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驚訝於您的決策,同時也由衷地欽佩,」艾麗絲抱著漂亮的琵琶微微鞠了一躬。
蘇白搖了搖頭:「好聽的話誰都會說,說不定真的到了那種時候我會害怕呢。」
艾麗絲同樣也微弱地搖了一下腦袋,然後用平靜的聲音說:「我的預言是不會錯的,到了那個時候,您一定會因為某些事情而退縮。」
她看了一眼蘇白,又補充了一句:「但絕對不會是因為害怕,因為我從啟示中了解您,您不是會因為這樣的事件而害怕的存在。」
「那就走著看咯。」
蘇白攤了攤手,不予置否。
「希望到時候,您不會因為您的抉擇而悲傷,」艾麗絲低下頭,像是在祈願一般閉著眼睛說。
「那你能透露一下,我要面對的敵人是誰嗎?」
「不能,」艾麗絲搖搖頭,「但我能告訴您的是,它現在還很弱小很弱小,或者說,直到最後也比您弱小得多,畢竟您是如此高貴的存在……」
「……然後呢?」
「它雖然比您弱小,但您會輸給它。」
艾麗絲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就像是在訴說著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事。
又或者,對於看破了命運的預言家們來說,再大的事情,也不過只是一件已經被她們見識過無數次的小事情了吧。
「那我可真想嘗嘗這種滋味,」蘇白說。
「祝您愉快。存在於另外一個世界的神話中的狂狼芬尼爾,你想知道,你的未來嗎?」
艾麗絲點點頭,又轉過頭朝著芬尼爾說。
「吾之命運?」
芬尼爾不屑地笑了一聲,「吾之命運,即是吾腳下所踩之路,亦是吾手中所握之爪,所以吾之命運,吾早已知曉,汝不必說。」
艾麗絲不再多說什麼,而是重新看向了蘇白,露出了疲憊的神色。
這還是交談這麼久蘇白第一次看到艾麗絲臉上露出別的表情。
「我的力量,不多了。」
艾麗絲伸出手觸碰了一下空中的金色泡泡,看著金色的泡泡轟然炸裂開,化作碎屑消失。
「不打算留下來嗎?」蘇白說。
艾麗絲緩慢地搖了搖頭,慢慢蹲伏下去,然後跪坐在了魚類的頭顱上,將琵琶橫在了自己的身側,泛著光澤的眼睛默默地看著自己扶在弦上的手。
然後輕聲說:「我的宿命應當走到盡頭,我和您的相遇是命運的指引,也是我生命的完結。」
「……」蘇白沒有說話。
「既然命運讓我說的話我已經帶到了,當行使的職責我已全部算清,等待我的只剩下恆久的沉寂,留下來,只會成為沒用的棄子。」
「預言家,都是這樣的人嗎?」
「是的,預言家們都有一個最終的職責,當這一個職責完成之後,預言家將會不再能預言,因為此刻她大概已經被命運拋棄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金色的光暈開始波動起來。
氣泡一個接著一個炸裂、破碎,碎屑漫天飛舞,像是天神撒下了金色的神光,將她的嬌軀包圍在了這片金色的海洋里。
碎屑也時不時落到她的身上,點下一點點的緋紅色痕跡,像是斑點,看起來有些滲人。
但這一次,這些緋紅色的斑點沒有再恢復白皙。
所以那些細小的點就越來越多。
「真是傻子的舉動。」
蘇白突然想到之前相遇的雪女,她之前不也是一個預言家嗎?
似乎成為半神以後,她就失去預言的能力了吧。
算不算僥倖逃過一劫呢?
又或者說,這本來就是命運的安排。
「預言家都是傻子,但是職責是天命,是預言家活著的支柱。
如果有一天一位預言家完成了自己的所有的職責,那不僅是不再能夠預言……
而是已經丟失了繼續存活下去的意義。」
艾麗絲說。
她的身影在無邊的金色之中顯得無比的嬌小,像是海洋里的一片樹葉,在金色的波瀾之中跌宕起伏,似乎下一刻就會消失。
紅色已經遍布了她的肌膚,白皙的手臂此刻看起來像是染了疾病一樣,讓人看著心疼。
「和至高平起平坐的大人啊,我由衷地希望,希望您的命運,不會讓您感到悲傷。」
艾麗絲將充滿了緋紅斑點的手臂輕輕揮動,還殘留著那麼一絲白皙的指尖輕輕在琵琶弦上跳動。
一節一節的音符從裡面跳了出來。
像是精靈。
那是一個曲調很緩慢地曲子,有那麼一股子空虛。
就像是孤單的預言家走過千山萬水找到自己一直以來努力尋找的目標,換來的只有孤獨地死去一樣。
預言家們或許會滿足。
但讓人聽著很難受。
蘇白只活了六十多年。
她交流的閱歷只有三十多年,而戰鬥的經驗有五十多年,其中重疊的接近二十年是在星際戰場度過的。
聽到這個曲子,她突然想到了過去。
在美好的地球上生活了十多年的少年,有朝一日來到了美麗的宇宙深處,看到的卻是滿星河屍體的一片荒涼景象。
他有無敵的力量,飛船艦炮都不能損傷他堅不可摧的星靈體,再堅固的離子盾也會被他金色的長劍一劍劈個粉碎。
但在第一次踏入這裡的時候。
他的確迷茫著。
對死亡而迷茫,而感到自己和整個世界格格不入,因為他從來沒有殺害過任何一個人,但卻在這樣一天,親手殺死了數以萬計的敵人。
或許是敵人吧,因為他們主動攻過來。
……
「謝謝。」
蘇白說。
……
……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金色開始消散了。
艾麗絲緋色的身軀也開始慢慢消散著。
一點一點。
身軀被金光同化,變成了飄散的碎屑,然後逐漸地消失。
她依舊在彈奏著手上的琵琶,悠揚地聲音連綿不絕地傳遞到四周,傳播給萬里河山。
巨型的魚類悲鳴起來,像是在鑑別這位或許平凡的預言家大人。
蘇白默默地看著她,眼神有些悠遠,像是穿過她看到了另外的什麼人。
芬尼爾轉過頭去,聽著曲調,怔怔地看著旁邊的岩石愣著神,眼神有些悲傷。
緊接著。
亘古的樂曲突然調高。
然後永遠沉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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