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他怎麼又哭了?」
「是拉了還是尿了?」
「是不是有點冷?」
都說孩子大了越發好帶了,但白衣沒有半點感覺。
小時候只需要吃奶,大了便要吃輔食。雞蛋,他不吃,甚至連碰都不肯碰。
如果給他做的輔食里沾了一些葷腥的油水,他更是要吐的臉色大變。
十個多月的孩子,長得虎頭虎腦的,但瘦的很。
肉沫什麼的更是從未沾過,便是帶他的人只要吃了葷腥,當天都是帶不住的。
從阿音去世後,到現在快一年,白衣連點葷油都沒碰過,但凡他碰了,孩子靠近他就大吵大鬧,厭惡的緊。
「柯總您是不是今天用葷腥了?」保姆直接開口問道,她們是長時間照顧孩子的,這孩子拉了尿了都是不哭的,只有用了葷腥才會極其排斥。
柯總搖頭,他今天並不曾用過。
只是抽空去了一趟公司,如今再去公司,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曾經阿音在時他所謀劃的一切,如今可以拿到檯面上了,但是他卻沒了興致。
明明再沒人管著他約束他,一切卻又沒了任何意義。
這世間,他活的每一天都將在悔恨中度過。
不過他今天遇到了有人在路上祭奠,楊遠還問了一句,據說是有個孕婦去年孩子沒了,一直沒走出來,今天出來逛街時心裡想不過去,從商場跳下來了。
那商場,正好是柯氏旗下的。
也,真是冤孽,兜兜轉轉竟然還是在柯氏這裡。
白衣一路上沉默著,他想起自己當初抱回來的孩子,突然有了幾分共鳴。
「那婦人也是可憐的啊,聽說她家連嬰兒房嬰兒車什麼都準備好了,結果孩子快出世卻沒了。生出來都跟正常孩子大小了。」
「據說產婦當時從手術台下來就想跳樓,只是被家裡攔住了,一直在家裡看守著。哪知道嚴防死守快一年了,還是想不開,唉。」
去打聽的時候還有人在旁邊搖頭嘆氣。
白衣此時看著自己勉強能走兩步的兒子,小傢伙抬頭看著自己,看著看著竟然很驚恐的往後退了幾步。
他往前一步,他便踉踉蹌蹌往後退。
一屁股跌坐在地,又哇哇大哭。
這孩子快十一個月了,從來沒發出過爸爸,媽媽的聲音,但是偶爾也會說出一句額額額米米米之類的,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別怕別-怕,這是爸爸,爸爸啊……」保姆急的滿頭大汗。
白衣揮手讓她們退下,蹲下身子,與驚恐看著他的兒子視線齊平。
掏出手機,當著他的面打了電話。
「給當初失去孩子的家庭送去高額賠償,再將那些傷了身體的女人送到內部醫院調養。務必還她們一個孩子。」
白衣看著孩子的臉,見他臉上有幾分好轉,又繼續道。
「去找個靈氣逼人的地方,將那些孩子供奉起來,直到他們轉生。」
這一番話說話,孩子才霎時停了哭聲,坐在地上吃著小手指看著他,一邊吃還一邊抹眼淚,小樣子委屈極了。
如今他離一歲還有一個月,看著長大了很多,那雙眼睛也是怪了,靈氣逼人卻又帶著滿滿的憐憫。
白衣時常覺得,這雙眼睛有種違和感。
總有幾分說不上哪裡奇怪。
白衣與他定定的對視,那孩子似乎在嘉獎他的做法,將手指咬了兩口,又不舍的拿出來,遞到白衣嘴邊。
「啊,啊,啊啊……」帶著晶瑩口水的肉拳頭,讓白衣臉頰一抽。
偏生那孩子還極其認真,似乎想要跟他分享好東西。
微閉著眼睛在他小拳頭上親了一下,孩子頓時笑了,頓時冰雪消融就上春日的微風一樣舒服。
白衣湊近,在他身上聞了聞,真是怪了,他身上總有種香氣。
帶著幾分香火氣息。
就好像,廟裡待久了的味道。
「我以為上天奪走了阿音,就是在懲罰我。從未想過,將你留下來,才是他對我最大的懲罰吧?」
「殺人如麻無惡不作的我,生了個兒子竟然是個大善人,不吃葷腥不背負因果,你才是來治我的吧?」白衣臉上帶著苦笑。
「你放心,那些東西我許久都不碰了。她走了,那些也沒什麼意義了。」
天道歸位,他的一切又在天道眼皮子底下了,還能做什麼呢?
他也沒這興致了。
孩子看著他,偏著腦袋似乎在想他在說什麼,見他手上帶著一串珠子,眼睛一亮,便晃悠悠走過來。
抓著他手中的珠子啊啊的喊,扯了好幾下都沒扯掉,還有幾分著急了。
「這是以前拆海神廟時得到的,我看著合眼緣就留下了,你太小了,你看,你的手戴不上……」白衣嘆了口氣,努力跟他說話。
還將那串珠子戴他手腕上,告訴他大小不合適。
哪知道,剛套上,那珠子表面竟流露出一陣淺淡的光芒,正好收緊,將那胖胖的小手腕貼緊。
大小正合適。
白衣眼眸一瞪,死死的看著他。
伸手試探著想要把珠子取下來,哪知道竟然緊的半點拉不開,白衣臉色一變。
許是他臉上表情太過沉重,孩子噘著嘴自己拉了一下,又輕輕取下了。
只是見白衣要奪,連忙又戴上了。
他喜歡,很喜歡。
白衣眉頭緊皺,以前戴在他身上,他以前只覺得這東西還不錯,但此時在兒子手上帶著,竟然有幾分佛意。
這讓他後背發涼,隱隱有種不對頭的感覺。
「叫爸爸,不,叫媽媽……你的媽媽叫餘音,叫媽媽……」白衣皺著眉頭一本正經的教他。
孩子看了他一眼,微微垂眸,手中佛珠微微一松,然後便到了胖手上。
竟是一顆顆捻起了珠子,稚嫩的聲音脫口而出。
「阿彌陀佛……」
白衣一陣寒意直衝頭頂,整個人被震得眼睛都瞪大了,震驚的看著他!
明明話都不會說,那句佛號卻喊得無比清晰,只是說完這一句便怎麼都不肯開口。
白衣身子都在顫抖,是了,是了,難怪他身上有種違和感。
他身上那種悲憫的氣息,他只在那種當世大能身上見過!
這娃,絕對是來收拾他的!
白衣有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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