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醉仙樓頂層天字包房,魏忠義正和王成道小酌。
王成道端起酒杯輕抿一口,淡淡道。
「廠公,能在宵禁的晚上來這醉仙樓,小酌一杯,都是托你的福!」
顯然,雖然是和魏忠義合作了一次,但王成道卻並沒有多少熱情,反而有些諷刺的味道。
魏忠義是察言觀色出身,自然聽出了王成道的意思。
他卻沒有介意,而是苦笑一聲。
「王閣老,你這就錯了,咱們能在這裡吃酒,那都是托塵王殿下的福氣呢!」
王成道聞言,酒杯都懸在了空中。
作為皇上的家奴,和他這個不熟的人,卻說出託了塵王的福氣的話,很有些交淺言深的意思。
王成道眯著眼,他不相信魏忠義這堂堂廠公,會如此口無遮攔。
魏忠義卻繼續苦笑。
「洒家雖然是個閹人,也知道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對陛下自然是刀山火海,絕無二話。
這次也是有感而發,畢竟此次合作,皆是塵王殿下一手促成…」
有些道理。
王成道點頭。
所謂促成,乃是是因為昨晚,陸塵給他來了一封信。
信起初很隨意,大談他徒弟許青雲是個可造之材,在忽悠敬王這事上,堪稱影帝。
接著又說許青雲雖讀聖賢書,卻不迂腐,沒有讀書人死倔的臭毛病,並感謝他調教出了這樣的好知府…
這話有些招人恨。
讀書人哪裡倔了,有所為有所不為,方不負聖人之所教,不負天地之所寄。
當然,和一個玄學人發來的感謝信,沒啥好計較的。
可再往下看,卻並不是什麼感謝信。
「王閣老,我說這話你必定不服,讀聖賢書,講究個仁義禮智信,以剛正不阿的君子自居…」
乍一聽之下,王成道不由點頭。
這就是他一向的行事準則嘛…
可再向下就不對了。
「閣老既然是讀書人中翹楚,名滿天下,又是朝中重臣,不知我聽聞一枉法事,可否由閣老主持公道…」
呃~
堂堂王爺,皇上的近臣,竟然要他主持公道?
當初在陸府被家丁追著打時,都怎麼沒人給他主持公道~
王成道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很可能,陸塵是把他當槍使呢!
在看到蕭南索的事情後,王成道知道自己所料不錯,陸塵在堂堂正正地利用他。
可是,他只猶豫片刻,便甘心被利用。
軍聖率領的邊軍都被逼謀反,再沒人主持公道,大乾就徹底沒救了。
作為閣臣,他義不容辭!
所以,他就上了陸塵的賊船,在朝堂上開了第一炮,配合魏忠義拿下了夏明遠。
當然,他非常清楚,其中出力最大的,還是陸塵的那封信。
太霸氣了…
「廠公,是塵王促成,但我要糾正一點,道同而謀,我只是贊成陸塵徹查軍餉,並不會成為某人或某勢力的附屬!」
讀書人自有傲骨,王成道儘管嘆服陸塵的心機手段,卻不會甘於做個附庸。
魏忠義自嘲地一笑。
「閣老嚴重了,此來我可不是要勸你,只是單純的想和你小酌。」
「因為…」
這下輪到王成道稀奇了。
最近淨廠可沒閒著,又是分廠,又是新成立的淨衣衛,還兼職著朝廷的軍事情報工作,哪還有閒工夫和他吃酒。
卻見魏忠義解釋道。
「閣老,我說個事,您認為蕭南索入北地攻敵必救,這事它靠譜嗎?」
嗯?
王成道一愣,按理說沒有任何破綻啊!
而且這事不是陸塵杜撰的理由嗎?
昨夜便已議定,由魏忠義用情報找個由頭,他首先開炮,揭開軍餉的大帽子。
可看魏忠義的意思,並不是這樣。
王成道不由皺眉深思,考慮著其中的深意。
在將整件事仔細想了兩遍後,他心中也充滿了疑惑。
首先,時機不對。
邊務大事,可是一天也不能耽擱的。
所以在李盛和陳黃恩謀反時,蕭南索便要第一時間匯報給朝廷,而不是今天才到。
這是一個很大的敗筆。
其次,攻敵必救看似合理,但在時間上說不通。
北境至上京城有數千里,蠻族腹地則更遠,加之蠻族內各部分散,蕭南索要大殺四方,至少也要個半個月以上。
數千里的距離,消息傳到蠻王這裡,都過去一個月了。
一個月之後,那蠻王都到上京城下了,會甘心放棄到嘴的肥肉嗎?
就算這蠻王喜歡守家,可也不是傻子。
哪怕是急行軍趕回,也要一個月,到那時,族人怕是都被蕭南索屠盡了。
而且就算回去,天寒地凍的茫茫草原,想要圍剿騎兵眾多的北聖軍,那也是難如登天。
換了是他,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打下上京城再說…
所以,無論怎麼看,這攻敵必救之計,根本沒卵用。
而且還有一個疑點,蕭南索若是真心用此計,完全不用十萬人入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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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派個五萬人便可,然後他帶著人尾隨蠻軍,至少也能讓蠻軍惶惶不安,不敢專心趕路下,必定能拖延很多時間。
「廠公,本就是塵王和你杜撰出來的事,只要沒有被察覺便可,事情已過去,何必思慮過多!」
王成道說著夾了口小菜,準備壓壓驚。
卻見魏忠義自懷中掏出一封信,交到了他手裡。
「北邊軍密奏!」
王成道一愣。
他記得分明,在朝堂時,分明是紅翎急報,怎麼變成密奏了?
看到那紅翎時,他還挺驚訝,畢竟只是做戲,沒必要提高到紅翎急使的等級啊!
可現在看來,事情似乎還有隱情?
疑惑中,他緩緩打開信,看了起來。
「臣北聖軍統帥蕭南索請陛下開恩!
戍守邊疆二十載,殺敵無數,然邊境之長,臣日夜巡邊,也不可阻零星蠻人入境打草谷。
所以,每觀我大乾邊境子民被劫掠的慘狀,臣便心頭滴血,並誓要蠻人血債血償。
自蠻軍入邊後,臣便思前想後,最終下了這樣的決斷。
然臣深知,此舉雖是斬草除根,卻於當前形式無益,臣應該率部回防,抵住蠻人南下的勢頭。
可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
此舉本將一人之意,與眾將士無關,若是北聖軍歸來時大乾安在,臣願意承受任何懲處。
若是大乾不存,臣自甘以死謝之…」
王成道看完信,卻是瞪大了眼,驚疑地問道。
「魏公公,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在這兩封信中任選其一?」
魏忠義狠狠搖頭。
「王閣老,塵王給的計策只有一個,便是如今這封。
而今日朝堂上那個急使,並不是洒家準備的,而是真的來自北聖軍…」
喜歡我大方士不欺君誤國還能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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