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陰垂野草青青,
時有幽花一樹明。
行走於廣闊的原野之上,鼻尖是泥土的芬芳,身旁是鳥雀的啼鳴。
田壟兩側的田地早已經種上了各種高產的作物,老農們每日來看顧著,生怕半點閃失。
抬眼望去,四通八達的水渠泛著水光匯集一處。
幾個農婦蹲在那水池旁邊,將沾滿泥土的農具一一清理乾淨,落在草地上晾曬乾淨水珠。
陳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拿起炭筆隨手在羊皮紙上記錄著這一幕。
這次來抵河東郡,與去歲不同,主要是來採購良種的。
順便看看能不能救出趙勝一行人……真就是順便,其實陶謙也知道不可能,故而並沒有強求。
陳登更是懶得去衛所探望趙勝,有那個時間,他更想親眼看看衛氏是怎麼組織農耕的。
他剛剛被陶謙提拔為典農校尉,主要負責徐州農業生產,責任重大。
與河東郡的地理環境不同,徐州在海邊,那裡的地勢、水利,對他來說都是考驗。
而他每每能夠從衛氏的農業布局中找到啟發,這讓他很是樂此不疲。
當然,最主要的是,對於他們這些外來人,衛氏並沒有特意阻攔他們暗中取經,更甚者,還讓莊戶們主動為他們解釋其中的原理。
「元龍,你快來看看這水渠。」
同行的官員激動的朝陳登招手示意。
陳登聞言,忙將炭筆收入布袋,好奇的小跑了過去。
眼前的水渠造型奇特,在兩側農田處開了數道小門,由高到低,似乎別有用意。
陳登看向農田中的作物,蹙眉道:「這是秈米(早稻)?」
那同行的官員微微頷首,而後蹲在那水渠閥門旁邊,念念有詞的說道:「你看,這數道水門看著簡單,但其中可有頗有講究。」
陳登低頭看去,隨即眼前一亮。
此時水門開了兩道,水渠中的水潺潺流入稻田中,可卻始終將稻田的水平面保持在秈米幼苗的根部以上一點點,並沒有將整株幼苗淹沒。
要知道,旁邊的水渠,水平面可是明顯高於這些幼苗的,若是直接開閘放水……幼苗肯定要被淹死。
那同行的官員雙眼大亮,試探的問道:「元龍,你說我們的防洪堤壩,是不是能參照此物建造?」
陳登神色一動,眼裡閃過一絲的意動,他也覺得可行。
不過,隨即他就無奈的搖了搖頭,否定道:「大河水流湍急,普通木門怕是難以抵擋那般強勁的衝擊力。」
同行官員聞言一怔,隨即失望的嘆了口氣。
「不過……」
陳登隨即又說道:「成化兄,若是我們能夠得到水泥,或許還有辦法。」
那官員愣了愣,疑惑道:「何為水泥?」
陳登朝不遠處的衛星城指去,悠悠說道:「那是一種奇特的建築材料,能夠將沙漿凝固成頑石,而且形狀隨心所欲,若是用來打造石門的話,攔住多大的水流衝擊都沒有問題。」
官員激動的站起身來,看向衛星城,「看來我們還得去拜訪一下薛管事。」
二人相視一笑,拍掉身上的泥土灰塵,朝衛星城而去。
與此同時。
衛星城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正在組織眾人開會。
這裡是五號衛星城,也是最早參與大棚種植的地方之一,五號衛星城有三個小世家,其中薛氏名氣最大,薛老太公也是一個公正不阿之人,深得人心。
在薛老身側,分別是方家的族長,以及柳氏的一位老嫗,兩人都是衛氏點名的管事,自是有本事在身的手藝人。
老嫗不時將眼睛瞄向高台前方,那裡擺著二十台縫紉機。
此時不少女子正眼巴巴的看著縫紉機,眸中儘是期待與忐忑。
台上,薛老上前一步,拱手說道:「諸位,人都到齊了吧,今日找大家過來,就是為了分配眼前這二十台縫紉機的。」
人群中響起一陣歡呼聲,縫紉機很貴,這二十台縫紉機是他們五號衛星城集資採購來的,算是集體財產,但如何分配卻是個大問題。
薛老示意大家安靜,而後抬手指著一旁的老嫗,說道:「下面就由柳管事來分配,老夫醜話說在前頭,咱們是一個集體,大家都是五號城的一員,不管我們三個老傢伙做什麼決定,都是為了大家好,若是你們有人不滿,可以私下與我們爭辯,切莫在這個時候造次。」
