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市。
葉家鄉。
整個鄉間的街道,到處充斥著歡聲笑語的人們,以及整齊擺放在道路兩側的流水席。
席面之多,甚至都擺到了田間的地頭上。
除了因為工作和學業,實在回不來的個別人。
幾乎葉家鄉「譜上有名」的男女老少,已經悉數回到了故鄉。
而造成如此盛會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有什麼盛大的節日,更不是因為七爺的一句話。
而是因為葉家鄉幾十年的歷史中,最出息,最有前途的「軍中驕子」,要回來了。
沒錯。
就是咱們咱們葉旅長。
說來也多虧了葉家鄉在殷市的特殊地位,讓這一場專門為葉旅長慶祝的宴會,能夠以「祭祖」的名義召開。
要不然就憑葉旅長現在的身份敏感程度,是絕對不會在這樣的場合中,堂而皇之的正式露面的。
也正是因此,對於今天這場盛會召開的「內情」,每一個歸來的葉家鄉人,都是心知肚明。
葉旅長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這場盛會中,獨一無二的主角。
幾乎到處都可以聽到葉家鄉的鄉里鄉親,關於葉旅長的生平事跡,津津樂道的討論聲。
什麼「紀錄片男主角」,「全軍一級ym」,「陸軍方隊領隊員」,等等等等。
這些在常人看來,可望而不可及的成就,不過是葉旅長軍旅生涯當中的一個又一個「點綴」,不值一曬。
更有甚者,拼命吹噓著自己和葉旅長,乃至於和葉旅長家人的關係,有多麼多麼要好。
甚至就連抱過還沒斷奶的葉旅長,這樣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在他們家的口中,都變成了足以炫耀許久的談資。
也有的人,為自己身為葉旅長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而與有榮焉,甚至還動起了將自己的孩子,培養成「葉旅長二號」的想法。
畢竟在他們看來,葉旅長能取得今天的成就,跟葉家鄉的「優越血脈」,是分不開關係的。
既如此,他們自己家的孩子,為什麼不可能成為葉家鄉下一個在軍界,發光發熱的人物呢?
上述種種,生動而又形象的,揭示了一句流傳千年的老話。
窮在鬧市無人問。
富在深山有遠親。
不,應該還有一句話。
那就是「當你輝煌時,舉目望去,你能看到的都是笑臉。」
至少對於葉旅長來說,是這樣的。
當一身戎裝的他,帶著自己的愛人,孩子,和父母一道,回到葉家鄉時,受到了隆重的歡迎。
無需溝通,無需配合。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自發的為葉旅長掛著部隊牌照的專車,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通道。
幾秒鐘之前還人聲鼎沸的葉家鄉,此刻仿佛被一雙無形之中的大手,強制摁下了「靜音鍵」,周圍一瞬間就寂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是用充滿艷羨的眼神,打量著葉旅長的專車。
等到葉旅長下車之後,視線所及,儘是一張張不摻雜任何「虛情假意」,看起來非常熱情的笑臉,和一聲高過一聲的寒暄。
「這不是小葉嗎?回來啦?」
「三嬸兒可想死你啦!」
「等伱一會忙完了,可得去我家坐坐啊!」
「.」
面對周圍無比嘈雜的聲音,葉旅長心中只覺得一陣煩心,仿佛他聽到的,並不是對他毫不保留的寒暄與讚美,而是一聲聲吵得人心煩意亂的蒼蠅「嗡嗡聲。」
因為葉旅長,深刻而又清楚的知道。
這群所謂的親戚,尊敬的並不是自己這個人。
而且自己的這身衣服。
要是葉旅長穿上了一身乞兒的破爛衣服,這群「親戚」恐怕連葉旅長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甚至他們就算認出葉旅長了,估計也不會「善心大發」,而是捂著鼻子,掩面而走。
當然,他們也有可能給予一點微不足道的善意,用來滿足自己那點「上位者」的自得,以及彰顯自己樂善好施的「美德。」
這就是葉旅長,對於親戚的認知。
「怕」你過的差,但是更怕你過得好。
尤其是過的要比他們好。
像是葉旅長這種情況,都是他們自己心裡清楚,葉旅長實在是過於優秀,導致他們升不起任何攀比,追趕的心理,才會有現在的這種做派。
要是葉旅長的級別沒現在這麼高,事跡沒有到這種家喻戶曉的地步,一些藏不住的「臭蟲」,可能就會跳出來,說三道四了。
眼前這遠比葉旅長上次回來,還要隆重的盛況,就是明證。
是他們當中的有些人,當時沒時間回來,或者是不方便露面嗎?
