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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梨衣怎麼樣?」源稚生盯著身側走向自己這邊的寬闊身影,
來人不同於源稚生的一身皮衣,他穿著厚實的白色防護服,面頰上帶著一個烏鴉般深邃的防護面具,
不僅是來人如此,在這到處都是龜裂和焦土的大地之上,幾乎到處都是身穿白色防護服的身影,
他們呈一個個矩形分散在大地各個角落,隨著前方隊伍的密集前進,後面的隊伍緊隨其後。
幾乎在他們每一個的手中都能看見一個黃銅色調的圓盤,
「報告少主,上杉家主的狀態很好。正在我們臨時搭建的避風所內畫畫。」來人恭敬的朝著源稚生開口。
「畫畫?」源稚生陰鬱的眉心稍微舒緩了一點。
「畫的什麼?」源稚生用腰間的蜘蛛切撐地,視線卻是緩緩看向了頭頂之上的天空,
那是一片黑雲滾滾的天空,它們壓的極低極低就像垂在所有人頭頂上的一座山,壓的所有人都難以大口呼吸,和此刻的場景相比,大西洋上的十二級風暴天氣簡直不堪一擊。
進入其中的各國軍人在這種高壓狀態下都難以發揮出基本的軍人素質,大部分的混血種也難以在這種狀態下保持高強度的工作。
因為天空之上的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水蒸氣,它們由狂躁的元素凝聚在一起,在暴虐和憤怒焦灼的龍威驅使下久久無法消散。
同時煉金戰術核武器爆炸的汞蒸氣,硫磺,以及各種充滿放射性的物質像是蛇巢中密密麻麻的毒蛇般纏繞混雜在一起。
將這附近上千公里的範圍籠罩在其中,尤其是爆炸的核心區域,已然成為了人類的禁區,即使現在身為穿著防化服工作的混血種也處在一個極度危險的邊緣徘回。
從他們進入這裡到現在的第二十個小時中,已經有超過五十名以上的執行局組員因為情緒失控和幻覺陷入了狂霸的狀態。
而且源稚生判斷他們現在大概率還沒有進入最核心的區域,這裡的元素雖然紊亂,暴躁,但是霸道的程度遠遠沒有達到讓他無法忍受的程度。
甚至,源稚生想著自己周圍近十米範圍中身穿白色防化服的隊員,他們的真實身份並不是蛇岐八家的隊員,也不會是勐鬼眾的隊員,
他們來自王座,是守護王座的侍從。
也是蛇岐八家隊伍中最特殊的「山」組,裡面的隊員全部龍種,或許在血統上和他這種親自接受王血的龍侍要差上一些。
但也正是這個原因讓源稚生清楚現在遠遠沒有抵達到戰鬥的最核心區域,儘管周圍不停的有混血種的情況在一步步惡化,但只要還沒有影響到他們。
就代表距離終點還有一段距離,
源稚生沒有聽到隊員說的話,繪梨衣畫的什麼其實源稚生目前並沒有太多了解的興趣。
他現在只想短暫的休息一下,那種有人在自己耳邊絮絮叨叨,而他偷得這短暫的放空時間休息。周圍太壓抑了,一種壓在胸口喘不過氣來的壓抑。
可是那种放空的輕鬆源稚生並沒有找到,相反現在局勢倒是不停的從他腦海中冒出。
他的狀態明顯不對,所有人的狀態都不對勁,藏匿蛇巢中的毒蛇早就已經對他們發起來進攻,惡魔在他們耳邊低語,平時被隱藏起來的黑暗面蠢蠢欲動,
可是他們無法反擊,更不允許後退。
在他們的任務完成之前。
源稚生將視線從涌動的黑暗潮流中緩緩移開,然後看向了宛如一堵牆般勻速前進的白色浪潮。
「繼續前進。」源稚生對著隊員命令道。
只是讓源稚生意外的是,面前的隊員並沒有移動,而是用一雙暗金色的豎童死死盯著他的背後,
「少主,屬下冒犯。」
「冒犯什麼?」源稚生剛剛邁出的腳步頓在原地。
不僅是源稚生,對面的隊員也意外的抬起腦袋看向源稚生。
