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還是蠻難的。
沒錢的時候,早餐吃碗麵,尚要琢磨一下到底要不要加兩片肉,可真有錢了,忽然又發現,想花掉是真難。
就如眼下,最貴的一道菜,也就一千八百多,撿貴的點,一桌下來,連酒水帶主食,也才堪堪過五千。
算服務費都到不了六千。
感覺也就這意思了,陳遠起身,看魚。
永嘉也跟了過來。
魚,應該是真的。
野生的東星斑,自然不是這個價,可能還受法律保護,不許吃。
可人工養殖的,說實話,這價格貴了,比生鮮超市貴出將近一半。
當然,這都不重要。
真也好,假也罷,對他來說,只要是活的就行。
只要是活的,他又真金白銀花了這麼多錢,那麼,便算是吃過了。
這樣爹媽一回去,人問,上京都吃什麼好東西啦?
便可答,吃了條魚,叫什麼東星斑,四百多一斤,吧啦吧啦。
完事,路過收銀台,手機一刷,果然,六千不到。
永嘉便問:「這算什麼水平?」
陳遠想了想,笑道:「還行的水平,差不多,相當於銀行存款半個月的利息。」
永嘉便也笑了。
銀行她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但是,利息她懂,因為放貸,從來就不是一件新鮮事,古已有之。
而放貸,便必然有息。
等回到包廂,包廂裡頭,兩口子對於外界變化的感慨已經結束,茶水,涼菜,也已經上上來。
陳遠起身一一倒了茶,道:「行了,吃吧,也沒外人。」
說完,便先發制人,問起了家裡的情況。
結果也沒什麼卵用。
老爹理都不理,兀自喝茶,老娘則給永嘉夾了片秘制鹿肉,眉開眼笑道:「看著還不錯,吃,別客氣。」
「嗯,謝謝阿姨。」
「阿姨您也吃,還有叔叔,您也吃。」
永嘉笑,表現得十分得體,先是起身給「媽」夾了一片,然後又給「爸」夾了一片。
末了,又夾了一根西芹放到陳遠碗裡,笑嘻嘻說道:「陳遠哥你也吃。」
陳遠翻了個白眼,想想,還是沒一般見識,夾來吃了。
味道還不錯。
作為涼菜,吃的就是脆,嫩,再加上淡淡的菊花香,頗具開胃之效。
爹媽也覺得不錯。
到底是鹿肉,又在這種地方,是比鄉里街道涼菜攤買的燒肉滷肉要強。
但這不是重點。
很快楊玉娟便笑著問道:「永嘉啊,今年多大了,還在念書沒?」
來了。
本以為,會直接問高中有沒有畢業,又或者,初中,不曾想,還挺有技巧,問了個還在念書沒。
永嘉絲毫不慌,一片薄薄的秘制鹿肉,細細咀嚼著,笑吟吟答道:「還在念呢,今年十九,大二了。」
「哦,大二了啊……」
「大二好,來,再吃點菜,順便說說,你跟陳遠都怎麼認識的?」
楊玉娟眉開眼笑,但其實還是不太放心。
哪怕永嘉身子長開的程度,和今天的打扮,看上去都不像是在說謊。
永嘉回眸看了陳遠一眼,柔柔笑了笑,道:「我跟陳遠哥的相遇,說來還是蠻巧的。
記得當時是四月,天氣暖和了,我跟朋友一起出去郊遊,踏青。
那個地方有點偏,我們走著走著,突然!」
「怎麼,有壞人?」
「不是,有狗……」
「噗——」
跟說好的完全不一樣,陳遠當場就嗆到了,猛咳。
楊玉娟狠狠瞪了一眼,卻也沒理,笑著問道:「是蠻嚇人的,那接下來呢,陳遠就出來,把狗趕跑了?」
永嘉連連點頭:「是呢,叔叔阿姨你們都不知道,當時陳遠哥多勇敢,那狗好兇的,卻被他三兩下趕走了。」
說罷臉一紅,低眉側目滿是嬌羞看了陳遠一眼:「然後,然後我們就認識了啊!
陳遠哥,他人很好的,他很照顧我,我也,很,很喜歡他……」
真·無中生有。
問題就在於,生出來還跟真的一樣。
陳遠努力長大嘴巴,咬著拳頭,心說你是那種怕狗的人麼?
就你那性子,這要遇上狗,拔刀上去就砍了吧?
還有,為什麼這場景腦補起來那麼熟悉?
天氣暖和,朋友,踏青……丫該不是拐著彎在罵人吧?
半響,鬆開,清咳了兩嗓子,若無其事道:「行了,吃菜,都是過去的事了,有什麼好提的?」
「怎麼就沒什麼好提的了?」楊玉娟又瞪一眼,而後對永嘉笑道:「別理他,他就一榆木腦袋,你接著說。」
「接著……」
「接著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啊,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長呢!」
永嘉又看向陳遠。
說好是做戲的,此刻,她卻悄悄走心了,一縷惆悵,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楊玉娟一想,也對,這還沒認識多久呢,接著能有什麼?
沒準之前視頻也只是碰巧在一塊,其實兩人還什麼都沒有呢!
便笑道:「那你家裡呢,家裡知道這件事嗎?」
永嘉搖頭:「不知道。」
說完又笑起來:「阿姨我知道您想問什麼,您怕我家裡不答應對不對?
其實不用擔心的,我……
嗯,我媽,我媽她很早就過世了,從小到大,我都不知道她長得什麼樣,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怎樣一個人。
還有我爸,我爸他很忙的,而且,他不止我一個女兒,從小到大,他都沒怎麼管過我,我,也很少見他……」
明明是笑著說的。
說著說著,眼眶卻紅了,而後,眼淚也簌簌的往下掉。
這演技……
神了!
陳遠咬著大拇指,佩服不已。
決定了,今年的奧斯卡小金人,就是你!
組委會不發,我給你發!
可忽然又發現,這特麼,似乎不是在演。
因為自相識一來,永嘉就一直是一個人,他對她家裡唯一的認知,就是逼著她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也因此,心裡還是有點疼了。
便捧起她的臉,額頭抵著額頭,柔聲道:「喂,來真的啦?」
「沒有啊,我好著呢,我,一個人,自由自在,不知多開心!」永嘉抽了抽鼻子,兀自嘴硬。
陳遠笑了笑,卻也沒說什麼,只是放開,對老娘楊玉娟道:「行了媽,你就別問了,我自己的事,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楊玉娟本也在抹淚,聞言當場給懟了回去。
而後拉住永嘉的手,柔聲道:「沒事,你爸不管你,叔叔阿姨管,以後陳遠要敢欺負你,只管說,再遠叔叔阿姨都來幫你收拾他。」
「嗯,謝謝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放心,我會的,以後陳遠哥要再敢凶我,我,就給叔叔阿姨打電話。」
「什麼,他還敢凶你?陳遠!!!」
「啊?」
「不是,媽你聽我解釋,媽,誒,我的親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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