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421章 愛乾乾,不干滾

    第421章 愛乾乾,不干滾

    司馬光和刑恕在都堂外長談的事情,自然很快就傳到了趙煦耳中。

    「司馬公和刑恕都談了些什麼?」趙煦問著來報告的馮景。

    「不知。」馮景搖頭。

    「哦!」趙煦點點頭,也沒有放在心上。

    這種小事,他不會關心的。

    「對了。」趙煦忽然想起了一個事情,他看向馮景,問道:「江寧府那邊,有什麼消息沒有?」

    馮景楞了一下,低下頭去,走到趙煦跟前低聲說道:「奏知大家,臣在御廚聽人說,前些時日,江寧府走馬承受公事曾經上報了,前宰相、司空、荊國公和其弟江寧知府,於寒食節一起出門踏青、祭祖,並在江寧召集詩會的事情。」

    趙煦眉毛跳了跳。

    不對啊!

    在他的上上輩子,這個時候的王安石,應該臥病在床,命不久矣了。

    什麼情況?

    仔細想了想,趙煦就釋然了。

    他的上上輩子,進入元祐元年後的王安石,陷入了他人生最灰暗的時刻。

    先是元豐八年的科舉,廢除了用《三經新義》取士的政策。

    進入元祐元年,司馬光、呂公著更是開始主張,恢復詩賦取士。

    而在朝堂上,所有支持新法的大臣,哪怕是中立派也被全部逐出朝堂(新黨內訌是原因之一)。

    即使蔡京這樣,看到風向不對,想要改換門戶,向司馬光積極靠攏的人,也被舊黨大臣安上了無數帽子,然後一腳踹出了朝堂。

    最致命的一擊,來自於閏二月。

    罷廢免役法,恢復差役法。

    據說,王安石聽到這個消息後,整個人都崩潰了。

    他和身邊的人,反覆確認了消息的準確性後,無比沮喪,反覆自言自語:連這個也要廢除嗎?

    他的意志隨之迅速崩潰,一個多月後,就陷入彌留。

    元祐元年四月癸巳(初六),卒於江寧,享年六十四歲。

    但現在?

    恐怕人家還能有閒情雅致,坐看汴京朝堂上的笑話。

    六十四歲的王安石,只要意志不跨,以他的身體情況,搞不好能活到趙煦親政。

    這就讓趙煦有些麻瓜了。

    因為,他本來還想著,等王安石去世後,將荊公新學的解釋權也搞到手裡呢。

    如今,這個計劃恐怕得無限期向後推了。

    沒辦法!

    儒家的思想就是這樣的。

    人活著,就沒辦法歪曲、斷章取義。

    因為別人可能會跳起來反駁。

    趙煦總不能厚著臉皮說:王安石懂什麼荊公新學吧?

    馮景觀察著趙煦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繼續說道:「另外,臣還在御廚聽人說,似乎荊國公的長孫,如今被章相公徵辟為廣西經略使司衙門的都總管機宜文字。」

    趙煦聽著,眼睛亮了起來。

    王安石有兩子兩女,可惜的是,最被他看好的長子王雱早逝,次子王旁雖然活著,卻是行屍走肉——他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病情時好時壞。

    王雱只有一個女兒,嫁給了呂嘉問的兒子。

    王雱死後無嗣,所以過繼了王安禮的孫子為子,繼承王家香火。

    「是王棣嗎?」趙煦喃喃自語著。

    馮景心裡一咯噔,立刻低下頭去:「是。」

    心中,無數浪花在翻滾。

    大家連王安石的孫子的名字都知道的嗎?

    誰告訴他的?

    只能有一個答案——先帝!

    嘶!

    馮景倒吸了一口涼氣。

    想想也是,先帝既然和大家囑託了那麼多事情。

    怎麼可能不交代一下,對王安石這位元老宰相的安排?

    肯定有,也必然有。

    先帝的囑託、交代和安排,加上這位陛下少年早成、聰俊、沉穩的性子。

    馮景已經不敢繼續想了。

    他微微抬頭,就只看到了,那位少年天子在微笑的看著他。

    仿佛在說:馮景啊,朕信得過汝吧?