薛老看向自己家族的幾個年輕人,眼中的警告意味特別重了幾分。
薛氏男丁眾多,在五號衛星城也比較有話語權,經常惹來其他兩個家族的人心生怨懟。
柳氏的老嫗上前斂衽一禮,而後中氣十足的開始分配。
不多時,人群中就走出來二十個女子,其中有帶著孩子的婦人,也有尚未出嫁的少女。
總體還算公平,三個世家各占了六個人,其餘兩個名額則是給了莊戶。
只不過,這兩個莊戶出身的少女,卻是柳氏的人。
明顯薛氏一族的年輕人開始不滿了,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更有甚者開始陰陽怪氣起來。
就在這時,柳老太朝那兩個少女看去。
二女點頭應答,轉身拿出準備好的布料,拘謹的走到縫紉機後坐下。
薛老太公瞪了一眼嘰嘰喳喳的族人,朗聲說道:「這次咱們五號城選派去參與秀禾坊考核的女子,只有她們二人通過了最終選拔,成為秀禾坊內定的繡娘。」
「有她們在,咱們五號城也能做出那樣好看的衣裳,你們應當知道,如今秀禾坊一套衣裳已經炒到了何等的天價,即便如此也是供不應求,呵呵,現下我們也能做出那樣的衣裳了,即便用料差一點,那些行商也肯定要搶破頭。」
這下眾人不淡定了,秀禾坊的衣裳有多麼暢銷,在場眾人都是聽說過的,特別是薛氏一族的年輕子弟,他們當日可也有人在場。
「祖翁,咱們自己也能採購衣裳嗎?」
薛老太公濃眉一蹙,倒是一旁的柳老太笑著應道:「這是自然,怎麼說縫紉機都是集體資產,以後若是我們自己人做衣裳,布料自己提供,她們只收取一定的手工費即可。」
「哇哦,太好了!」
「沒想到我也能穿上秀禾坊的衣裳,回頭一定讓周兄他們羨慕不已。」
這時,學老太公厲聲喝道:「都安靜下來,咱們集資採購縫紉機是為了什麼,大傢伙兒心裡都清楚,眼下正是暴利賺錢的時候,你們一個個都給老夫收斂一點,在沒有回本之前,誰也別想去打擾她們。」
坊門口。
陳登好奇的看著人群中的那二十位繡娘,已經那二十台造型奇特的縫紉機。
「這秀禾坊又是什麼?」
···
衛府。
劉禾也在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衣裳,這套名為紫霞的漢服,是衛琤送給她的禮物。
若僅僅是一套衣裳,劉禾也不會這般好奇。
而讓她久久移不開視線的,不過是後世隨處可見的人造材料——冰絲布。
「殿下恕罪,這布料老奴也是聞所未聞,雖與羅紗近似,卻更密集些,觸手冰涼如玉,著實是貼身內襯的不二之選。」老嬤嬤在一旁驚嘆連連。
劉禾微微頷首,示意她先退下。
而後猶豫了一下,與一旁的宮女說道:「準備一下,本宮要沐浴更衣。」
宮女輕聲唱喏,急忙去準備溫水。
劉禾見香閨中只有她一人,玉手輕輕抬起,慢慢取下面上的金絲流蘇罩。
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鴻波,滿室的珠寶玉器,也不及她光彩半分。
劉禾絕美的容顏映在一旁的半身鏡子裡,也不知是燈光作怪,還是少女懷春,竟是現了些許紅光,鳳目似有百花爭艷。
「他怎知我偏好雪青?」
雪青,紫的一種顏色,不深,偏淡。
劉禾退掉外面厚重的宮裝,露出裡面雪青色的肚兜,這肚兜上沒有別的驚艷圖案,只是在領口處,繡了兩顆小巧紅豆,針線嶄新,應是繡上去不久的。
···
「啊啾~」
「公子,你沒事吧?」
衛琤揉了揉鼻尖,搖頭應道:「沒事,打個噴嚏而已,許是這墨味刺激的。」
典韋仔細在一旁看著,微微頷首。
衛琤操起一支毛筆,抬頭沉吟半響,而後慢慢落筆。
「你一會兒親自將這封信送到衛所交給田元皓,讓他儘快督辦此事。」
