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度人寺主寺
「世尊,那孫蕊……究竟是怎麼回事?」
法河面露憂慮:
「我佛光境弟子,竟非她一招之敵!莫非和那位神鬼莫測的大齊國師有關?」
「依我看,大抵是無關的,應只是一個……意外。」
文殊的聲音自琴中傳來:
「那人與我們雖是敵對,但其實目的是一致的,那人大概也不願意這種意外的發生,所以應不是他的手筆;
「既然不是那人的布置,那便好對付得多,你也也不必將重心放在她身上,只需做我們未做完的事便可,我會出手解決這個意外,不必你操心。」
「既然如此,那便遵從世尊的意志。」
法河緩緩地站起身來,朝著度人寺內殿走去。
度人寺的內殿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進入的,唯有德高望重的法僧,對佛法有著極其高深的領悟,才能自由出入其中。
以法河的佛法,自然還不夠資格,但他卻能在內殿自由出入。
度人寺曾是東封洲的霸主,直到摩訶院鳩占鵲巢,東封洲的中心才開始轉移,如今法河身為摩訶院的院長,自然對度人寺擁有最高的權力。
不單止擁有自由出入的權力,他還有帶人進入的權力,就如同此刻內殿中正跪在佛像前的少女,便是因他的緣故,才能進入其中。
「你叫什麼名字?」
法河帶著慈祥的笑容緩緩走到少女身前,居高臨下地問道。
「我叫杜莎,大人。」
少女欣喜地抬起頭來,眼神一如既往,宛若綻放著光芒。
「這裡的生活,你感覺如何?」
法河又微笑著開口問道。
「很……很好,食物很美味,衣服很漂亮,房間很乾淨,床很大很軟,這裡的人也很溫柔,」
杜莎紅了臉,小聲囁嚅著說道:
「長老們……也很溫柔。」
「你有佛心,與佛有緣,這,就是你的緣。」
法河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又對杜莎說道:
「世間因果早已註定,千百世的苦難,才能讓你獲得此世的歡愉,你本不應享受這一切,是我佛院眾僧體會眾生之苦,齊心協力發起大慈悲心,不惜自身修諸苦行,代眾生承受苦難永不懈怠,你才能享受如今這一切;
「我等棄捨內外身所有,如此勤苦的求請正法,才能度脫無量眾生脫離苦海,但苦海無量,如何能盡度?也只能盡力而已,
「你的緣到了,正巧被我佛普渡,才能享受如今這一切,但因果循環,眾僧長老們代你受過,你也要用全身心服侍他們,如此來生,你才能繼續結善緣,得善果。」
少女杜莎已經感動得淚流滿面,她重重地朝法河磕了一個頭,哽咽著說道:
「感念長老的恩德!」
「不必感念,代你受過的,是石灰城度人寺那位德高望重的長老,我不過是庇護東封洲的武僧,功德在庇護,而不在受過。」
法河微笑著說道。
摩訶院是俗家弟子院,擁有度人寺最高武力,院中武僧時常分派東封各地,保護各地各院的安全,甚至大部分都受戒不全。
「他……我要服侍他嗎?」
杜莎驚喜地說道。
「不,很遺憾,你給他帶來了災難。」
法河長長一嘆,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石灰城新來的那位城守嗎?她是一個考驗,也是你罪惡的化身,她在考驗你,
「若你一直潛心禮佛,她就會因為失去你的供養而持續消亡;
「若你受了她的誘惑,她就會越來越強大,不但會給你帶來災難,還會牽連所有人,那位德高望重的長老,那些潛心禮佛的善信徒們,都會因為你而導致滅頂之災。
「很遺憾,你沒能抵禦她的誘惑。」
「我,我沒有……」
杜莎猛地抬起頭來,那張秀麗的臉一下子便被惶恐鋪滿。
「你沒有嗎?」
法河靠近了杜莎那張美麗的臉,嚴肅地說道:
「你想在她面前展現你的優點,不論是跟在她身旁,或者是因此成為聖女,你都可以過上不錯的生活,
「你自私,你墮落,你從未想過你貪戀的東西會給別人帶來什麼後果,你的緣沒到,你就急切地想獲得你本就應擁有的東西,
「帶來了什麼後果?你或許還不知道吧,你被送來度人寺的當日,石灰城的分寺就被攻陷,那位德高望重的長老落入了那女魔頭手中,他被削去了佛光,一身功德徹底消散;
「那些潛心念佛、理應享受善果的善信徒、善修士們,也被那女魔頭抓了起來,承受著煉獄般的痛苦,
「石灰城不再有替人受過的僧人,那裡的所有人,都不再有未來,他們將永世在痛苦中沉淪……」
法河看著杜莎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臉上突然再次綻放起了慈祥的笑容:
「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但我們不會怨你,也不會怪罪你,眾生因為愚痴無知,不見三寶、不聞正法,故輪迴於苦海之中,此乃早有預見之事,
「正因如此,我們才發願救贖一切,要讓眾生離苦得樂。」
他輕撫少女的頭,目光變得深邃而悠遠:
「但凡於眾生有利,我們願捨身赴死,樂此不疲,毫無怨言,以自身之苦,換取眾生安樂。」
少女終於嚎啕大哭起來,仿佛一個失去了一切的破產者,哭得撕心裂肺,聲音在內殿中悽厲的迴響,令人聞之生悲。
「給我一次機會吧,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是我害了長老,給我一次機會吧,讓我贖罪,我好後悔,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少女死死地抓著法河的僧袍,一邊哭,一邊哀求,就像一個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抓得手指指節都泛白也不願放鬆分毫。
「我看到了你的誠心。」
法河伸出手來,輕輕將少女的頭埋在胸口,輕聲溫柔地說道:
「心誠則靈,你的誠懇感動了我,所以我願意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
「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請長老教我,不論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少女淚眼婆娑,死死地抓著法河胸口的僧衣不放。
「什麼都願意?」
法河溫柔地微笑著:
「那你……願不願意代眾生受罪呢?
「願不願意……所有的罪孽都歸於你,只為求來世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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