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李道桐正在主持完善最新一稿的合作協約,兩代人圍著大圓桌已經噴了幾個時辰的口水,再這麼噴下去,從峰底以大手段引流而上的那條大瀑布,恐怕都要被煮茶執事汲幹了。
「師叔,你別老拿輩分壓人,師祖都說了,有不同意見可以提,可以講,可以討論,甚至可以吵架,就是不能像師叔這樣霸道,不講道理。」楊真雨從座位上起身,手裡掂著快寫禿了的羊毫筆,義正辭嚴。
李道桐哼了一聲:「這是第幾稿了?藏劍山莊仍不滿意,這是你們師祖交代下來的事,我能不上心嗎?看你們做不出成績,當長輩的說幾句就是霸道了?欠收拾……」
楊真雨悻悻坐了下去。
李道桐掃過在座的人,說到:「劍閣正是百廢待興之際,有很多事需要你們做,師叔我曉得你們累。就說真雨,頭上還兼著基建處的任務,真河也兼著對外發展事務處的差事,你們都恨不得有分身之術,不過與藏劍山莊的合作是頭等大事,容不得我們不上心啊……」
李道桐說的酣暢,驟然外間傳來陣陣劍吟,劍樓里新搭的幾座「醒神陣」「運算陣」應聲崩碎,寄住神識的幾個弟子一口老血,腦袋轟鳴炸疼。
李道桐撂下手裡厚厚的文案,刷的划過眾人眼前,如一道流光掠了出去。
頭髮漸顯稀疏的楊真雨最先反應過來,於蘇真河對視一眼,帶著滿臉憔悴,還能動作的幾個師弟追了上去。蘇真河則負責照管受傷的幾人。
位於半山腰的一座小樓內,供奉韓若從入定中驚醒,略一定身,也匆忙趕了來。
「何事?」峰頂廣場上,韓若碰到急匆匆的李道桐。
李道桐搖著頭,臉色肅然,抬眼看著半空那些金燦燦的文字,不知所以。
兩人往後山趕去,片刻到了宋就那座小院跟前。只是哪裡還有小院的影子。
原本是天淵峰最佳觀星處,此時已經籠罩在一團「劍雲」之中。無數劍意切割纏繞,使得此處已經成為一座殺陣,便是韓若這金丹修士,也不敢上前半步。
「起陣,封山。」李道桐當下與趕過來的楊真雨說到,「任何人不准外出。」
楊真雨點頭,回身布置。
韓若至始至終盯著那團劍雲,心下苦澀,臉色凝重。
這叫什麼事啊。
天塹關,劍仙遺蹟。
驟然晴空一道霹靂,轟鳴落下,頓時飛沙走石,煙塵四起,頃刻所有痕跡都化作齏粉,哪裡還有什麼劍仙遺留風采。
剛剛被天元城元老會指派的天塹關新任話事長老,站在那座破敗的城主府中,遙遙望去,臉上滿滿苦笑。
這叫什麼事哦。
再遠一些,繁華的天元城,某處深閣小院裡,一抹秋意正濃,紅楓底下,兩人對弈。執白老者執棋的手突然僵在半空,抬頭看了天塹關的方向,眉頭皺得更緊了。
對面中年男子倒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一門心思都落在棋盤裡,見到對面明顯思襯過久,他也沒有催促的意思。
老者回過神來,將白子放回棋簍,說到:「不下了。」
「嘿,認輸也不是你這麼個態度啊。」
「老夫還有要事。」
「多大點事。」中年男子站起身,手指頭戳在棋盤上,「從這一手開始,你就輸了。」
老者斜了一眼,心知眼前這不要臉的傢伙說的不僅是棋盤上的勝負,冷哼一聲,語氣生硬的開始趕人。
中年男子便不生惱,走到門口後復又回聲,笑到:「我還會待在天元城一段時間,您老若是改變主意,可以隨時叫人找我,買賣不成,我們情意還在的嘛。」
老者大袖一揮,捲來一陣涼風,仿若殺意凝聚。
待得男子離去之後,老者眉頭越發深鎖,呢喃道:「不講究,不講究啊,從哪裡冒出來這些傢伙,真是不講究啊……天元城?元洲?乃至整座九州?嘿……」
老者臉色乍變,哭笑不得,亦是無可奈何。
大爭之世,大爭之世啊。
——
天淵峰,新搭建起的守山大陣全力開啟,外人眼裡,整座山峰都陷入一團雲霧之中,徹底失去了蹤跡。
這一幕自是吸引了整片橫斷山的眼光,大多數人當然是抱持著看好戲的態度來看待這件事,果然是天理昭昭,報名不爽啊。
大陣之內,李道桐帶著一干弟子,愁眉苦臉,提心吊著膽,急得像熱鍋里被爆炒的螞蟻。
韓若倒是還能保持鎮定,畢竟是劍閣唯一的金丹大佬。
李道桐偶爾擔憂的看向韓若,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媳婦,祈求老婆婆的幫忙。
韓若苦笑,每次說的話也只是那一句「韓某自當盡力。」
著實沒什麼讓人放心的啊。
這一日,已經是劍雲形成的第三日,那一個個金色文字穿梭其中,仿若烏雲深處響起的雷聲轟鳴,經久不息,不免讓人擔心小屋深處的那人死活。
韓若這些日子還真的客串了一番劍閣供奉,白天黑夜的盤坐於安全距離之外,盯著那處劍雲,在他身邊有一處被踩禿了的可憐草地,理應就是李道桐的位置了。
一邊需要穩定宗門的事,一邊還要過來看護,也真是為難他了。
李道桐只覺得這些年自己的擔驚受怕都在這幾天用盡了。
「哎,事到如今,韓某也不敢說盡力了,李長老,如果……」韓若看著急匆匆趕過來的李道桐,遞了個我也很無奈的眼神,「如果力有所逮,韓某就要對不住劍閣的各位了!」
李道桐悚然,這是要跑路了?
「這些年受劍閣恩惠,韓某受之有愧,事後若是劍閣不保,韓某可以答應儘量護持劍閣弟子……」
李道桐臉色巨變,還想再說什麼,卻不知當從何說起,只能無奈一笑,頷首示意。
深井之底,宋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對外界一無所知。由神識「凝聚」而成的「小人」正在體內遊走,在一個個視同指路明燈的金色文字指引下,穿行於四肢百骸,如同巡視自家領地的王,而那些原本深藏的「痼疾」,也一一顯露出來……
然而,到底不知修補之法。
這叫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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