「你將你剛剛說的再說一遍。」源稚生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是。」隊員將剛剛伸了出去的腳再次縮了回去,
「我在沒有得到上杉家主同意的情況下...」
「直接說重點。」源稚生打斷了對方的聲音。
「上杉家主畫上是一個男人,一個站在破敗廢墟中心的男人,在他的周圍爬行著無數青黑色的蛇,那些蛇匍匐在男人的吐著猩紅的信子對著畫外的人。無數雙猩紅的眼睛在男人的身後閃爍。」
「什麼感覺?」在對方的聲音停下之後,源稚生的聲音響起。
「冰冷,恐懼,絕望。」隊員沉默了一下繼續道,「那個瞬間,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老鼠,被群蛇盯上的老鼠,我渾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恨不得立刻縮成一團。
但是我感覺不到那個男人的任何信息,對方僅有一道被黑色霧氣籠罩的輪廓,明明那個輪廓很近,我卻總有一種隔著長長走廊的錯覺。他給我的印象很澹,但卻是最無法忘記的存在,就像,就像」
「就像隱藏在雲霧中的山。」源稚生接過對方的聲音。
隊員用一雙震驚且疑惑的眼睛看向源稚生。
「還有什麼其他的內容東西嗎?」這個時候源稚生已經產生了讓人將畫送過來的念頭。
「好像並沒有其他內容了,畫的氛圍格外陰森沉重,頭頂是像這樣的透不過半點陽光的厚重烏雲。
底下是破碎凍結的輻射土壤。」隊員耐心的回憶著,
忽然,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般,
「我還看見了一塊石碑,似乎也是一塊骨碑,它被埋在畫右下角的土裡。上面似乎刻著三個零。」隊員的表情很疑惑。
但是聽到這裡的源稚生面色瞬間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000?」
他一本正經的盯著對方,再次從對方的聲音之中得到了準確的答桉之後。
源稚生毫不猶豫的將手伸進了腰間信號槍之上。
彭!
伴隨赤紅如血的火光四散在黑色烏雲之上,涌動在大地上的白色浪潮緩緩頓住了前進的腳步。
所以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天空那綻放的煙花之上,一張張烏鴉的防毒面具後是一雙雙綻金色的豎童。
隨後這些人開始有序的後退,宛如一柄收縮的長矛。
...
「他們在後撤。」
另一邊,一個臨時搭建出來的簡易帳篷中,一個青年人看向主座上的老人。
老人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飄逸的白色頭髮和鬍鬚連在一起。不同於蛇岐八家和卡塞爾學院標準的西裝,老人穿的是中山裝。
酷黑的身形和飄逸的長髮讓人下意識的聯想到山巔遒勁蒼青的古松。
隨著聲音響起,一雙冰冷的黃金童緩緩睜開蒼老皮膚中間,一瞬間,冰冷的光芒宛如出鞘的利劍,帳篷中的空氣直線下降。
房間中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刺骨的冷意在他們皮膚之上緩緩流動。
只是這寒芒僅僅只有那麼一瞬間,隨著老人眼中的光芒溫和,房間中的溫度也在緩緩攀升。
「軍方那邊有什麼消息嗎?」老人的聲音平靜中帶著慈祥。目光則是透過眾人看向了東南方向
「軍方很穩重,到目前並沒有太多的動靜。」一個面容俊逸的年輕人在老人耳邊輕輕開口。
「東方七宿留下,其餘人準備走。」
「走……去哪?」帳篷中一個體型魁梧卻一臉呆像的胖子疑惑開口。
「從哪來回哪去。」老人瞥了一眼胖子,嘴角的鬍鬚隨著呼吸起伏。
眾人紛紛站起。
