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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清河村口。
鵝毛大雪之中,走來一執傘高挑身影。
白裙及地,素色布帶扎著的三千青絲垂至翹臀,精緻玲瓏的纖纖玉足未著鞋襪,吱吱呀呀踩著積雪,不急不緩的走進村莊。
百米,止步,收傘。
呼呼——
風雪愈甚,女子閉目佇立,任由風吹雪落,似那極地雪蓮,不染塵埃。
半晌,美眸睜開,黛眉微蹙。
「一點執願都未留下嗎?」
掃視一圈死氣沉沉,未有半分生氣的村莊,女子秋水般的眸子微眯,沉默片刻,開傘轉身離去。
隨風,隨雪,漸行漸遠。
「真術·死願·冬寂。」
村外雪中,女子微微駐足,玉指曲彈,落下的一枚雪花電射入村。
「冷,好冷,為何我如此淒涼,凍死街頭,無人問津……」
「爹爹,冷,奴兒好冷……」
「太陽……太陽出來了,凜冬過……過去了……」
雪花所過之處,響起陣陣受寒而死生靈的臨終囈語,形形色色,男女老少,難以計量,迴旋繚繞,隨著雪花沒入村莊。
嗡——
雪花入村消散。
下一刻,熾烈白光淹沒整座村子。
白光消散,整座村莊成了一塊晶瑩剔透的冰塊,清晰可見凍住的房屋,草木,乃至落雪。
叮——
嘭!!
漫天飛舞的粉狀冰晶。
……
高山密林,銀花朵朵。
寒江,輕舟。
土地神披著小蓑衣斗笠,杵著下巴,持竿打盹,獨角小馬駒睡在一旁鼾聲正濃。
呼呼——
冷風旋繞,飛雪凝聚,船尾出現白裙女子。
「飛仙門,二代弟子傲雪霜顏見過土地神。」
女子聲音空靈,不摻雜一絲情緒,白裙飄飄,翩若驚鴻,似隨時要乘風而去。
「哦,何事。」
小童輕輕打了個哈欠,眼皮未抬,沒有轉身的意思。
「前些時日,我兩個徒兒到此地歷練。留在門中的命火熄滅,我一番追尋,發現最後的道火氣息消失於距此五百里外,卻未留執願,因此……」
「你來問我?我有那麼閒一天到處跑嗎?」
土地神睜開眼,淡淡看了一眼女子,語氣生硬。
「如此,是霜顏冒犯了。」
女子聞言,似早有預料,雙眸平靜,欠身行禮,面色不變絲毫,就要離去。
「哈欠~來的路上,看到那些東西了吧。」
土地神伸了個懶腰,語氣淡漠,意有所指的問了一句。
傲雪霜顏理了理額前散亂青絲,別於耳後,點點頭道:「見過,起初只以為是小規模的偵察修羅,卻沒想到,一路行來,如潮如海。
只是,修羅潮極少出現在死域中,如此反常,不知土地神可知其中原因。」
「嘿嘿。」
土地神似想到什麼,咧嘴怪笑一笑,看到傲雪霜顏眸露疑惑,這才止住正色道:「幾個老傢伙知道一些。大致意思是,修羅族有樣十分重要的東西要在鬼霧森海的北方出世,具體是什麼,嗯,還未探明。
不過,照目前這動靜,估計他們得到了那東西也不會退去,到時候,嘖嘖,有得打嘍。
你啊,也別晃蕩了。早些回去讓你那狗賊老祖,還有其他洞天,以及白帝城的人做準備吧。否則,要是我們一旦擋不住,嘿嘿,修羅踏入安陽域,誰都活不了。」
傲雪霜顏靜靜傾聽,自動忽略了土地神對飛仙門老祖的辱罵,待其說完,鄭重道:「如此,霜顏代安陽域同道先行謝過諸位神靈。
若是外面情況穩定,老祖們也必然會前來援助。」
「嗤,得了吧。那些老棺材什麼德行又不是不知道,不打上門,永遠只以為人家和他開玩笑。」
土地神不屑嗤笑一聲,擺擺手示意傲雪霜顏可以走了,隨後雙眸閉上,繼續打盹。
片刻。
風雪刮過,船尾已無人。
寒江上,輕舟蓑衣,小童白馬,靜靜無聲。
