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區,魚腸街。
幾支搜查小隊帶著花名冊,沿街敲開每家每戶的門,清點戶籍人口,查看是否有沒登記的人員。
『肥狼』弗蘭克站在路中間,目光兇狠,監控每一個小隊的搜查是否認真。
每戶人口不能多,也不能少,必須跟花名冊一致才行,否則會成為重點嫌疑。
這招雖然笨,但若是認真查,對付流動人口有奇效。特別適合剿匪和抓捕流竄罪犯。
平常城裡出點亂子,執法處和治安官們都用這招搜捕犯人,至少走個過場。
這也是個撈錢的好機會,帶隊的小混混敲門,戶主陪著笑臉站在門口,遞上點小錢。
於是搜查小隊數個人頭,沒什麼異常就走。
給錢是必須的,否則讓小隊進屋仔細搜,不但會驚擾女眷老人,還容易丟失損壞物品。
可今天的搜查不同尋常。
激流城內政部搞聯合執法,把城市衛隊、執法處、治安官三伙人叫到一起。
封鎖路口,禁止通行,然後挨家挨戶的搜。
考慮公職人員肯定不熟悉街區實際情況,於是『地頭蛇』黑幫便會派人來,以免嫌犯魚目混珠。
塞錢糊弄這招不行了,開門的戶主會被暴力推開,搜查小隊明火執仗的闖進每一棟住宅,每一個房間。
翻箱倒櫃,爬樓拆屋,鬧得雞飛狗跳,哭聲遍地。
『肥狼』弗蘭克能聽到連片的叫罵,臉上卻只有獰笑,他湊到執法處的羅格面前,討好道:
「閣下,別擔心,我的人跟著查,有任何異常都逃不掉。
我的手下追查到,老梅森帶著兩個通緝犯最後一次出現就在這附近,今晚一定有結果。」
羅格回過身,『哼』了聲,沒搭話。
執法處向城市議會提交多次報告,要求擺脫巡查司的廢物治安官,組建屬於自己的專業行動隊。
議會老爺覺著浪費錢,死活不同意,寧願任由流氓地痞為主的治安官禍害平民,也不讓執法處做大。
現在缺乏一支高效的辦案隊伍,真碰到狡猾的對手,平日狐假虎威的治安官只會添亂,毫無作用。
執法處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盤踞街區的黑幫。這些有組織的惡棍反而更加積極。
因為越獄事件已進入第三天後,內政部也承受莫大壓力,除了開出巨額懸賞,空缺的治安官職位也成為獎勵。
『肥狼』弗蘭克就是衝著治安官職位來的。因為周青峰幹掉不少人,好些地盤空出,誰搶到誰獲益。
『地頭蛇』確實有用,很快就有人通報了目標的最後行蹤,鎖定了魚腸街。
逐間逐屋的搜索已經持續一整天。為了不前功盡棄,天黑也不能停。
羅格盼著這案子快點有結果,否則焦頭爛額的同僚肯定把他當『異端同謀』交上去,先審了再說。
以執法處的審訊方式,那是鐵要融,石要爛,金剛石變成碳,無人不害怕。
為了活命,羅格帶著執法處的人已然紅了眼。與此同時,周青峰的『聖光會』也在行動。
確切說是馬可世在行動。小老頭全家洗個澡,士氣高漲,就想搞事。
本著槍打出頭鳥的原則,敵人中誰最積極就收拾誰?現在最積極的毫無疑問就是『肥狼』弗蘭克。
鐵匠家就在被搜查的『魚腸街』,整條街被鬧得雞飛狗跳,民怨沸騰。
「現在怎麼辦?出都出不去。」
周青峰扒上牆頭,能看到街道高處人影晃動。那是城市衛隊的士兵帶著火把和重弩負責監控。
街道被死死封鎖,根本沒法離開。
「怕什麼?」馬可世嗤笑道:「別忘了,我在執法處幹過很多年,對這套太熟悉了。」
當搜查小隊要進屋,周青峰和艾莉絲本想躲進異次元衛生間裡去。
馬可世卻將自家廚房的灶膛打開,清理爐灰,打開隔板,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哎呀,你們家居然挖地道?」周青峰抓了個燭台鑽下去,發現裡頭別有洞天。
「這入口別致了。」
「你們在下面等著。」
馬可世把地道復位,在灶膛燒起火,又去應付執法處的入戶檢查。
灶台下空間挺大,分隔明確,氣流通暢,有水有糧,能短暫容納十幾口人住幾天。
這花費不小,絕非一朝一夕挖的,令人嘖嘖稱奇。
過了約莫三小時,時間拖到差不多夜裡十一點,馬可世又打開灶膛,鑽入地道,嘴裡罵道:
「該死的羅格像瘋狗似得,搜了一遍不夠還搜第二遍,甚至要求各家各戶今晚不許關門,要進行隨機抽查。
要不是我沉得住氣,非得被他發現異常不可。
街上有好幾家就倒霉,真被他查到些破事,正哭哭啼啼呢。」
周青峰手裡的燭台早就滅了,在黑暗中等好久,忍不住問道:「是第六組的探長羅格?」
「沒錯,就是他。」馬可世嘆口氣,「執法處最年富力強的探長。
