心王事,辦砸了,朕也給卿等兜底!

    吳居厚、王子京、蹇周輔就是榜樣!

    這樣一來,自然會有膽子大的人,會在將來肯冒天下之大不諱給趙煦去做那些在正常情況下,不會有人肯做的事情。

    扯遠了!

    趙煦拿著蘇轍的彈章,仔細的看了一遍。

    然後他眯起眼睛來。

    「看著不像是有人指使的啊!」趙煦輕聲說著。

    蘇轍的彈劾奏疏,可比呂陶的內容詳實的多,雖然只是文字,但他列舉好幾個關鍵性的證據。

    比如說,蘇轍在奏疏里,言稱:西州數縣,賣蒲江井官鹽,每斤一百二十文。而近年咸泉減耗,多夾泥沙,而梓州等路客鹽及民間小井白鹽,販入各州,其價止七八十文,而官中須致抑配,深為民害……

    百姓吃鹽,賣官監的蒲井井鹽,一斤一百二十文。

    隔壁的梓州路等地的官鹽,千里迢迢販到成都以西的州縣,卻才要七八十文一斤。

    本地民間合法的小井產的鹽,在加了無數稅後,也只要這個價錢。

    但官府為了壟斷,給這些鹽都上了配額限制,不許他們多賣。

    逼迫百姓買高價的劣質鹽。

    趙煦揉了揉太陽穴,忍不住說道:「混賬東西!」

    搞錢都不會搞!

    趙煦對這個韓階的智商,感到絕望。

    本地的鹽,價格高,質量低,賣不掉你就想用公權力壟斷,強迫百姓吃伱的高價低質鹽。

    百姓是傻子嗎?

    趙煦都不需要去調查,他就可以知道,當地肯定私鹽泛濫。

    而以韓階現在表現出來的智商,趙煦大抵也能猜到他的應對之法——加碼禁止外地鹽,並嚴查私鹽,同時提高官鹽售價。

    這註定會失敗!

    於是,趙煦嘆道:「左相怎生了個這麼蠢笨的孫子?」

    真的是韓絳的手腕一點沒有學到,笨的和豬一樣。

    但可悲的是,趙煦心裏面明白,這才是現在大宋官場上的官員們的正常水平。

    又笨又蠢,偏還自以為聰明。

    郭忠孝在旁邊聽著,冷汗淋漓。

    韓階他是認識的。

    看著也挺機靈的啊!

    也不像蠢笨的樣子。

    在這個事情上,郭忠孝是打定了主意當啞巴的。

    但趙煦卻不肯放過他,問道:「郭舍人,這韓階,卿可知道?」


    郭忠孝只能硬著頭皮回答:「舊在洛陽,曾有所往來。」

    「他過去也這麼蠢笨嗎?」趙煦問道。

    郭忠孝不敢正面回答,只能委婉的說道:「以臣所知,韓階學識淵博,舊在洛陽,素以能言善辯聞名。」

    趙煦笑了,這也正是當代士大夫們給後人留下的刻板印象。

    嘴上說的條條是道,大義凜然,一到具體理政的時候,就一通王八拳亂打一氣,惹出禍事來,就想方設法的給自己遮掩。

    實在遮掩不下去,就將頭往沙子裡一埋,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等風聲過去,再次生龍活虎的出現在官場上,繼續去禍害下一個地方。

    直到朝廷忍無可忍,也直到再也沒有人敢提拔、保舉他。

    這也正是,趙煦之所以要和儘可能禰和新舊兩黨,甚至刻意去和司馬光拉近關係的原因。

    因為類似這樣的人,不僅僅是舊黨有,新黨同樣有,而且恐怕還要多一些。

    能做事的能吏太少了!

    偏生舊黨那邊有一堆!

    郭忠孝卻被趙煦笑的有些發慌,他只能低著頭,掩飾著自己的惶恐——他是武臣,可不敢捲入這種極有可能有著文臣士大夫重臣鬥法的漩渦中去。

    武臣卷進去,死路一條!