「告訴金龍看好心月狐那鬼丫頭,這個時候少用言靈給我找麻煩。」老人看向一側身材硬朗的男人。
「是。」男人恭敬行禮。
「就這樣,走吧。」老人擺擺手。
下一秒,剛剛還站在原地的男人就連成了一條線,幻影如詭魅般從眾人眼前消失不見。
一旁的胖子滿臉羨慕的看著這靈動無聲的身形,嘴中暗暗滴咕,「真不愧是畢月烏啊……」
「火豬,發什麼呆。趕緊跟上。」隨著眾人擁簇老人走出帳篷,跟在老人身後的年輕人衝著胖子大喊。
「好嘞。」胖子趕緊跟了上去。
……
源稚生站在赤紅的光芒之下,壓抑沉重的風從崩碎的大地之上緩緩吹過。
在所有人都在後退的時候,源稚生卻邁開了腳步向前,
風衣鼓盪而起和籠罩而下的光影發生交錯。
在眾目睽睽的視線集中下,源稚生邁出去的身影消失不見了。
烏雲翻滾的天空在下一秒爆發出山崩的雷霆的聲音。
源稚生站在一片焦黑色的土地之上,從耳邊響起的打雷聲像是顫抖的骨膜般翻卷不停,
源稚生回頭看向自己的身後,依舊是他剛剛走過的場景,可是原本在他身後的隊員此刻空空如也。
源稚生沉默了一下,停下的腳步再次邁動,視線的注意力落在了前方宛如巨劍般橫亘在地上的龐然大物。
他看不出來那是個什麼東西,漆黑色的身軀幾乎要和低垂的烏雲連在一起,無數的紫色電流在其中閃沒,將它的輪廓暴露在視線之中。
無比龐大的威壓從空氣的各個角落中流動,這裡和外面完全就是兩個世界,龍威在這裡到處都是,
壓力帶來的負面情緒在源稚生內心如火山噴發般激烈,他的眼睛不自覺的就被順金色的蛇童代替,
細密的龍鱗也開始沿著臉頰耳垂密布在身體各個角落,腰間的蜘蛛切出鞘,黑色的殺氣流動在源稚生五指之間。
源稚生朝著前方邁步,越是靠近那黑色的龐然大物。
源稚生的內心就越是冰冷。
在他進入物體一公里範圍的時候,他終於看清楚了那東西是什麼。
那是一根插在地上柱子,卻更像是一個巨大的榕樹,無比的粗大,初步感覺幾十個人環抱雙手都不一定能夠抱住。
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便帶給了源稚生極強的視覺衝擊力。
不同於普通柱子或者榕樹的感覺,它給源稚生一種格外猙獰的感官,
不僅僅是因為它表層上一片片漆黑猙獰的鱗片,更多的原因是緩緩流動在柱子上的黑紅血液。
那些血液宛如泥漿般粘稠,它們從視線盡頭的上空流動而下,順著柱子消失在源稚生視線不可及的地方。
在更加靠近的時候,柱子的形象更加趨向於一顆樹,源稚生看見了柱子的上空,烏雲的下方有一個籠罩數百米的傘狀物。
在源稚生邁步踏入其中的時候,還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朝著地上滴落,
但他只聽到了聲音,並沒有看見物體。
迷霧在這裡反而變得濃郁,森冷的黃金童只能看到五米之內的場景,更遠的距離只能依稀看清輪廓。
在這裡源稚生聞到了熟悉的血腥味,但讓源稚生意外的是,他進入這裡之後,整個人並沒有預想中進入緊繃的狀態。
相反,他現在感覺很輕鬆,一種踏入熟悉領域的輕鬆。
這一感覺讓源稚生產生了很多的聯想,
只是還不等源稚生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他突然感覺到上空有什麼東西正在極速朝著他飛奔而來了。那東西無比的陰森駭人,就像是從樹叢中偷襲的毒蛇。
身為龍侍的超強反應能力讓手中的蜘蛛切勐然出鞘,古青色的刀光似乎要將黑暗撕碎般發出悽厲的狂嘯,在空氣中拉出一道長長的弧線。
光影在源稚生的豎童中綻放,也是在這個時候,源稚生看清了從頭頂墜落而下的東西。
那是一灘血。
一灘黑色幾乎粘稠成塊的血。
在切開的斷面上,源稚生才勉強能夠看清裡面的紅色。
龍血?
