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賣豬肉的 679 人活一口氣

    院子裡，李宏坐在車裡激昂澎湃的對著電話說了一大通。說到最後的時候突然笑道：「原本我以為王泉要跟之前一樣張嘴就要控股，沒想到這次反而給了我驚喜。」

    電話里，張浩明並不像李宏想像的跟他一樣高興，甚至是有些平靜道：「就這事兒，值得你這麼激動嗎？」

    「咋能不激動呢？」

    李宏的腦子一直處於亢奮狀態，根本沒有感覺到張浩明語氣中的不對勁兒，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以前沒說建場的時候天天盼著趕緊建場，現在好不容易要建場了，多一個賺錢項目你不高興？再說了，原始占股比例提高了，這難道不是好事兒？眼看著公司重量級人物越來越多，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有人像宋鵬飛那樣，剛進來就要股份的。」

    張浩明沒有反駁李宏的說法，稍稍沉默之後反問道：「聽你的意思，怎麼有種想一次性把錢投到位的感覺？你資金方面沒有壓力？」

    說到這裡，李宏臉上的亢奮有了一剎那的凝滯，隨後笑容中也多了一絲苦澀，嘆了一聲之後說道：「這是一個億啊，不是一千萬，怎麼可能沒有壓力，但有壓力也得上啊！宋鵬飛一旦整理好渠道關係，緊跟著就得出貨，王泉的場子可以暫時頂替一段時間，但也只是白條，白條跟分割產品的利潤差距有多大你不清楚？這事兒根本容不得咱們猶豫啊！」

    電話里久久沒有聲音出現，李宏這才注意到張浩明的不對勁兒，想想他剛才說的話，李宏猛然驚醒趕緊問道：「你啥意思？別跟我說你不準備入股了。」

    「怎麼可能？」

    張浩明趕緊矢口否認，緊接著說道：「不入股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沒想過這麼匆忙就要建場。老李，這麼大的場子肯定不是一天兩天能建成的，總投資金額也不需要一次性到位，我的意思是咱們能不能先少出點錢，先開工就行。商貿公司這邊每天都產生著利潤，只要稍微緩緩，咱們的資金壓力就減少很多，你覺得呢？」

    張浩明的說法讓李宏為之一動，仔細想了想，又是皺起眉頭，「你說的這個方法確實不錯，但你考慮過行情沒有？現在已經六月份了，如果不加快進度的話，絕對趕不上年關的旺季。一旦錯過年關的旺季，誰敢保證明年的行情一定比今年強？」

    長長出了一口氣，李宏又是說道：「王泉還有一個養殖基地在施工，那邊的燒錢速度一點也不慢，就這也沒見著王泉退縮，怎麼到你這裡就猶豫起來了呢？你之前可不是這樣的啊！」

    「不是，你咋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呢，我不是退縮，只是覺得沒必要一次性投入太多。咱們先拿出來一部分啟動資金讓屠宰場開建，需要錢的時候再往裡面投不就行了嗎？稍微緩衝一下，咱們幾個資金壓力都會減輕不少。這樣做總比把全部的資金壓在一個暫時不能賺錢的項目上強，萬一遇到啥事兒需要抽調資金，怎麼解決？」

    張浩明苦笑著解釋，而後又是說道：「不行的話你問問林東，問問他一個億的資金有壓力嗎？與其讓大傢伙兒都背上巨額債務，為什麼就不能變通一下呢？」

    李宏不是沒腦子，只不過他跟張浩明考慮的側重點不同，聽他這麼說不由輕蹙眉頭，遲疑了幾秒種後，又是試探問道：「那你準備先出多少錢？」

    「只要不高於五千萬就行。」張浩明這次倒是很爽快，回答完李宏的問題之後，又是笑著說道，「其實吧，這事兒真不用那麼著急，就算每個人先拿出五千萬，那也有兩個億，兩個億總能撐起一段時間了。只要商量好各自的占股比例，每個人按照自己的占股比例往裡面續投資金不就行了麼。」

