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進來時,便見著如此場面。
謝可言披頭散髮的紅著眼要看孩子,嬤嬤死死藏著卻不敢給。
宮女全都啼哭,竟是毫無一點高興的模樣。
正常生了皇子,可不該這模樣。討賞都來不及。
「陛下……」嬤嬤心裡一顫,便跟著宮女跪了下來。但孩子依然被她死死藏在身後。
襁褓隨意將孩子裹住,孩子在包裹下哇哇大哭,一聽便是兩個孩子。
「陛下,這些狗奴才居然想害臣妾的皇兒,這些狗奴才好大的膽子!陛下,將她們全部處決,全部殺了!」謝可言歇斯底里,生怕她們是後宮中誰派來的臥底。
皇帝沉著臉,嬤嬤渾身抖得越發厲害。
「這是陛下僅剩的兩個皇兒,你們定是想加害於他們!陛下,砍了她們!他們可是你唯一的皇嗣了啊,太子沒了,臣妾替你生了兩個雙胞胎兒子,兩個啊!」謝可言拉著皇帝,卻又被宮女扶著往床上躺。
初產婦可不能隨意下床。
皇帝一聽說唯一的兩個皇兒便煩躁,是皇子還是皇孫,這特麼還是個未知數呢。
嬤嬤哆嗦著將孩子抱出來。
掀開一層層包裹的綿柔布料,首先看見的便是右邊紅通通雙手雙腳,胖乎乎的格外可愛。
「我的皇兒……」謝可言嘴角勾起幾分笑。
襁褓繼續掀開,孩子似乎肚子寬了一些,怎麼還沒出現左手左腳。
皇帝眼睛狠狠一閉,心中咚咚咚狂跳,待睜開眼……
皇帝……
眼神緊緊鎖定兩個孩子,眼中毫無情緒,拳頭卻偷偷捏緊了。
「將孩子抱走處理了。」皇帝沉著臉,面上毫無情緒,整個人冷的猶如一塊寒冰。
謝可言嘴角的笑容還未揚開,便聽得這一句,整個人差點跌下床。
「陛下,陛下,陛下您說什麼啊?這雙胞胎,是咱們的皇子啊。陛下……」謝可言推開宮女手忙腳亂的從床上跌坐下來。拉著皇帝褲腳眼睛瞪得駭人。
「陛下,陛下,您看我們的皇兒,他們長得多像咱們,那鼻子那眼睛那……」謝可言身下還有些污血沒排乾淨,但她此刻已經來不及注意這些。
只從嬤嬤手中搶過孩子,那大聲的質問,突然便戛然而止。
謝可言從未感覺過的驚懼,此刻全都體會到了。眼前一幕,只怕會是她多年的噩夢。
只見襁褓中兩個嚶嚶啼哭的孩子,一個只有左手左腳,一個只有右手右腳,中間部分全部接連在一起。腦袋是兩個,但是嘴角一道巨大的溝壑將臉頰分開,看起來極其可怕。
「不!不不,這是哪裡來的怪物,這是哪裡來的怪我!這不是本宮的皇子,不是,你們這些賤婢,是不是換了我的孩子?是不是換了本宮的孩子?快把孩子還給本宮!」謝可言緊緊抓著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聽得尖叫更是哭的厲害,身上被謝可言抓出一片青紫。
「陛下,定是她們換了,陛下……」謝可言一聲慘叫,整個人宛若癲狂。
皇帝微閉了雙眼。
「這宮中只有你一人生子,誰換你的孩子?」皇帝心尖尖都在顫抖。
這定是上天降罪,定是上天責罰他德行有失,失了倫理,有悖綱常。
「不是我的孩子,我的雙胞胎皇子,怎麼會是這般模樣!」謝可言都快瘋了,她花了那般大代價入宮,甚至太子也死了,她卻生了一對怪胎。
她看都不想看一眼。只想將他們溺死,恨不得沒生過他們!
醫女此時也跪在地上,見皇帝在場,嘴巴張了張,卻又低下了頭。
「你想說什麼?」皇帝眉頭一皺,注意到了醫女。
醫女本想裝作什麼也不知,但如今她經手了此事,若是陛下為了瞞住眾人,那必然會將這屋中所有參與之人賜死。
她不想死,便是無法確定,她也要搏一搏。
「臣觀娘娘羊水,胎盤,以及胎兒狀態,只怕……都不是天生。」醫女硬著頭皮,曾經她師父看到過一例。
孩子身上滿是紅痕,全是胎記。就跟這皇子一模一樣,只是不是雙生胎罷了。
「不是天生?」謝可言從癲狂中回了幾分神,愣在原地。
「只怕是娘娘身子有異,之前娘娘懷孕,臣便發現娘娘脈象似乎有些異常,但又沒有任何症狀。如今細細想來,只怕就像是被慢性毒藥毀了底子。娘娘生下這病兒,也是透支了身子,這才變得這般虛弱,甚至以後……」以後再無生育能力。
「慢性……長年累月?」謝可言微張著嘴,像是傻了一般。
「是,這是西方奇毒。若是終生不嫁人,也許一生都不會有影響,也不會毒發,甚至不生孩子也不會危及自己生命。這……被稱為斷子絕孫藥,只是不能生孩子。若生下,毫無一例正常嬰兒。」醫女在謝可言震驚憤怒的眼神下說完,只感覺謝可言身子都在搖晃。
此時,她腦子裡仿佛想起了許多藏在心底被她遺忘的往事。
幼時,母親總是極其疼愛她。
不論春夏秋冬,酷暑嚴寒,母親每日必定早起給她熬湯滋養身子,她但凡一起來便能喝上一碗。
這個待遇爹和妹妹都沒有。
妹妹甚至為此挨了許多打,吃了許多醋,但母親說,她不夠漂亮,不夠出色,配不上她那碗補湯。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只有自己才配得上母親另眼相待的,小時候不懂事,每日早上都在妹妹眼巴巴的眼神下趾高氣昂的喝完。
一滴不剩。
便是她跟隨太子出遠門,她也會備上兩碗,並且囑咐她不可給太子嘗一口,她熬的湯,只有自己能喝。那時她覺得,母親是愛她的。
她唯一忤逆母親的是,只有自己生下孩子,不願輔佐太子登基。
她想,等自己的孩子繼承王位,母親就知道好處了。太子定是給她灌了什麼i魂湯,讓她失了理智。
自己才是她的親女兒啊!
可如今,母親對她的種種好,此刻都成為了一劑催命的藥,只等送她的後代上黃泉!
「乖,再喝一碗。」母親的話,仿佛還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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