……
鬼霧森海,北地,未落雪。
夜涼如水,風聲嗚咽。
墨染天穹下,匍匐著一座圍牆高築的小城,燈火不顯,靜如死域。
城頭,掛著木牌:樂陽城。
城門口,一群十來人衣著襤褸,提著昏黃燈籠,看著前方密林間霧氣中若隱若現的土路盡頭,臉色蒼白,身軀微顫。
人群前,站著一個五官清秀,身穿新郎裝,胸前綁著紅繡球的少年,雙目呆滯無神,單薄身體在夜風中搖搖晃晃。
一乾瘦中年人提著燈籠,上前扶住少年,嘴唇囁嚅,強行扯出一個僵硬笑臉道:「小榮,開心點,大喜的日子,別讓人家見笑了。」
少年聞言,機械的轉過頭看著和他有幾分相似的中年人,眸中滿是不解,難以接受。
「嗚哇嗚哇……」
就在這時,漆黑林中,突然響起陣陣吹嗩打鼓的喜慶之音,還依稀可聞沉重腳步踏在干硬泥路上發出的啪啪聲。
「來了,大家精神點,笑起來,不要失了禮數。」
乾瘦中年人身子一抖,眸中恐懼一閃而逝,轉頭對著其他人叮囑了一聲,眾人馬上臉掛笑意,抖著腿,翹首以盼。
嘚嘚嘚——
霧氣翻湧,腳步聲陣陣,當先走出一匹高頭黑馬,閉著眼,馬蹄不亂絲毫,一步步靠近城門。
馬上,乘坐一個無頭婀娜身影,紅帕蓋住脖頸,身子隨著馬匹走動搖晃,好似隨時可能跌下馬背。
馬後,四個瘦小嬌夫抬著花轎,臉色慘白,腦袋玩具似的左右晃個不停,閉著眼,嘴角勾勒笑容,雙腿一抬一收,每一步都好似尺子量過一般,標準無比。
嬌旁,跟著個臃腫肥胖的喜婆,雙腳未動,卻隨著轎子移動,僵硬肥臉呆板生硬,不似活人,反倒像一尊雕塑。
轎後,無人,卻有連串腳步聲與嗩吶,擂鼓聲響起。
夜色中,這麼一隊詭異的迎親隊伍就這麼一點點靠近城門,最終高頭大馬停在了身穿新郎服,面如死灰的少年身前。
「請新郎上轎。」
轎子落地,喜婆飄至少年身前,伸出手,眼神空洞,聲音乾癟。
「爹……」
少年最後用乞求的目光看了一眼身旁的乾瘦中年。
乾瘦中年眼中悲痛一閃而逝,僵硬微笑,顫抖著手將少年手放到喜婆肥膩冰涼的大手中,低頭,不再去看。
少年眼中最後一點光芒消散,機械般跟著喜婆走到轎前,轎簾自動升起,裡面黑黝黝一片,看不見任何東西。
「嗚哇嗚哇……」
帘子落下,嗩吶聲,敲鑼打鼓聲再起,高頭大馬轉頭。
整個迎親隊伍漸漸消失在林間土路盡頭。
「小榮!小榮!爹對不起你啊,嗚嗚。爹這就來陪你,這就來陪你!」
城門口,乾瘦中年壓抑的情緒爆發,如癲似魔,嚎啕大哭,低頭衝著城牆就撞了過去。
「王大哥!你這是……唉!」
其餘人見此,趕忙攔住,卻又不知如何勸說,只能看著中年人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眼中帶著兔死狐悲的悽然之色。
「嗚嗚嗚……小榮!我的兒,我的兒啊!」
杜鵑啼血般的哀嚎迴蕩夜空,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
樂陽城,往東數十里,古木深深,寂靜無聲。
「娘的,這又是哪跑來的?」
一山洞中,響起憤怒咆哮。
江無夜一手揪著一隻體型嬌小,銀背平頭的蠻熊狠狠扔出洞口,坐在乾草堆上拍了拍有些昏沉的腦袋,一臉晦氣。
這四天,他一路北行,全力趕路,日奔路程超千里。
半月時間修羅潮就要爆發,那土地神手段超他不知多少倍都忌憚萬分,他自然不會懶散應對,不當回事。
途中,偶爾休息,卻總有不知哪跑來的大力蠻熊一副要和他親近的模樣,並且,多數是雌的,這把他給噁心壞了。