    說著，張浩明又是輕嘆一聲，「不管是什麼原因讓王泉主動提出只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能主動給咱們增加占股比例就是好事兒。他能表現的這麼大氣，咱們也不能讓人小看，我的想法是，讓王泉拿走31%的股份，這樣的話，每個人持股比例都是整數，將來算分紅亦或者是出讓股權也好計算。」

    對於張浩明的說法，李宏直接認同，「行，你啥時候回來？」

    「明天吧，分包商的事情處理完直接去川省。」

    電話掛斷，李宏坐在車裡仔細想了想，這才從車裡下來，他剛才看到林東跟王泉一起進入了張浩明的辦公室。

    來到辦公室，王泉和林東同時看向李宏。李宏笑著對林東說道：「我剛才跟老張打電話說這事兒了，他有個提議你聽聽。」

    林東點頭。

    「老張的意思是，讓王泉拿31%的股份，剩下的咱們三個再平分，這樣每個人持有的比例都是整數，將來算分紅的時候也簡單一些。另外，為了不讓咱們背太多債務，老張提議咱們分批次投入資金，打一個時間差再用商貿公司這邊的利潤填補上去，不敢說不用貸款，最起碼能少貸款少背利息，你覺得呢？」

    林東聽得眼前一亮，剛才還在考慮剩下的股份怎麼分配，張浩明的這個提議正中下懷。分批次投入資金的提議也很不錯，自己能籌措出資金何必要給銀行出利息呢？

    「第一次拿多少錢出來？」

    「五千萬吧，咱們先湊出兩個億，雖然差額還有很大，最起碼也能堅持一段時間，到時候咱們把上半年的利潤分一下，還能湊出不少錢。」李宏說話的時候看了王泉一眼，看到王泉點頭，語氣變得更加輕快，又是接著說道，「老張明天就回來了，到時候把銅鑼加工廠分包出去，咱們還能收取一筆保證金。」

    「行。」

    王泉突然開口，緊接著又是說道：「前期走流程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走完的，再加上業務方面還在收集信息，咱們現在不用急著出錢。只要能商量好各自的占股比例，大家做到心中有數就行了。」

    說著，又是笑道：「糟心事解決了，那就趕緊把裝修方案敲定下來。」

    ……

    在幾個人的公共把關中，終於敲定了最終的裝修方案，最終還是選擇了王泉最初的意見，奔著簡單大氣的風格裝修。跟裝修公司商量好開工時間以及付款方式後，王泉就準備去屠宰場，剛剛來到車子旁邊就接到了王富貴的電話。

    「大哥，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場子不行了！」

    王富貴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王泉心裡一突，下意識的皺眉反問道：「倒閉了？」

    「嗯，上次跟你說過這事兒之後我就一直關注著這邊的情況，剛從老家回來就聽說那個場子要變賣生產設備還賬。我剛才跟他們的負責人聯繫過了，確實是真的。」王富貴語速很快，語氣中卻是暗藏著一絲欣喜，沒等王泉說話又是說道，「現在的屠宰量不高，沒人敢輕易接手屠宰場，找不到合伙人他們只能這樣做，我聽說問詢生產設備的人都很少。大哥，我覺得對咱們來講是次機會！」

    王泉以為王富貴又要勸說自己接手那個場子，眉頭皺得更緊，剛準備說話又聽到王富貴說道：「那個姓宋的來了以後咱們是不是得建更大的屠宰場，早晚都要買生產設備，我覺得可以趁著這邊無人問津少花點錢把他們的生產設備買下來。」

    嗯？

    王泉剛剛組織好拒絕的話，聽到王富貴這麼說，直接愣住了。幾乎是瞬間，王泉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上次王富貴已經把那個場子的情況介紹過了，剛剛投建兩三年的場子，生產設備還有七八成新，產能也不算低，這事兒還真能考慮。

    想到這裡，王泉轉身返回辦公室，邊走邊跟王富貴交代著：「你問問他們想賣多少錢，有消息趕緊給我打電話。」

    看到去而復返的王泉，宋鵬飛微微一愣，林東直接開口問王泉咋沒走。王泉掛斷電話，把王富貴剛才說的情況說了一遍，看著他們三個人問道：「你們覺得咋樣？」

    林東和李宏反應基本相同，都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宋鵬飛思考一會兒之後也是點頭說道：「找個懂生產設備的過去看看，評估之後如果性價比可以，買下來也行，反正加工廠將來不可能只有一條生產線。」

