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一次餵過噬魂獸一次之後,溫言其實就已經有所猜測了。
此刻,真正的見到噬魂獸,真正的接觸到,如此感應的時候,才能感應到更多。
他能感應到,噬魂獸就像是吃壞了肚子,體內也像是被人添加了一些東西,那是假莫志成用來洗腦的東西。
假莫志成想要掌控噬魂獸,有噬魂獸之後,他就可以為所欲為,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只是假莫志成忽略了一件事。
既然噬魂獸沒有那麼無敵了,他都可以傷害到了,可以控制了,那麼其他人自然也可以。
溫言感受著噬魂獸此刻很難受,他也覺得有些不舒服。
他睜開眼睛,一隻手觸摸著噬魂獸粗大的觸鬚,趴在上面輕聲念叨了一句。
「亂吃東西,吃壞肚子了吧」
他之前太過於相信最初的印象,他一直以為「無敵」這個標籤是不會變得。
他也跟假莫志成一樣,忽略掉了最重要的問題。
能被他傷害,就能被其他人傷害。
既然能被洗腦,那就一定能被解除。
按照剛才的所見所聞,還有臨時能力的提示。
溫言大概能弄懂了,別人被洗腦的部分,是可以被完全針對的臨時能力強行解除。
但是假莫志成自身的變化,卻不是洗腦,而是化出的真實。
真實,是沒法靠著這個臨時能力解除掉的。
他趴在噬魂獸的觸鬚上,輕聲念叨了一句。
「真的嗎?我不信。」
輕聲輕語,沒有了那賤兮兮的語氣,反而帶著濃濃的擔憂,落入到噬魂獸的觸鬚上。
就在溫言擔心效果會不會不好的時候,那聲音化作一道刺目光暈,順著觸鬚,轉瞬之間,便直達大坑的底部。
刺目的光暈,化作金燦燦的光芒,在噬魂獸體內炸開。
一直飄在那裡,似乎虛弱不堪的噬魂獸,激烈的動了起來。
那半透明的身體裡,蔓延的血線,還有黑色的痕跡,飛速匯聚到其體內中心的位置,伴隨著一陣激烈的噴吐,盡數從它的體內噴出。
金燦燦的光輝,如同流水一般,沖刷著噬魂獸體內的每一個角落,將一切不應該在這裡的東西,統統給清掃了出去。
噬魂獸那如同激烈嘔吐的動作,持續了三四次之後,就有些蔫了下來。
一直纏繞在溫言身上的觸鬚,也軟了下來,掉在地上。
溫言面色複雜,拍了拍噬魂獸的觸鬚。
「休息一會兒吧。」
他抬起頭,看著遠處,兩個明顯已經超出尋常人界限的傢伙,已經從圍牆裡,打出去了幾百米的距離。
那裡受到領域規則保護的廠房,都隨著一人一僵的戰鬥,快被拆掉了。
秦坤快步走到溫言身邊。
「你沒事吧?」
「我沒事,秦師兄,你怎麼樣?」
「我也沒事,就是之前體力消耗有點大。」
「秦師兄,你覺得誰勝算大一點?」
「我說實話,假莫志成勝算大一點」
「啊?」溫言有些意外。
「那個黑甲伏屍,明顯是剛進階,而且還在不斷的進步,速度極快。
但假莫志成化出了我巔峰的戰力,他還能無視我的顧慮,他可以一直超限度的戰鬥。
他有神通加身,正好契合了捨身拳的拳法真意,真正能做到捨生忘死,從肉身到意志,完全的捨身忘我。
我的意志能做到,但是練拳太久了,我的身體本能,卻已經習慣了出拳留一分力。
不留那一分力,我的身體就會先一步扛不住。
我自己都還沒做到他這一步,他卻在無形之中正好完美契合。
伱別以為他能發揮出的實力,會一直這樣。
他現在看起來已經被越來越強的大僵壓制了。
可實際上越是激烈的交鋒,越有壓力,捨身拳便會越強。
身、心、意、拳、陽氣、勁力,全部做到統一之後。
再待他蓄力結束,最後施展出捨身拳最後一招,去完成捨身一擊時。
那個從來不會抵擋,一直是以傷換傷打法的大僵,擋不住的。
他最大的優勢,被假莫志成抹平了,他的恢復能力再強,也不可能在被打爆之後,還能恢復。」
溫言抬起頭,遙望向那裡戰鬥的二人。
「阿伯,我說了,會幫你報仇,現在,該我出力了。」
他望向假莫志成,在得到提示的瞬間,想都沒想,就直接把臨時能力換成了第二個。
最後的低語。
他拿出手機,上面有風遙發給他的那段語音。
這段語音原樣提取出來之後,沒有任何人聽過,裡面說的是什麼,沒人知道。
當他手握這段語音,切換成最後的低語之後,新的提示就出現了。
「你拿到了最後的低語,這是她最後的執念。
你想錯了,也理解錯了。
你不是在傷害假莫志成,你只是在完成一個可憐人最後的心愿。」
溫言伸出手指,點在那段語音上的瞬間,激發了這個臨時能力。
霎時之間,就見那段語音,從他的手機里消失,化作一道光箭飛出,眨眼間,便無視了假莫志成此刻堪稱無敵的狀態,直接插在他的心口上。
假莫志成被阿伯撕的血肉模糊,都能面不改色,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
此刻,那支光箭,插入到他的心臟上,明明沒有傷他血肉分毫,連一點傷口都沒有,他卻面色一白,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此時的動作,也徹底變形,再也收不住力量,在地上翻滾著滾了出去,直接撞在了一座廠房的牆壁上。
假莫志成靠著牆壁,坐在那裡,面色煞白的捂住胸口。