    趙煦也沒有繼續為難他,只是揮揮手,道:「卿下去休息吧。」

    「諾!」郭忠孝恭身再拜退下去。

    趙煦則拿著蘇轍的彈章,繼續看下去。

    然後他就發現,韓階的失智之舉,還不僅只是在榷鹽上表現了出來。

    他在榷茶上的舉措,也完全暴露了他根本不懂經濟、民生的弱點。

    這傢伙和成都本路的提舉榷茶官陸師閔一起,在成都路的茶園裡,拿著大稱收茶,卻只給園戶小稱的茶價,以此壓榨茶戶利益。

    當地民怨四起,蘇轍彈章中說:園戶多有不欲種茶之意。

    顯然,作為四川人,蘇轍說這句話一定是有根據的。

    恐怕,四川的茶戶們,集體發出了某種聲音——朝廷再不改正,我們就不幹了。

    大不了,一拍兩散。

    我們不賺錢,朝廷也不要想收到茶。

    而這正是朝廷的軟肋所在。

    大宋榷茶法,從立國迄今,就一直折騰來折騰去。

    搞了無數次變法,也搞了無數次的改革。

    但結果嘛……

    一地雞毛!

    最後,朝廷擺爛了,再也不想搞了。

    就算是王安石變法,也沒有去動茶法。

    因為人人都清楚,茶法是個天坑,掉進去就爬不出來的那種。

    原因?

    歷代茶法改革的經驗,已經明白的告訴了所有人,在榷茶法上官府和園戶、茶商之間的平衡極為脆弱。

    任何一方利益受損,都可能導致整個榷茶法玩不下去。

    韓階卻敢在成都路跟著當地的茶官陸師閔一起,玩大稱收茶給小稱的茶價。

    這讓趙煦對他的智商徹底絕望。

    這到底得多幼稚,才會傻乎乎的以為,地方上的園戶會虧本給朝廷種茶?

    他們傻嗎?

    好,就算他們傻到願意虧本種茶,那這個模式可持續嗎?

    園戶破產了,韭菜苗都沒有了。

    朝廷去那裡賺錢?!

    「大家……」馮景帶著人走進來:「該洗漱歇息了。」

    趙煦放下手中的彈章,點點頭:「是啊,是改洗漱了。」

    他看著馮景,忽然問道:「馮景啊,想不想外放?」

    馮景被嚇了一大跳,連忙跪下來:「大家,可是臣伺候得不對?」

    「是朕有大事想託付!」趙煦認真的看著馮景,道:「汝且認真想想!」

    趙煦說道:「祖宗制度,內臣必外任,方可轉官。」

    「汝已是供奉官,再升遷就只能暗轉、寄資,暗轉、寄資,非祖宗法度,朕不虞為之。」

    「故而,汝想再升遷,就必須外任,不然永遠都只是這福寧殿的邸候。」

    馮景連忙拜道:「臣一切皆依大家旨意。」

    趙煦笑了笑,道:「汝還是認真想想吧!」

    「外任可不比汴京!」

    「而且,汝又是朕身邊的人,一旦外任,從地方到中樞,無數眼睛都會盯著汝!」

    馮景只要外任,文官士大夫們,必然會用著放大鏡找馮景的問題。

    搞不好會在他任職的地方,安插一堆的眼線,一天十二時辰無死角全方位監視。

    抓到一點小問題,就能上綱上線。

    這是文官們的本能。

    更是一種ptsd!

    誰叫唐代的大貂鐺們,實在是太厲害了呢?

    馮景聽完,頓時瑟瑟發抖,拜道:「臣不敢欺瞞大家,若是如此的話,臣恐怕會給大家丟人。」

    趙煦聽著嗯了一聲。

    他也算是看出來了,這個馮景啊,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

    他大概覺得,這輩子就留在福寧殿就夠了。

    至於別的事情?

    他需要去考慮嗎?

    趙煦點點頭,既然馮景有這個自知之明,那也就不必趕鴨子上架了。

    所以,得換人。

    換一個信得過的人。

    誰呢?

    趙煦下意識的想起了兩個內臣的名字。

    嚴守懃、童貫。

    從資序上來說,嚴守懃比較合適。

    但從聰明、做事上來說,恐怕是童貫合適。

    馮景看著趙煦陷入沉思,知道他在想問題,便悄悄的命人將洗腳水放到床前,開始給趙煦洗起腳來。

    服侍著他擦乾淨,替他脫下衣服。

    「大家,天晚了,該睡了。」

    趙煦點點頭,躺倒床上,排空念頭,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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