    說著，又是問道：「公司現在有懂生產設備的人嗎？」

    林東和李宏面面相覷，王泉先是搖頭，隨後又是突然笑道：「平西屠宰場的生產主任就是從三匯挖來的，問問他懂不懂。」

    說著就要掏電話，卻被宋鵬飛攔下了。

    「不用打了，三匯的情況我知道，如果讓生產負責人操作設備應該沒問題，但讓他們去評估檢測設備，根本不夠看。」宋鵬飛直接否定了王泉的說法，拿起自己的手機找到一個電話號碼，撥打出去。

    電話接通之後，宋鵬飛直接問對方交接工作弄完沒有，不知道電話里說了什麼，宋鵬飛臉上露出一絲淡笑，抬眼看了林東一眼，對著電話說道：「這樣，你不用回洛河了，直接去北湖陪著公司林總去辦件事。嗯，我等會把林總的號碼發給你，你到地方之後直接跟他聯繫就行了。」

    放下電話，宋鵬飛這才解釋道：「剛才打電話這個人是在加工場負責生產設備維修維護和簡單工程施工的，讓他陪著林總一起過去應該沒啥問題。他現在在西江加工廠，速度快的話晚上就能達到江城。」

    林東聽懂了宋鵬飛的意思，直接點頭說道：「我中午就出發。」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林東又是飽含深意的對著王泉笑道：「富貴現在可以了，知道操心了！」

    王泉聞言臉上也是露出微笑，「只要有長進就行，慢慢來吧。」

    ……

    林東吃過中午飯直接開車前往北湖，下午四點鐘的時候接到一通陌生電話，等對方自報家門後，才知道是宋鵬飛說的那個人，得知對方四十分鐘後下高鐵，林東直接告訴對方讓他在高鐵站等自己。

    四點五十分，兩人匯合之後直接前往紅湖，路上林東給王富貴打電話，讓他趕往紅湖匯合。晚上七點鐘，林東跟王富貴匯合。

    「這是戚偉強，對設備維護維修很有心得，這次專門過來跟咱們一起過去看設備，這是王富貴。」

    吃飯的時候林東簡單幫兩人做了介紹，王富貴表現的很是熱情，又是發煙又是倒茶的，沒一會兒的功夫就一口一個強哥叫了起來。相比起王富貴的自來熟，戚偉強就顯得有些靦腆了，很多時候都是保持沉默聽著林東和王富貴對話，只有牽扯到他的專業工作時才會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說話時一直保持著謙遜的姿態。

    第二天早上，林東被雨滴敲打窗戶的聲音吵醒，拉開窗簾看了一眼，天地之間瀰漫著白色的水汽，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的鋪灑下來，敲擊在窗戶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林東下意識的皺眉，這種天氣出門真心不是好選擇，返回床邊拿起手機查詢了一下，一連三天都有大到暴雨，中間稍微停歇一兩天，後面連續幾天都有降雨標識。

    「這會兒下的太大了，咱們等雨勢減弱之後再出發。」

    林東分別給王富貴和戚偉強發了信息，重新躺回床上。這一等就到了中午，看著雨勢減弱，林東不敢再等了，叫上王富貴和戚偉強直接趕去眾意食品有限公司。

    再見到卞自強，王富貴多少有些不自在。之前的卞自強雖然表現的有些主動熱切，但整個人的精神頭看起來還算不錯。現在再看，卞自強就像是老了十幾歲一樣，鬢角都多出了幾根白髮。

    陪著王富貴他們在車間裡查看設備的時候，卞自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主動介紹也不催促，只是接電話的頻率有些高，每次接到電話卞自強臉上的愁容就會增加一份，說話的語氣也漸漸變得不耐煩。

