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景昭做的卻不止於此,後來每日的膳食中,清的那份多了一份例湯,有時是乳鴿黨參湯、有時是桂圓銀耳甜湯,日日都有,絕不重複。
與清交好的山丹一族的幾個人都說景昭一定對她有意思,就連阿福也會拿他們兩個打趣。
卻只有清知道,這是顧景昭的本性。他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的好,這份偏愛從來不是她一個人獨享。
又等了一刻鐘,阿福那側的藥終於出爐。
他將門推開一個小縫:「找個人過來試藥。」
話音落下,眾人面面相覷。誰不知道試藥意味著什麼,成則生,不成則死。現在苟延殘喘也好過被當成試驗品直接給送到閻王殿。
景昭想了想,問道:「你這藥成功的概率能有幾成?」
阿福歪了下頭:「不到四成。」
眾人長吸一口氣。
阿福輕哼,傲嬌道:「這天下,便是我師傅出山,這第一次做藥,成功的可能也不會超過三成!」
他看了看爐火,催促道:「快些,這藥涼了藥性就變了,到時候這藥效果不好可就不怪我了。」
景昭和阿寧對視了一眼。
生病的是山丹的族人,試藥這事具有極大的風險,實在輪不到他們兩個插手選人。
兩人很默契的抱手守在一邊,山丹雖有糾結,他走入眾人之中,開口道:「可有人願意試藥?」
本意味不會有人願意,卻沒想到山丹這一句落下,一呼百應。
「讓我來吧。」
「我最嚴重讓我試吧,若活不成就活不成了,我不後悔。」開口那人說話已經斷斷續續,每說一個字都要喘半天,才能把氣勻過來繼續往下說。
山丹看到自己族人們全都這般英勇犧牲,他眼眶紅了。這是一場有去無回的賭博,賭輸了,搭上的就是命!
山丹哽咽著聲音問阿福:「需要幾人試藥?」
「先讓一人來吧。」
山丹重重閉了閉眼睛,應答下來,「你們幾個送阿七公過來。」
他叫了兩個青年人把那老人背過來。
阿福將老人接進門後,便直接將門關上,關上之前,他鄭重其事留下一句話:「這藥忌諱見風,見風鎖喉,若我沒有開門,你們斷不能打開這房門。」
景昭和山丹一齊應下,這外面有他們和阿寧鎮守,主要是阿寧鎮守,天王老子來了都別想破門!
景昭剛說完這話,忽然間——砰,一聲巨響,大門被從外砸開。
阿寧反應極快,幾乎一瞬間就將景昭護在身後。
景昭眼前寒光閃過,瞬間,濃烈的腥臭刺鼻的血的味道布滿鼻尖。
他反應過來之後,自己已經被比他高出半個頭的阿寧藏在了身後,少年寬肩窄腰把他完全擋住,那柄許久不見的匕首此刻正被少年緊緊握在左手。
「當心。」少年冷聲,帶著刺骨的冰寒。
他目光掃過奪門而入的幾人,最後落在那個身著五彩線繡,黑袍上面用銀線繡了很多奇怪的符文,腰帶則是一條銀質黑花條紋的蛇,蛇頭和蛇尾纏繞在一起,做成了一個扣。
他左邊半張臉繪著油彩,右邊則很乾淨,曬得皮膚有些黑,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著,眼底全是邪佞。
頭頂一個頭冠,是用蛇皮做的,而蛇皮的樣式與他腰帶的蛇形樣式則是一樣。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此人應當就是大巫手下十二祭司之一的三奔雲。
而他身邊站著的就是昨天被景昭的「巫術邪法」嚇得說不出話來的安豐身邊的走狗,還有一個和祭司並排站立的白鬍子老翁。
那人景昭之前沒見過,不過他有幾分和安豐相似的臉——一張尖酸刻薄的臉,看上去就不是什麼好相處的傢伙。
景昭拍拍阿寧,示意自己沒事。
景昭走上前的時候,阿寧目光一直死死盯著對面那個祭司,握著匕首,一直保持著戒備狀態。
如果他再做出任何對景昭不利的事情,阿寧可以保證,下一次他的匕首會直接割破他的喉嚨。
景昭看了一圈來人,有些詫異,「安豐呢?」
「大膽,顧假嘴你怎敢直呼鄉長的名諱!」
景昭聳了聳肩:「人取名字不就是讓人用來喊的嗎?」
他輕描淡寫一句話就將那人懟了回去。
祭司聞言輕笑兩聲,「他瘋了。拜你所賜,他親眼所見雷電劈死安老三,被嚇得丟了魂魄。」他話音落下,瞬間抬頭,那目光如同他手上把玩的那條蛇,陰冷兇殘。
便是他剛才放出蛇來咬他的!若非阿寧手快一把將他藏在身後,掏出匕首飛快往那條蛇的七寸劃下去。此刻,他便應該躺在地上等死了。
那蛇被阿寧所傷,此刻奄奄的趴在那名祭司手上,但陰毒的眼睛始終緊追阿寧和景昭,只待時機,它必然還會發起猛烈的進攻。
祭司又道:「本祭司聽說你得了天神的召喚,也懂巫法?」
景昭語氣不善:「是。」他冷冷回了一個字。
但那祭司顯然對景昭頗有興趣,歪著頭打量他。
他到這裡所有的見聞都是下溪的人說給他聽的,什麼讓糧槽瞬間滿糧,什麼召喚天雷劈死了安老三,嚇瘋了安豐。
他也去查看過糧槽和安老三的屍體,卻一無所獲。
但這事情決不能由著繼續發展,顧景昭這個人不管是假懂巫法,還是真懂,都必須除掉!
這是他來之前就收到的大巫的指令!
祭司又問道:「你是如何與天神取得交流的?」
景昭笑了兩聲,抱著手語氣有些高傲:「你們是如何與天神獲得交流,我便是如何交流的。」
這些問題太低齡,容易回答的讓景昭有些疑惑,傳說中能降伏統治千里閩越的祭司大巫就這水平?
拋出這些問題的人,真的能讓千萬黎民百姓相信信仰?到底是百姓太好愚弄,還是迫於大巫的強權暴政,已經馴化了眾人,讓他們無暇發問?
祭司蹙眉,景昭的回答讓他十分不滿。
他又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你既說是巫祖賜你神力,你便用這神力化解這處的蝗災,讓這田地中的稻子再次恢復生機。」
景昭抱著手歪了歪頭,他淡淡開口:「請問這件事,祭司大人能做到否?」
祭司默聲。
景昭又道:「祭司大人吩咐我做事,可是得了巫祖之令?」
祭司仍沉默。
景昭繼續道:「你我同為巫祖的祭司,我與你職位相同,理應奉行巫祖之令,若非巫祖下令,我為何聽你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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