    馮景的表情,瞬間變得極為精彩,他趕緊低下頭去,說道:「大家,臣去御廚為您取些點心來。」

    趙煦微笑著點頭。

    對馮景的忠誠,他是信任的。

    現在在考驗的,就是他的膽量了。

    他身邊的近臣,心理素質必須要過硬。不能別人隨便詐唬兩句,就露出馬腳。

    ……

    隔日,辛未(十四)。

    趙煦一大早來到了保慈宮,給向太后問了安後,向太后見了趙煦,非常高興,拉著他坐了下來,吩咐左右取來了點心。

    母子兩吃著點心,說著些宮中的瑣事。

    等時機差不多成熟了,趙煦就開口道:「母后,兒臣今日來保慈宮,是想和母后借一個人。」

    向太后一聽,就溫柔的問道:「六哥想借誰?」

    「提舉汴京水磨務嚴守懃!」趙煦輕聲答道。

    嚴守懃,本是向太后身邊的內臣,趙煦即位後論功行賞,外放為汴京水磨務的提舉內臣。

    如今,差不多已在水磨務任職一年了。

    同時,此人深度參與了趙煦很多事情。

    他和石得一、李憲、梁從政都建立了不錯的關係。

    向太后一聽,頓時好奇起來:「六哥要嚴守懃作甚?」

    趙煦道:「成都府路諸州,榷茶、榷鹽都出了問題,兒想著從大內內臣之中選一個精明、能幹的內臣過去,出任提點成都府鹽、茶公事,整頓當地榷茶、榷鹽。」

    「思來想去,兒覺得,還是母后身邊的人最合適。」

    在大宋,內臣經常出任地方監司,特別是經濟、軍事方面的提點官。

    皇帝也通常在這方面更信任內臣。

    因為內臣的生死,皇帝一言可決。

    在大宋,天下州郡監官(礦場、都作院、織造院以及地方榷官)基本內臣和文臣是對半開的。

    很多重要的場、冶職務,內臣是長期把持的。

    向太后笑起來:「嚴守懃的資序不夠吧?」

    「權發遣就可以了。」趙煦說道:「況且,他此去也只是去平息成都府路的弊案的。」

    「一年半載後,就可以回京,其他事情,還是該交給文臣去做。」

    向太后這才點頭,道:「既然六哥想好了,那就依六哥的意思辦吧。」

    「母后這就給嚴守懃下詔,讓他將汴京水磨務的差遣卸下來,等交接好了,再到六哥面前請旨聽訓。」

    「多謝母后!」趙煦高興起來。

    嚴守懃,現在名義上是向太后的人,實際上卻已經主動靠攏了他。

    算是趙煦手頭現在用的比較順手的人了。

    最緊要的是——嚴守懃懂技術啊,尤其是懂水力和茶葉相關的技術


    他在水磨務那邊的工作就證明了這一點。

    汴京水磨務,從名字看就知道了,是控制、掌握汴京城一系列盈利性的水力磨坊的機構。

    而水力磨坊,是大宋技術比較先進的部門。

    著名的元祐渾運儀,就大量運用了,來自水磨務的成熟技術。

    這是因為,水磨務的那些水力磨坊最重要的用途,不是春谷、磨麥。

    而是——將茶葉磨成粉末。

    這是一項要求很高的技術活。

    嚴守懃在水磨務做的很不錯!

    這證明了他既懂茶葉,也懂技術。

    趙煦也不斷通過石得一,給嚴守懃下指令,要求他在水磨務內部進行改革和技術變革。

    他同樣做的很好。

    如今,嚴守懃正在配合蘇頌主持下的『元祐渾運儀』研發工作。

    說老實話,錯非是無人可用了。

    趙煦恐怕不會想到調嚴守懃去成都給韓階擦屁股。

    但沒有辦法!

    他現在手裡頭能用的,就那麼些人。

    適合去成都做這個事情的,他信得過的就那麼幾個。

    數來數去,嚴守懃最合適。

    向太后伸手摸了摸趙煦的頭,問道:「這麼說來,六哥已經想好了,怎麼處置韓階一案?」

    趙煦頷首:「回稟母后,兒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請母后斧正。」

    向太后坐直了身體,微笑著問道:「六哥說說看。」

    「常平官韓階,是左相之孫,宰相之孫,應該給個體面。」

    「不如,朝廷下詔,責訓一番,處以勒停或沖替,並左相帶回家中,好生教訓?」

    所謂勒停,就是類似免職的處分,沖替則是貶官的處分。

    這基本上就相當於板子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表示——朕處罰了哦,大家引以為戒,回去罰酒三杯,下不為例哈。

    當然了,基本上,韓階的仕途算是毀了。

    因為勒停也好,沖替也罷,都是要寫到韓階的告身和腳色上去的,也會在吏部和都堂那邊留下記錄。

    而大宋官制,被勒停、沖替的官員,除非有天子特旨,不然的話,磨勘都是要加年限的。

    別人五年,曾被勒停、沖替過的官員可能就要七年。

    向太后對此很是滿意,點頭道:「六哥想的是。」

    「正該如此!」

    優遇宰臣,這可是祖宗制度,若連宰相家的孫子,都要和一般人一樣受審。

    那麼,士大夫體面何在?