典韋恭敬的抱拳一禮,見衛琤還在書寫,猶豫著看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衛琤其實早就發現了,趁著將書信攤開晾乾墨跡的檔口,抬頭問道:「怎麼了,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典韋聞言,急忙走到衛琤跟前,抱拳一禮,說道:「公子,這事兒本不該麻煩公子的,只是我家那婆娘嘴上一個念叨個不停,我,我……」
衛琤愣了一下,好笑道:「怎麼這麼婆婆媽媽,何事你說便是。」
典韋尷尬的抬起頭來,問道:「公子,我能不能賒賬購置一台縫紉機?」
「縫紉機?」
衛琤先是一怔,隨即點頭應道:「是嫂夫人要用的吧,當然沒有問題,賒賬就免了,我送你一台。」
「不,公子好意,典韋心領了,公子已經幫助典韋許多,滿兒能夠去河洛學院讀書,典韋如今也有安身立命之地,實在不敢苛求太多。」
衛琤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一身躬身跟自己說話,而後笑著說道:「嫂夫人也會用縫紉機嗎?」
典韋急忙點頭,「會用,她瞞著我去秀禾坊參加了考核,還得了內定繡娘的名額,只是她想要在家照顧我父子二人的飲食,無法去秀禾坊做事,所以……」
衛琤『嗯』了一聲,沒好氣的說道:「就這麼一件小事,你跟我磨磨唧唧一早上?」
典韋眨了眨豹眼,心道:對你是小事,對我們一家可是大事,那縫紉機一台可要五萬文銅錢呢!
衛琤將晾乾墨跡的書信遞給他,說道:「先去送信,回頭我讓管家送一台縫紉機去你家,你是我的近衛,是要豁出性命保護我的,區區一台縫紉機,就莫要與我客氣了。」
典韋接過書信,感動的朝衛琤抱拳一禮,「多謝公子賞賜。」
衛琤哈哈笑道:「好了,好了,大男人扭扭捏捏什麼,倒是沒有想到,你也是個懼內的。」
典韋聞言,老臉一紅,趕緊轉身離去。
走到門口,典韋頓了頓,「公子剛剛是不是說『也』?」
典韋嘿笑一聲,「應是我聽錯了。」
典韋走後不久。
蔡琰挺著肚子,在鍾嬋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書房裡還有一股淡淡的墨香,這是蔡琰最喜歡的味道。
衛琤正在思考下一步動作,抬眼見到她,立刻放下了毛筆,「你們怎麼來了,快來坐下。」
鍾嬋扶著蔡琰,咯咯笑道:「衛大哥,姐姐是來找你興師問罪的。」
蔡琰嗔怪的撓了一下鍾嬋的胳肢窩,逗得鍾嬋急忙躲開。
衛琤將蔡琰扶到軟榻坐下,不解道:「這是何意,我做錯什麼了嗎?」
蔡琰帶著點嬰兒肥的雙頰很是粉嫩,此時卻是氣鼓鼓的說道:「方才兩位姑姑來找我閒坐,說香皂坊的女工走了一大半,問及緣由,才知跟夫君有關。」
衛琤神色一動,「好端端的怎么女工都走了?」
鍾嬋走到蔡琰身後,咯咯笑道:「還不是衛大哥你開辦的秀禾坊把人都挖走了,方才兩位夫人又惱又無奈,說秀禾坊開的工錢太高了,女工都被吸引了去,害得她們損失了不少生意。」
蔡琰也是委屈的看著衛琤,畢竟那香皂坊也有她的份子,如今兩位姑姑找她說事,她卻什麼事情都被蒙在鼓裡,怎麼可能不委屈。
衛琤看著眼淚汪汪的蔡琰,小聲安慰道:「哎呀,不就是幾個女工嘛,讓姑姑們高薪再請幾個人補上便是,你這是怎麼了嘛,快別哭了。」
「人家就是覺得委屈嘛,整日裡待在家裡,外面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聽說夫君還找了個河東郡第一美女去秀禾坊撐場子,那女子定是極美的了……」
好傢夥,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呢。
衛琤無語的看向一臉幸災樂禍的鐘嬋。
鍾嬋急忙搖頭擺手,「不是我說的,是兩位大夫人啦,衛大哥你不要錯怪好人。」
衛琤冷笑一聲,要不是你剛剛捂著嘴偷笑,我差點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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