說他是好人吧,為破案無所不用其極;說他是壞人吧,又確實抓過不少惡棍兇犯。」
周青峰樂道:「我就是被他送進監獄地牢的,正好在黑暗主教埃德蒙.伊倫特隔壁。
主教能逃出來,他也算有功勞。」
馬可世一驚,「羅格是『聖光會』的人?」
「不是,碰巧而已。」
「難怪他現在像瘋狗似得,原來是極力想證明清白。這事若是好好運作,能把他整死。」
馬可世似乎想到什麼好玩的主意,忍不住笑個不停。
「這事先放著。跟我來,先把『肥狼』弗蘭克弄死再說。」
「你不擔心外頭的人搜索第三輪?」
「不怕,我有安排。」
地道很長,至少五十米,連接了好幾戶家庭,除了存水存糧,還有多個隱秘出口。
「修這地道要花不少人力物力。」周青峰問道,「為什麼修?」
「為了保命。」馬可世重新點燃一根蠟燭,在頭前領路。
「你仇家很多?」
「維克多,你挺奇怪的。人很聰明,可言談舉止卻又透著無知。
激流城每隔幾年就會出幾千上萬人的暴亂,尤其是住著最多窮人的碼頭區。
為了避難,家家戶戶都會想法子挖地窖。
我住這裡三十多年了,不甘心只守不出,索性帶著兒子和女婿把各家地窖挖成地道。
三十多年裡,這條地道救了我家至少四次。
就靠它,別家在地窖里渴死餓死的時候,我還能帶著家人逃出去。」
靠著地道連通,馬可世把自家精壯男丁匯聚一處,像地鼠似得從魚腸街另一側冒出來,東張西望。
周青峰也是這時才發現,這小老頭是個人精。他四個女婿是特意挑選的。
有鐵匠、木匠、泥瓦匠,唯一文弱的還是個識字的抄寫員。
三個兒子有經商的,跑運輸的,混公務員的。連女兒和兒媳都接受過教育和篩選,沒一個本事差的。
這一家子不缺工具,不缺施工人員,不缺人脈,十來個孫輩粗通文墨,能讀會寫。
老頭硬生生靠生育和聯姻建立起大家庭,一家子可有戰鬥力了。
若是能繼續發展兩三代,這一家說不定能崛起成為激流城的新豪門。
現在老頭又盯上了周青峰這『潛力股』,不惜押上重注。這眼光和魄力實在厲害,是個人物。
這夜間行動,老頭親自帶隊。
除了周青峰和艾莉絲,他身邊帶了五個成年兒孫,全部蒙臉披甲,安靜而聽指揮。
「『肥狼』弗蘭克那個混蛋,我早就想收拾他。只是一直沒機會而已。
那傢伙總是待在碼頭倉庫那邊,時刻有七八個保鏢守著,又怕死又兇狠,非常不好對付。」
老頭回頭看向周青峰,「我那個鐵匠女婿說,他昨晚在修船廠是被個持盾披甲的壯漢給撲倒的。
派瑞敢去修船廠賺五百金鎊,也不完全是昏了頭。
他天天打鐵,力氣大,身體壯,一般人別說撲倒他,撞都撞不動他。
維克多,你是怎麼做到的?」
「魔法。」
「你的魔法能撞開五寸厚的橡木板嗎?」
「五寸厚?」周青峰換算下是127毫米,於是搖搖頭,「這個做不到。」
「那堵著樓梯,能不能硬頂四五個壯漢的攻擊,堅持半刻鐘?」
「如果對方沒有重武器,不使用猛火油,那麼再多一倍人手,他們也下不來。」
馬可世一拍巴掌,「妥了,我有計劃。」
小老頭久居碼頭區,『肥狼』弗蘭克應該是被他算計很久了,就缺個能打能抗的主力抵抗傷害。
艾莉絲變裝成『夜梟』,跳牆爬屋,掃清崗哨,提供預警。
隊伍起身,彼此交替掩護,朝碼頭倉庫區摸去。
這份熟稔程度讓周青峰不禁問了句,「馬可世先生,你這一家子是不是時常夜間出來活動?」
馬可世嘆道:「要說我帶全家專門練習過如何夜裡逃命,你信不信?」
周青峰不置可否,沒再問下去。
此刻,『肥狼』弗蘭克也是困頓。搜索幾個小時,惹得街上怨氣衝天,手下疲憊不堪。
「不能停,絕對不能停。」『肥狼』不能接受功虧一簣。
「有人親眼見梅森老頭最後一次出現在這條街,他肯定帶著兩個通緝犯藏在附近什麼地方。」
「我大張旗鼓來抓人,執法處和城市衛隊兩三百號精銳聚在此地。這機會沒有第二次。
只要發現通緝犯的任何端倪,我就能置之死地。若是抓不到,就是那兩個異端來要我的命了。」
『肥狼』心中煩躁,百思不得其解,但封鎖不能鬆懈,還要加強。
他掏錢買來夜宵給所有參與搜捕的人員,還當場發賞錢消解手下怨氣。
但搜捕說什麼也要咬牙堅持住,絕不能解散。可隊伍一直熬到凌晨,越來越疲倦。
『肥狼』發狠,打算親自帶隊,再次挨家挨戶的搜第三次。
就在這時,前頭有人喊,「抓到通緝犯了,抓到那個雜貨鋪的老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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