一個女人的虛影,緩緩的在他身前浮現。
女人穿著加大碼的孕婦裝,挺著個大肚子,眼中帶著愛憐,眼中淚水一滴一滴的滴落。
她伸出手,緩緩的摸向假莫志成的臉。
「雨欣」假莫志成有些震驚,呆呆的看著面前的虛影:「不對,假的,你們想用假的騙我,想騙到我?絕不可能!」
他伸出手,一拳轟出,可是那女人的虛影卻半點變化都沒有,她留著眼淚,帶著絕望和遺憾,雙手捧著假莫志成的臉。
「明哥,我不行了,我已經撐不住了。
醫生說,現在這個時間,孩子肯定也是保不住的。
我想要為你留下一個孩子,不是為了綁住你,也不是想要成為你的拖累。
只是想,無論你再怎麼變,你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都會想起來,你到底是誰。
明哥,你自己都沒注意到吧,你不斷的換身份。
你害怕被人看出來,你就全身心的投入到新的身份里。
每一次,都像是多了一層影子,直到再也看不清楚你原本的影子是什麼樣子。
你自己都快忘了你到底是誰了。
明哥,你真不記得了麼?
你最開心的日子,是你不再使用你的能力時的那段日子。
那時候,你天天都會有開心的事,有煩惱的事,但那時候的你才是你啊。
我真正喜歡的,就是那時候的明哥啊。
我不需要你多有錢,也不需要你有天大的本事,我只想要你是明哥。
對不起,明哥,我扛不住了,我想要幫你,找回你自己。
可是,我扛不住了,我的明哥再也回不來了。
對不起,對不」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弱,她的身影也漸漸消失。
假莫志成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都沒抓到,他捂著胸口,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這一次,那口鮮血,沒有如同之前一樣,重新倒飛回去,讓他恢復原樣。
遠處,全身煞氣沸騰的阿伯,都停下了腳步,遠遠的看著他。
那是一個可憐人最後的執念,阿伯沒有動,阿伯在等那個可憐人最後的執念達成。
假莫志成站起身,臉色慘白如紙,像是有人在捏著他的心臟,用力擠壓。
「我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沒有能力的話,是不會有任何人真心喜歡我的」
「我這一個小時內,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他曾經用來洗腦諸葛婉君的話,在這個時候,浮上了心頭。
在那鏗鏘有力,不容置疑,堅定的如同訴說真理的聲音之中。
一個瀕死的人,在極其虛弱的時候,像是在拼盡全力的吶喊,生怕他聽不到,聽不懂。
「我真正喜歡的,就是那時候的明哥啊。」
咔嚓,像是什麼東西裂開了。
「對不起,明哥,我想要幫你,找回你自己。」
咔嚓。
「對不起對不」
咔嚓。
假莫志成捂著胸口,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落,他滿臉痛苦,面如金紙。
咔嚓。
破防了。
曾經洗腦諸葛婉君的話,化作的堅牆,轟然崩塌。
他在自己內心裡,通過無數次處心積慮,構建起的心牆,名為真實的心牆,被一聲瀕死的低語,以勢不可擋的姿態,強行轟碎。
假莫志成又是噴出一口鮮血。
他忽然間想起來了。
那時候,過著普通且辛苦的日子,他跟雨欣在晚上享受著難得的安寧,看著電視劇,一起吐槽裡面的東西。
那時候,他還吐槽,說哪有心理受到打擊,會一口鮮血噴出來的。
原來,是真的啊
他抬起頭,想要再看到,卻什麼都看不到了。
溫言邁步行來,遠遠的看著他。
「別誤會,我只是在幫一個可憐人,完成她最後的心愿。
她去世之後,依然在黑暗裡,走了起碼一兩年的時間。
一個人,大著肚子,在黑暗裡走來,就是為了回到這世上。
哪怕她走出來沒幾步,就徹底消散了。
那時候,我以為她是沒生下孩子,心中有執念,想要再次回來。
我那時候,覺得有這執念,還是能理解的。
可惜,我想錯了,她是真心為了你。
因為她最後發給你的遺言,你壓根就沒聽到。
她去世了,卻還是擔心你,怕你徹底迷失,忘了你是誰。
我說實話,我不能理解。
我真心覺得,你不配。」
聽到溫言的話,假莫志成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他的心牆被毀了。
他的洗腦,這一次不是被祛除掉了,而是直接反噬了。
他的思緒也開始混亂了起來。
他看向遠處站在那裡的阿伯,一種熟悉感湧向心頭,哪怕他壓根看不到阿伯的真面目,也沒法將此刻健壯的阿伯,跟曾經的老人聯繫在一起。
那種熟悉的感覺出現之後,他就脫口而出。
「爸」
他是莫志成,那是他爸,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害了他爸。