    「那提刑官郭燍呢?」向太后問道。

    趙煦答道:「若查實了,郭燍確實包庇,並聯合他人欺瞞朝廷,自當下大理寺。」

    「其他相關人等,也當依律處斷。」

    這就是封建王朝的現實。

    宰執家的衙內,犯了錯,也有大人幫忙擦屁股,就連皇帝也會幫著打掩護。

    沒有靠山背景的人,若也跟著瞎胡鬧,出了事情,板子打下來,那就是專打這種人的屁股。

    就像西遊記里寫的一樣。

    有靠山的妖怪,就算吃光了一國的人,那也是菩薩、佛祖、神仙的乖寶寶。

    了不起帶回去家法教訓。

    可若是那等沒有靠山背景的妖怪,咋咋呼呼,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非要出來丟人現眼。

    那就別怪金箍棒下不得好死!

    向太后聽著趙煦的話,非常滿意:「六哥所言,母后以為甚好。」

    說著,她就想了想,想起了一個事情,然後問道:「六哥,母后聽人說,前些時日,六哥在開封府中曾與左右大臣有約?」

    趙煦點點頭:「是有這個事情。」

    「母后可是覺得兒做的不妥?」他抬起頭,看向向太后。

    向太后笑起來,抓著趙煦的手,道:「母后自然是支持六哥的!」

    「六哥做的也很好。」

    「與大臣約法,自我約束,不以一己之私慾,而加天下之賦稅……」

    「此乃先王之教!」

    對向太后來說,開封府里傳出的那些事情,她聽說了以後是很開心的。

    太皇太后也很高興。

    這都是給她們長臉的事情。

    說明了她們兩個教育、撫養的好!

    朝臣們就更不用說了,最近幾日,都堂宰執、六部大臣紛紛上書稱頌。

    司馬光、呂公著更是在上書文字里,極力稱讚,都說大宋出了聖君,兩宮慈聖功不可沒。

    於是,甚至有人提議給她和太皇太后上尊號了。

    只是……

    向太后看著趙煦的小臉,輕聲道:「六哥也該注意一下,宮中其他人的想法。」

    這個孩子和群臣約法,以後宮中用度、開支、耗用,皆以市價市之。

    宮裡面的好多妃嬪,現在都在陰陽怪氣。

    仁廟的那幾個還好,只是私底下說幾句。

    先帝的那些妃嬪,可就是公開非議了,說什麼的都有。

    皇太妃朱氏,甚至都來她面前告過狀了。

    「此外,天下州郡官府里,恐怕也會有些非議。」

    這很自然,天子和大臣約法,不止限制自身,也誓言要限制地方官府的開支。

    尤其是要重點限制地方官的徵稅權。

    要將之收歸中樞,未來要讓都堂來核准地方新征賦稅。

    現在雖然還沒有聽到什麼議論。

    但可以想像,地方州郡官員,會在下面罵娘。

    趙煦聽著,卻是笑起來:「母后放心好了。」

    「兒覺得,宮中妃嬪,無論是仁廟還是皇考所遺,都是會體諒兒和社稷的。」

    「兒也會注意安撫她們的。」

    宮裡面的妃嬪們,在背後嚼舌頭根?

    說老實說,趙煦不在乎。

    她們現在可沒地方去吹枕頭風!

    無非不過敗犬的哀嚎罷了。

    當然,趙煦也會做做樣子,多給些賞賜安撫。

    免得有人想不開,跑去景靈宮哭廟。

    「至於州郡官員?」趙煦咧嘴一笑:「兒以為,士大夫們都是公忠體國的!也都是以范文正公為楷模的!」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若有人連這樣的事情都受不了,非議朝政,誹謗君父……」趙煦看著向太后:「那朝廷法度可不是擺設!」

    在這個事情上,趙煦很清楚的。

    州郡官員里或許有牢騷,但絕對沒有人敢對抗中樞!

    實在有人不服氣?

    愛乾乾,不干滾!

    這個官你不做,汴京城的吏部那邊排隊等一個差遣的人,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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