恐怕不是的。
甚至可能還有人,拿出一大堆所謂的「證據」,試圖證明葉旅長能有現在的成就,跟ta們家的幫扶,密不可分,要求給予ta們家一點回饋。
儘管這看起來,可能很誇張,很沒邏輯。
但是現實,從不需要邏輯。
看透了這一切,葉旅長自然不會對這群所謂的「親戚」,抱有什麼好感。
要不是看在七爺的份上,葉旅長是絕對不會回到葉家鄉的。
大家都很忙,沒必要搞些虛頭巴腦的事情,浪費時間。
況且葉旅長也根本不需要,這群親戚的追捧,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又或者是自己究竟有多麼優秀。
不過小銳揚,對於這種熱鬧的環境,還是頗為喜歡的。
「爸爸,這裡好熱鬧啊!」
聞言,葉旅長俯身把兒子抱起,剛想說點什麼,就看到鬚髮皆白的七爺,顫顫巍巍的迎了上來。
見狀,葉旅長趕緊上前,一聲「七老太爺」剛叫出口,正準備扶住七爺,好好寒暄一陣,就感覺一股巨力,突然襲來!
「你先上一邊去!」
「哎喲,小銳揚又長高了!」
「還知不知道該叫我什麼啊?」
聞言,人小鬼大的小銳揚看看葉旅長,再看看滿臉期待的七爺,頓時脆生生的喊道。
「曾太爺爺!」
這一聲「曾太爺爺」叫出口,搞得七爺直接心花怒放!
「我家小銳揚真聰明!」
「來來來,讓曾太爺爺抱抱我的曾孫子!」
葉旅長:「.」
還不等葉旅長從這股莫名其妙的「鬱悶」之情中,回過神來。
七爺已經一把將小銳揚「搶」了過去,抱在懷裡稀罕的不得了。
不過小銳揚現在已經半人多高了。
七爺抱在懷裡,明顯有些吃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是一臉慈祥的看著小銳揚,笑得很是恬淡。
不知為何。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葉旅長非但沒有感覺到任何溫馨。
反而還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股想要胖揍小銳揚一頓的奇怪念頭.
見自己兒子,輕而易舉的就奪走了七爺對於自己的「寵愛。」
葉旅長這才有些悲憤的發現,自己原來真的老了!
接下來的時間,葉旅長就是一直帶著自己的一大家子人,陪在七爺的身邊,順便給七爺講述了一下這些年的軍旅趣事。
如果忽略外面正在緊鑼密鼓籌備的流水席,這場面就跟一個成器的晚輩,回來探訪自己的長輩,沒啥兩樣。
對於七爺要給自己「單開一本族譜」的事,葉旅長也提到了,並且還試圖拒絕。
但最終,葉旅長還是在七爺銳利的眼神攻勢中,敗下陣來,絕口不提此事。
「小飛啊。」
閒聊的最後,七爺突然攥住了葉旅長的手。
見狀,葉旅長趕緊湊到七爺面前,一臉乖巧的詢問道。
「七老太爺,我在。」
話音落下,七爺遲遲沒有任何答覆。
這位年邁的老人,只是呆呆的看著這個最讓自己驕傲,最讓自己惦記,最讓自己牽腸掛肚的晚輩,沉默許久。
半晌後,兩行有些渾濁的淚珠,從七爺那有些乾枯的眼窩中,緩緩流下。
見此情景,葉旅長和周圍的其他人,一下子就慌了神,正打算開口,就聽到七爺有些落寞的開口道。
「小飛啊。」
「我感覺,你一定能成為咱們葉家鄉,第一個光宗耀祖的將j。」
「老頭子非常肯定。」
「就是可惜啊,老頭子看不到那一天了啊.」
「真想看看你穿上那身制服,是啥樣的啊」
「我也好給老大他們炫耀炫耀,告訴他們,咱葉家鄉,也出將j了!」
看著七爺這副情難自已的模樣,秦婉茹趕緊輕輕推了一把自己兒子。
機靈的小銳揚馬上會意,直接撲進七爺懷裡,撒嬌道。
「曾太爺爺!」
「您一定可以見到的!」
要是旁人這麼說話,七爺權當他們在安慰自己,根本不當回事。
可要是小銳揚說的嘛.