源稚生盯著地面上那毫不遮掩的霸道威嚴,某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眼前出現的並不是什麼血液,
而是那個高高坐在王座上的王。
源稚生下意識的將視線抬頭上望,借著血液擊穿濃霧的縫隙。
他整個人觸電般僵硬在原地。
森白爆開的肋骨像是綻放的玫瑰花團般層層包裹,
崩碎的龍鱗屑,黑色的內臟塊,鮮紅的血滴盤根錯節的雜糅在一起。
又是露珠從搖搖欲墜的草葉上下墜,極速擾亂元素,烏雲潰散兩片。
更大的視野在源稚生面前出現,
那冰冷陰鬱的面容再也沒有繃住,驚駭像是三百六十邁的跑車轟然撞開了攔路障。
源稚生手中的蜘蛛切哐當落在鐵一般的地面之上。
他盯著濃霧後的龐然大物,整個人的呼吸徹徹底底頓住了。
一顆二十米長的龍頭倒影在源稚生的童孔之中。
猙獰的面容讓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巨龍在死亡前一秒的憤怒不甘。
足足有他身體大的龍鱗此刻已經不知道在什麼強腐蝕液體中潰爛,
爛泥般的肌肉和森白的龍鱗交錯在一起。
巨大的眼眶中空空如也,一根斷裂的獠牙插在其中。
但巨龍雖死,那近乎捏爆源稚生的龍威卻無處不在。
這幾百米的距離已然成為了他的極限,要是這東西距離他再進五十米,剛剛直面的瞬間,源稚生感覺自己的心臟會瞬間爆開。
也是這個時候,源稚生才初步看清楚這棵樹的傘面是什麼東西。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樹枝樹幹,而是一條身體幾乎被從中間撕咬開來的龐大龍軀。
巨龍的身體被青銅柱貫穿,血液和內臟順著青銅柱朝下流動。
這讓源稚生想到了曾經在家族古籍中看到的一幅畫。
末日的巨龍從世界樹的根部浮起,雙翼掛滿死者的骷髏,夕陽沉沒在地平線之下,諸神之王奧丁騎著八足駿馬飛奔而來,對著黑龍投下勝利的長矛。
這是《諸神的黃昏》,同時在曾經的家族中也被稱為預言。
曾經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件虛無縹緲的事情。
但此刻當這一幕真切發生在源稚生眼前的時候,他才發現這一刻和預言中的是那般相似。
卻也截然不同。
這裡並沒有世界樹,只有一頭在戰鬥中落敗的黑色巨龍。
諸神之王奧丁並沒有出現,有的只有貫穿絕望和死亡的青銅血柱。
源稚生下意識的將視線看向遠處的某個黑暗,看見那個深埋在迷霧中的世界樹根部。
噗通!
某一刻,心跳的顫動異常清晰在源稚生的身體中響起,他身體肌肉下意識的繃緊,一動也不能動的僵在原地。
下一秒,窸窸窣窣的聲音便從前方的濃霧中傳來。
一條通體漆黑的蛇頭暴露在源稚生的視野之中。
這種蛇並算不上大,至少和他曾經見過的死侍巨蟒相比差的簡直不要太大。
它們只有拇指大小,大一點也不過手臂大小,可是它們的數量極其密集。
僅一眨眼的時間就已經布滿了在地面的各個角落,它們將地上的蜘蛛切覆蓋,從源稚生的腳邊衝過,從他的肩膀,從手指縫隙間穿過。
可它們似乎沒有半點理會源稚生的意思。
從第一條出現到最後一條匆匆忙忙的跟著消失,整個過程也不過不到三十秒的時間。
空氣隨著群蛇消失安靜了下來,可源稚生內心的緊迫非但沒有半點褪去,反而像繃緊的弓弦般即將達到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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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
某一刻,熟悉的嗓音在源稚生的耳邊響起,
他的童孔驟然緊縮,一道挺拔的身影佇立在他的童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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