內心的痛苦和折磨,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湧現,他剛剛站起來的身子,驟然一顫,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的傷勢,立刻可以恢復。」
但是構建出的真實,是基於他所思所想,他的意志來完成的。
他現在,構建不出來了。
那痛苦來自於他內心,來自於莫志成,來自於雨欣口中沒有超能力的明哥,而不是來自於外界。
這,對於他的職業真實構架師,對於他的能力來說,本就是無半點虛假的絕對真實。
他的思緒,開始崩塌,開始徹底混亂。
他跪在地上,望著站在遠處的阿伯,重重的在地上叩首,額頭上鮮血橫流,臉上淚涕俱下。
「爸,對不起」
叩首兩次之後,他又開始胡言亂語。
「雨欣,對不起」
再次抬頭,他的臉色又變得猙獰。
「是你們逼我的,不是我要殺你們」
跟著又開始哭。
「我是真沒辦法啊」
曾經,他為了完美到沒有任何破綻的偽裝成一個身份,從樣貌、步態、想法、行為舉措,到最關鍵的感情,全部都投入了進去。
甚至為了保證絕對的沒有破綻,他還洗腦了自己,讓自己相信,自己就是這個人。
如此,他催生出了一個不可能在虛假之中誕生的大執屍。
因為那一切要素,本就是真的,唯一的虛假,只有他本人其實不是這個身份而已。
曾經的如此完美,化作了一個飄出去很久很久的迴旋鏢,終於在現在飛了回來,命中了他的要害。
他的確已經分不清楚,他到底是誰了。
他以為自己是現在的張帆,以為是之前的莫志成,以為是曾經的明哥,以為他是曾經的很多很多個身份。
致命的,不是虛假,而是真實。
這些身份的完全投入,造就了這份真實。
他陷入到掙扎之中,臉色忽然猙獰,身形一動,便如同勁矢破空,直奔溫言而去。
下一刻,他面前一黑,阿伯擋在他身前,什麼都沒有做,任由他的一隻手,裹挾著勁力,穿胸而過。
他抬起頭,看著阿伯的臉,身份又變成了莫志成。
他滿臉痛苦和絕望,一隻手抓住阿伯的手,將阿伯那隻手刺向自己的胸口。
「爸,求你了,殺了我。」
阿伯收回了手,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看著假莫志成胸口的傷口,飛速復原。
轉瞬,假莫志成的身份又變成了明哥。
他眼中帶著痛苦和絕望,望向被阿伯擋在身後的溫言。
「求你了,殺了我,都是我的錯,我要去陪雨欣了,我以為我能做到」
溫言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他甚至都無法分辨出來,對方到底是誰。
此刻,包括假莫志成在內,已經沒有人能分辨出來了。
就在這時,遠處的大洞之下,一根根粗大的幽藍色觸鬚沖了出來,向著這邊飛來。
假莫志成不知道又變成了什麼身份,他脫離了阿伯,捂著腦袋,痛苦哀嚎著,嘶吼著,如同瘋了一樣的沖向那些觸鬚。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不,殺了我!殺了我!」
「別攔著我,讓我去死!」
「回去,我要死在我爸手裡。」
曾經的身份,徹底混亂,一股腦的全部蹦出來,如同一大堆人格,每個都是真的,在爭搶這個身體。
最後,當他衝過去,被一隻觸鬚捲起來,靈魂都開始閃爍,有脫體而出的時候。
不知道哪個身份說了句。
「從現在開始,散去身上加持的一切力量。」
下一刻,假莫志成身上如同狂暴的陽氣,瞬間消散。
身上的傷勢,也再也沒有恢復。
他口吐鮮血,其中一個身份,想要再說什麼的時候,輪到明哥上線了。
他指著地面,嘶聲力竭的大喊。
「以我全部的力量,所有的一切為代價,構建出劉雨欣,這句話是真的!」
一句話說完,就見明哥伸出一隻手,拉出自己的舌頭,以赴死的決絕,直接將自己的舌頭咬斷。
地面上,狂風驟起,不祥的氣息浮現,血肉之軀在凝聚,已經消散的靈魂,仿佛也從世界強行收攏了回來。
穿著病號服的劉雨欣,被強行凝聚了出來。
劉雨欣睜開眼睛,呆呆的看著假莫志成,看著丟掉了眼鏡之後,如此熟悉的臉。
「明哥」
假莫志成滿口鮮血,面色不斷變幻,他的頭髮開始飛速變白,皮膚開始變得暗淡,臉上開始慢慢浮現出皺紋。
他張開嘴,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嘟囔著什麼。
但站在地上的劉雨欣,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她聽懂了那句話。
「雨欣,對不起,我要用我的能力了,以前我忘了,但是現在我想起來我是誰了,我要親口告訴你。」
「明哥,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剛剛凝聚出來的劉雨欣,只是出來了五秒鐘,說了兩句話,便化為飛灰,隨風飄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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