那概念可就大不一樣了!
聞言,七爺立刻「破涕為笑」,樂呵呵的看向小銳揚,開口道。
「好!」
「我曾孫子都這麼說了,那老頭子肯定能看到!」
見七爺的狀態,終於有所好轉。
葉旅長趕緊轉移話題道。
「七老太爺,快到飯點了。」
「咱要不」
「哎喲!」
聞言,七爺直接一拍腦門,有些懊惱的開口道。
「瞧瞧我現在這個記性!」
「走吧,小飛。」
「吉時差不多要到了!」
葉旅長:「.」
天地良心啊!
葉旅長真沒想提這事的啊!
區區一個「族譜單開一本」而已!
咱們葉旅長還真就不太在乎!
真的!
但七爺的精神頭明顯已經上來了,葉旅長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是有些訕訕的回應道。
「好好.」
「都聽您的!」
話音落下,七爺一把將葉旅長的手,高高揚起,興致勃勃的開口道。
「走吧!」
「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讓各家的小輩,都認識一下你。」
「這麼多年沒回來,你沒見過的小娃娃,可海了去了!」
此言一出,小銳揚頓時充滿警惕的看向了葉旅長。
見狀,葉旅長頓時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個小崽子還特麼知道吃醋?
看著小銳揚有些著急的模樣,葉旅長心中突然生出了逗弄逗弄他的想法,便故意開口道。
「好嘞!您說得對!」
「確實該認識認識!」
說著,葉旅長便笑呵呵的跟著七爺一道,走出了房門,看也不看有些憋屈的小銳揚一眼,心中暗爽不已,感覺好像自己扳回了一城。
一旁的秦婉茹,見此情景,頓時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
這爺倆啊!
一個比一個幼稚!
一個小時後,一身戎裝的葉旅長,和七爺一道,在祠堂前肅然而立。
在他們身後,是同樣數之不盡的葉家鄉族人,正一臉嚴肅的凝望著前方的二人,等待著儀式的開始。
還是和上次,差不多的流程。
等待吉時,在七爺的主持下,請出族譜。
但這次不同的時,族譜被請出來後,並沒有上前,將其擺放到七爺面前的紅木案板上。
而是通通擺放在祠堂前,接受供奉。
至於七爺面前的案板上,正靜靜地擺放著一本還散發著油墨芳香的,全新族譜。
簡單的鞠了幾個躬,算是走完禮數。
葉旅長就看到身旁的七爺,翻開了族譜,嘴中還高呼道。
「叩告各位列祖列宗!」
「葉氏有賢,報國從軍」
瞅瞅!
上一回還是「葉氏有子!」
這一回就是「葉氏有賢」了!
聽著七爺用半生不熟的文言文,如數家珍般的向「列祖列宗」,通報著自己的事跡。
葉旅長忽然發現自己原來這麼優秀啊!
最終,七爺以一個百十老人不該有的利索動作,拿起桌案角落的狼毫,同時最後高呼道!
「為記此殊榮,供我葉氏後世子孫瞻仰!」
「今重修族譜,葉飛一系獨列一冊!」
「敬請諸位列祖列宗,見證!」
說完,七爺就在葉旅長的見證下,在面前族譜的封面處,寫下了「南陽葉氏族譜」的字樣。
緊隨其後的,就是「葉飛世系」,四個大字。
看著七爺在面前的族譜上,揮毫潑墨。
葉旅長突然產生了一種很是奇怪的「羞恥感」
這算不算是和老祖宗,「平起平坐」了?
想到這,葉旅長趕緊搖了搖頭,將腦海中這個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排出腦外。
看著周圍這格外隆重的場景。
葉旅長的心中,忽然鬼使神差的,生出了一股「野望。」
並且是壓都壓不下去的「野望!」
現在葉旅長,說是讓整個葉家鄉引以為榮,那是毫不為過的。
但在葉旅長看來,區區一個葉家鄉,算不了什麼!
男兒在世,當有凌雲之志!
終有一日!
葉旅長要讓天下的葉姓之人。
都因自己,而引以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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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點還有一更,寫完了就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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