奈何,可能是受蠻熊真祖意志的影響,他對這蠻熊一族又很難生出殺心,只能驅趕,幾次過後,煩不勝煩。
「早知道這大力蠻熊功有這副作用……,靠,好像當時也沒得選。」
無奈搖搖頭,江無夜抬眼一掃又看見洞口出現兩個探頭探腦的身影,臉色一黑,左右看了看,找了塊巨石堵住,這才鬆了口氣回到草堆坐下。
「終焉。」
一聲呼喚,終焉修改器面板浮現眼前。
江無夜——
武功:大力蠻熊功,破極第一層,真祖意志(不可破極)
鐵布衫第三層,金剛身(不可破極)
八凶體災,第四層災臨(不可破極)
正能量:136。
清河村一役,斬殺的陰物有陳遠仙與那骷髏,一個六十正能量,一個七十,再加上之前剩下的兩點,以及奔行途中順手宰的一隻小蝦米,剛好136點。
三門武學,兩門大成,一門超出了本身,達到破極一層。
「破極……」
看著武功一欄中的大力蠻熊功,江無夜面色唏噓。
誰能知道,當時抱著背水一戰,孤注一擲決心的他看到『可破極』三字出現之時是如何的狂喜。
那時候,多一分力,多一個手段底牌,對不了解仙門弟子手段,完全摸黑打的他來說就是多一分活命機會,當中的心情變換,可想而知。
若是沒有破極蠻熊功,那意料之外的天劫,估計第一道就能幹廢我,三道過後,恐怕灰都不剩!
江無夜眸中猩紅一閃而逝,臉色陰冷,將這份恥辱牢記於心。
「如今一百多點都不夠提升一個層次,也不知這麼下去,正能量的需求會到一個什麼誇張程度。」
收起終焉面板,江無夜搖搖頭沒有過多糾結,起身往洞口走去,準備放放水。
搬開石頭,洞口兩個身影眼巴巴的看著他,讓他臉皮狠狠抽了一下。
意念一動,撕天鷹真意纏繞指尖,慘烈殺伐兇悍之氣散發,兩頭小母熊頓時發出恐懼哀嚎,不由自主的後退,數米後,撒丫子跑的飛快。
「熊樣!」
江無夜笑罵一聲,甩甩手,散去真意,走到不遠處掏出傢伙,開始作案。
滋滋滋——嘩啦啦——
水聲嘩啦,熱氣騰騰,四周茂密野草被燙的軟成一片。
江無夜見此臉色微微尷尬。
橫練功夫到了他這個地步,體內產生的液體,哪怕平常狀態,溫度都高的嚇人。
毫不誇張的說,他若是進入興奮或者戰鬥狀態,一滴血都能把一個普通人當場燒死,簡直非人哉。
「這麼煉下去,娘的,若是沒合適的,豈不是要當一輩子手藝人?」
想到某種至關重要的事,江無夜狠狠打了個冷顫,感覺自己曾經穿越世界建立水晶宮的夢想正在向他揮手告別。
「不會的,這世界人仙魔神林立,怎麼可能沒合適的?
我江無夜誓死不做手藝人!」
心中安慰一番,江無夜收工,準備回去再休息一會。
「嗚哇嗚哇——咚咚鏘——」
林間,突兀響起陣陣詭異的嗩吶鼓鑼聲,打破了寂靜的黑夜,讓繫著麻繩的江無夜下意識罵了一句:「干,奔喪呢?這大半夜的?!」
話說完,他表情一楞,邁出的步伐收回,站在樹下,眸子微眯,看向不遠處的一條土路。
霧氣翻湧。
夜黑風高的林間道路上,鑼鼓喧天。
高頭大馬,無頭新娘,詭異轎夫,紅得滲人的花轎,隨轎滑動的肥胖喜婆。
這一幕,若是常人見到,恐怕膽汁都要嚇出來。
「明月吐光,冤詭風裡盪?嗯,不對,這沒月亮,而且……」
江無夜看著坐在高頭大馬上蓋著紅帕的無頭新娘,皺了皺眉,不知為何,他竟感受不到陰氣。
死人?
扯淡呢!
其餘的轎夫與那肥胖喜婆明明散發著淡淡陰氣,並且,那轎後也有不少。
「有點意思。」
江無夜雙手抱胸,靠在樹上,雙眼漸漸泛起紅光,靜靜看著這怪異的迎親隊伍越走越進。
嘚嘚嘚——
咕嚕咕嚕——
不一會,百米外,正對面路上,馬過,之後,幾個像迪廳蹦迪沒回神似的轎夫抬著轎子搖頭晃腦的跟著。
刷!
