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里有一半真,她其實到現在也沒完全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好像只是單純覺得自己被父兄背叛了,那些疼愛都變得虛假,就非要搗鼓點什麼不同的出來。他們越是不讓的,她越是要做。但那真就是她想做的嗎?其實她也不能完全確定。
跟姜琬結交,被姜琬折服,入股她管理的酒坊,跟著她一起在酒坊幹活,那種生活很自在很快樂,是一種在深宅大院中不同的感覺,但深宅大院中的生活就一定苦悶嗎?或許是她還沒嫁人,也或者是父兄之前對她十分寵愛,對她而言,那種生活其實也還不錯。畢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錦衣玉食的日子,也不是誰都能享受到的。
在她這順風順水的人生中,唯一的不順就是婚事安排了,可偏偏,從小到的教育又讓她知道,婚姻是一件大事,至少對女人來說是一件人生大事。男人娶個不合心的妻子,還可以另外找朵解語花,甚至可以想辦法休妻另娶。但是女人呢?女人一旦結婚,不僅沒了在家的自由,要去為另一家子的生計操勞,男人不合心都還算好的,只要娘家厲害靠得住,就可以保護自己的身份,就怕遇到糊塗男的,喜歡打老婆或者折磨妻子的,更甚者鬧出些亂七八糟的動靜,妻子沒法插手卻還要被責怪約束不好自己男人。那種生活,真的光是想像一下,這順風順水慣了的小娘子就覺得
自己絕對無法忍受。
所以她想要反抗,想要聽從自己的心意,因為她知道這世道對男女是不同的,對女人是不公的。對於要找什麼樣的夫君以後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她其實並不能完全確定,但她能確定的就是,自己不想被人這般牽著鼻子走,她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只有她能真切掌握自己命運的時候,或許才能說要去選擇過什麼樣的生活。還不確定不要緊,還沒想通不要緊,要緊的是她必須得先有這個能自己選擇的權利,才能說如何選擇不是嗎?
父女倆面對面,臉上都笑著好似互相剖析心懷,但實則內里早已南轅北轍。
劉家主聽到她的話還很高興:「好孩子,爹爹沒白疼你。我就知道,我家五丫頭是最聽話懂事的。不過你也別光是跟我說這些,光是口頭說可還不夠,你要能給我實打實地做到才好。也不是爹爹看不起那些小門小戶出身的,實在是門戶之別差距甚大,他們能見到能懂得的事情跟我們差的太遠了,再者,那舉人娘子到底是已婚婦人,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跟那起子人混著算什麼?何況這兩年你本來就在相看人家,更須得注意一些。好在那喬家也還算有點分寸,沒有胡亂將你的事情宣揚出去。不過也可能是隱而不發所圖甚大。不論如何,你與他們遠著些總是沒壞處的。」
「說回來,上次爹爹給你說的那幾家郎君
你可有相中的?爹爹又派人過去打聽了一些情況,你若是有比較感興趣的,爹爹再命人去好好打聽,我們家的小么乖兒,可不是盲婚啞嫁閉著眼就嫁過去了。爹爹定然給你把對方的各處打聽妥當,讓你心裡都明明白白的再嫁出去。」
能做到這一步的,已經屬實是罕見。就算只是為了聯姻,能做到這般替女兒考慮,真可謂算得上是慈父心腸了。只是劉五娘子向來貪心,以前從未想過,現在卻仿佛突然開了竅,都是父母生養的,她憑什麼要跟外頭的女孩兒比?她就要跟兄長比,而這麼一比較,那份慈父心腸就明顯是打了折扣的。她那些感動就又被強硬地摁了下去。
「爹爹,女兒不想這麼快嫁出去嘛,你是不是想要把五娘趕出去啊?那用這麼急啊!」
她故意撒嬌,劉家主顯然很吃這一套:「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可真叫爹爹傷心,爹爹哪是急著把你嫁出去,要是可以,爹爹恨不得把你留在家裡一輩子。可是這世道啊,不論男女長大了總要成婚嫁人的,不然那是要讓人笑話的。爹爹疼了你這麼多年,不是要讓你成為笑話的。再說,現在也就是相看,先把婚事定下來,五娘啊,你聽爹爹的,那好的兒郎都是早早就讓人挑走了的,你要不趕緊定下,等再過兩年,那都是人家挑剩下了的,哪還有好的留給你?」
他是滿臉慈愛發自真心
,完全不知道這一句句的戳了多少在劉五娘的心窩子上。
什麼恨不得留在家裡一輩子,那她提個招贅,他們怎麼一個個的都不當回事?
什麼不讓她成為笑話,是怕她這樣做會讓家族被人笑話吧?
什麼好的被挑完了,都還沒及冠的毛頭小子,什麼事兒都還沒做成的,能看出多少好壞?無非就是說家世出身而已,那又能算多少好壞?那只怕是對家裡的好,能有幾分是對她的好?
劉五娘子也知道一味這般想屬於偏狹,但她覺得自己總是需要幾分這樣的偏狹的,唯有如此時刻提醒自己,否則她很快就會淪陷在這樣的親情與愛意中,放任自己成為任人擺布的木偶,泥足深陷卻不自知。
心裡清醒,下垂的眼瞼遮住了眼眸的冷寒,她笑:「爹爹說的是,那我這就回去看看,能不能挑幾個出來,到時候還得勞爹爹費心,去給我好好打聽一下。」
「好好,你能這般想我就放心了。不用擔心,盡可多選幾個,爹爹派人去打聽清楚,那人的品性行事,再讓你從中選個最好的。你是爹爹唯一的女兒,你的夫婿自然是要好好挑選的,再怎麼用心都不為過。」
能夠這般在世家子弟中任意挑選,也就只有她作為益都劉家嫡系又是唯一的姑娘才能得到的待遇,那些同樣進入相看時期的手帕交對她都十分艷羨,甚至有人大言不慚的告訴她:「你這比天家公
主可還要有臉呢!你不知道,就算是天家公主,看中了世家兒郎,人家還未必樂意。」
「是啊,你還不知道吧,幾年前新安公主看中了謝家七郎,才不過漏了個口風,謝侍郎得了消息,轉頭謝七郎就定了親。」
「那可不趕緊的,真要等到聖人問到頭上,那才是不好拒絕了。」
「就是,天家公主算什麼?」
大慶建朝也就百來年,在此之前皇族也不過是個養馬起家的小門戶,哪裡能跟他們這些綿延了幾百上千年的世家相比?
她們嘰嘰喳喳,劉五娘子卻只覺好笑,現在想起來都好笑。
天家公主不算什麼?世家兒郎不想尚公主?而這就說明公主丟臉?真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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