    戚偉強查看設備很仔細，或伏地或爬高，各種刁鑽角度都嘗試著仔細觀察。一圈轉下來，足足花費了將近一個半小時。

    戚偉強對著林東輕輕點頭，幅度並不大，同時低聲說道：「表面上看起來設備維護的還可以，要想看的更多就得開動機器查看。」

    林東輕輕點頭，轉身看著卞自強問道：「卞經理，能不能開動一下機器？」

    卞自強默然點頭，打了一通電話，幾分鐘後一個身穿工裝的男人撐著雨傘來到生產車間。戚偉強和王富貴跟著男人再次進入車間，林東看到對著雨勢發呆的卞自強，猶豫了一下最終站在了他的身邊。

    做生意有成功的就有失敗的，這種情況林東見的太多了。要說同情心，他有，但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泛濫。

    從兜里掏出香菸遞給卞自強，卞自強接過香菸，剛剛點燃就聽到林東說道：「卞經理，只要設備沒有問題，成交的可能性就很大。」

    卞自強知道林東這句話里的意思，機器沒問題還得看價格。設備的出售價自己已經跟王富貴說過了，現在無非是想跟自己砍價。卞自強臉色並不好看，眼神里卻是帶著一絲堅持，鄭重的看著林東說道：「林總，價格我已經跟王經理說過了。一點都不騙你，這樣的價格僅僅只夠我們償還債務，我父親的醫藥費都……」

    卞自強沒有說完，臉上閃過落寞，過了一會兒有氣無力的說道：「就算是被銀行拿去拍賣，價格也不一定比現在便宜。」

    「嘩嘩嘩……」

    雨勢越來越大，水流從排水管道衝出，重重的砸在地上濺起一圈圈水暈。天地之間瀰漫的水汽也是越來越濃，能見度都跟著降低不少。整個屠宰場空空蕩蕩的，看起來格外的淒涼。

    林東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而後說道：「卞經理，我們確實打算投建自己的屠宰場，但還處於計劃當中。說句實話，對於我們來講，現在買不買設備都可以。如果不是富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到你這裡的情況，甚至為了幫你還專門給他大哥打了好幾通電話……當然了，我說這些並不是想藉此壓價，而是想說明事實情況。」

    「你也是有經驗的人，現在這種屠宰量，一個操作不當就有可能賠錢。很多屠宰場都自顧不暇，這個時候敢出來幫你們解決問題的人肯定不多。不管是處於哪方面的考慮，我都建議你適當的讓讓步，儘快解決眼前的麻煩事才能騰出更多的精力過好以後的生活，你說我說的對嗎？」

    卞自強嘴唇一陣哆嗦，眼神里劇烈掙扎著。

    林東說的是事實，如果這麼一直拖下去，對他的家庭來講絕對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可他真不甘心再次降價！

    扭頭看著卞自強，林東表情變得複雜起來，「不瞞你說，我父親去年也出了一場車禍，只不過傷勢不是特別嚴重。即便傷勢不嚴重，看著我父親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心裡一樣不是滋味。父親在每個孩子心中都是高大雄壯的形象，這種刻在骨子裡的印象跟年紀無關，突然有一天這個印象倒塌了，那種心情……」

    「那時候我就在想，賺多少錢是多呢？心裡甚至有過衝動，放下生意好好陪陪家人。但想到上千號工人都在指望你吃飯，又變得猶豫不定了。最後只能自我安慰，趕緊把生意推到正軌，進入正軌之後我就能騰出精力陪伴家人了。」

    說到最後，林東又是感慨道：「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最窮不過要飯，不死終會翻身。聽起來很提氣的一句話，卻也不是沒有前提條件。想要翻身，亦或者是想要讓家人過上好日子，精神氣不能沒有。精神氣如果沒了，那就真的啥都沒有了！」

    卞自強神色恍惚，似乎在思考林東的話。

    「我聽說過令尊的情況，不敢說白手起家，但也絕對不是一夜暴富。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不管是對他來講，還是對你而言，只要保持住精神氣，我相信都會好起來的！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如果你這樣一直頹廢下去，令尊只會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你，對他的病情恢復有好處嗎？」

    扔掉菸頭，菸頭接觸到水面的一剎那發出一聲輕微的刺啦聲，林東在卞自強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轉身走進車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