突然,那轎邊的肥胖喜婆毫無徵兆的脖子轉到背後,看向江無夜的方向,臉泛青光詭異一笑。
嗯???
找死!!
咚——咔嚓!
數人合抱的大樹其根而斷,江無夜蠻神似的身子化作閃電,撕裂空氣,轉瞬飆過百米距離,出現在肥胖喜婆身前。
呼——
帶來的狂風中,江無夜雙眼噴吐滲人血光,大手箕張,覆蓋,掐住喜婆沒來得及轉回去的腦袋,一用力,直接抵骨。
咚——
身後百米,響起古木倒地撞擊聲。
江無夜掐著不停冒黑煙的喜婆,眯眼問道:「你剛剛在笑什麼?」
「嗚嗚……」
喜婆下巴動彈不得,說不出話,滿臉冒黑煙,眼中滿是懵逼與恐懼。
周圍,鑼鼓嗩吶聲消失,轎夫停步,層層如潮水的陰氣覆蓋而來,那感覺,就像周圍突然站了一大票人,正冷冷看著江無夜。
「說不出來?我幫你說!」
江無夜右手微微用力,清晰可聞骨骼被洞穿的聲音,他冷笑道:「是不是準備待會我回去睡覺了,先給我來點陰風,弄點亂七八糟的聲音,然後突然蹦出來嚇我個半死,最後弄死我,再要死不活的詭異怪笑?
呵,如此歹毒手段,合該你今天遭劫!」
「……」
喜婆眼珠子瘋狂左右搖擺,似在說不是這樣。
「還敢狡辯?!!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事實就是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要錘你,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
「你莫要欺……太甚!!」
高頭大馬上,無頭新娘突然發出聲音,冰冰冷冷,好似機械。
咦,又有陰氣了?
江無夜心中一動,右手直接騰起血炎,覆蓋肥胖喜婆,當場將其燒成了灰。
「陰氣轉化,正能量+1。」
+1?!!
江無夜心中無語,怪不得這麼弱雞。
「你……」
呼——
突然,颳起一陣不知何處吹來的風,無頭新娘聲音戛然而止。
嘩啦啦——
風繼續吹,四周響起紙張獵獵之音。
四周潮水般的陰氣突兀消失不見,轎夫,新娘,全都變成了一個個紙紮人,再感受不到半點陰氣。
見此詭異一幕,江無夜臉色陰沉,閉目,觀神象真意復甦,感知覆蓋周圍百米範圍。
片刻,睜眼。
沒有!
依舊是沒感知到丁點陰氣!
嗤啦!
紙紮轎子猛的被江無撕開。
空空如也,未見一物。
「咚咚鏘——
嗚哇嗚哇——」
就在這時,遠處林中,猛的響起了熟悉的鑼鼓嗩吶音!
嘭!
大地猛的炸開,土石飛濺。
江無夜身影化作赤色閃電,帶著呼嘯狂風犁破濃霧,順著鑼鼓聲,消失林間。
……
「新郎下轎!」
轎外,響起喜婆冰冷不帶絲毫感情的高聲吆喝。
黑暗中,王小榮僵硬的起身,彎腰,掀開轎簾,目光掃去,發現此時正身處一莊子內,前大院中擺滿了一桌桌無人落座的酒席,每張桌子上還都點著一根白蠟燭,星羅棋布,火光跳躍不休。
轎子四周,站著一群臉帶笑意,衣著得體的男女老少,交頭接耳,明明未有聲音發出,王小榮依舊感覺他們在對他評頭論足,指指點點。
「請新郎下轎!」
喜婆又一次催促,無頭新娘,翻身下馬,走進,向王小榮伸出冒著寒氣的右手。
王小榮身軀狠狠一顫,哆嗦著將手送入無頭新娘手中。
森寒徹骨!
嘩啦啦,四周人群散開,臉上笑意盈盈,讓出一條通道,新娘拉著新郎緩緩走向喜堂。
「一拜……」
不一會,唯有二人的喜堂中,拜堂吆喝聲響起。
禮成,新娘拉著新郎走進婚房。
吱呀……
門關上,寂靜無聲。
大院中,一群人又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看著莊子口,翹首以盼。
「咚咚鏘——」
不一會,鑼鼓嗩吶聲再起,又一隊一模一樣的迎親隊伍歸來,院中人見此,臉上笑意更濃了幾分。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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