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墓園,黑夜和寂靜相互交融,周圍只聽得到蛐蛐叫聲。
當凌薇的廬山真面目在今夏面前揭開,她連回家等天亮的耐心都沒有了。
站在喻天晴的墓前,今夏的手顫抖,把手機和喻天晴的照片放在一起對比。
不說十分,也有八分。
穿衣打扮,眉目神情,那個凌薇比喻天晴多了幾分活人的生氣。
現在,此刻。
今夏不知道怎麼面對喻天晴。
這個和她被壓在同一塊石板的救命恩人,明明自己命懸一線,卻還要鼓勵她堅持活下去的人,約好下輩子當姐妹,彼此都不孤單的人。
此時此刻,間接搶走了賀懷喻。
徐一諾的微信仍然不間斷傳進來,從文字到語音,每一個字都在追捧凌薇。
她是刁難賀懷喻的那個經理的女兒,去見婚慶公司的那一天,賀懷喻被叫走,正好就是凌薇回來的那一天。
他在迎新宴會上對凌薇一見鍾情,向來冷靜自持的賀懷喻主動追求凌薇,而短短几天,凌薇就淪陷了。
「你真以為今天是工作聚會?!今天是慶祝懷喻和薇薇姐在一起的第一天!!!薇薇姐幫懷喻搞定了項目,還讓懷喻受到她爸爸的重用,對懷喻的前途有大幫助,你能有什麼用?!」
徐一諾找到了今夏的弱點,給予她致命一擊:「你個死瘸子,你一點幫助都不能給懷喻,除了拖他的後腿,你一無是處!!!」
今夏從來不把徐一諾的話放進耳朵里,可這一次,她看著墓碑上喻天晴的照片,收回手機,反駁徐一諾:「當初,是他追的我。」
她斷了腿,又上過法庭,已經是萬念俱灰的絕境,不曾想過賀懷喻會喜歡她,也不敢再喜歡任何人。
是賀懷喻每天在她家門口守著,怎麼趕都趕不走,是他先追的她,是他說:「你看,我那麼巧救出了你,是災難給予我們在一起的機會,如果你不當我的女朋友,那便辜負了這災難。」
這是今夏聽過關於災難最浪漫的解釋,在地震兩年之後,她可以和正常人一樣行動,他們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不知道現在,賀懷喻是不是也和當年一樣開心。
今夏卻只想問照片上的喻天晴:「我該如何面對你?我是不是該恨你?」
「是你和賀懷喻從前就認識,還是在漫長的祭奠中,他漸漸愛上了你?」
前者是欺騙,後者……是變態。
愛上一個死人,碰巧遇到一個活人。
總之,不是一見鍾情那麼簡單。
可是賀懷喻從來沒有說過,他認識喻天晴,甚至在八年的相處中,今夏在他生活的每一個細節里,不曾找到喻天晴的蛛絲馬跡。
唯一的聯繫,只有今夏口述中,喻天晴救她的細節。
這些不足以支撐賀懷喻愛上一個死人,在見到替身的一瞬間,立刻決定拋棄今夏。
「喻天晴,如果,你和賀懷喻從前就認識,那麼我現在所受的屈辱,應該恨誰?!」
她痴情的男朋友,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今夏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見不到那個人。
他就是賀懷喻。
今夏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喻天晴:「我沒有求你救過我,我也不是非要他來拯救我,可是為什麼,你們兩個人給我希望之後,又要把這個希望生生揉碎?!」
當年如果她跳河死了,她不怪任何人,如果她沒死,她可以一個人活著,至少現在不會面對一個欺騙的男朋友,和一段處理不了的關係。
「你知道,當我從昏迷中醒來,知道我媽要告我的時候,我有多麼無措嗎?」
「上一秒,我還在開心,我爸爸死了,這世上少了一個恨我的人,下一秒,她連活著的機會都給我!我甚至為此付出了童年最好的朋友和我本該得到的遺產!」
沒有錢,沒有父母,她的生活變得平靜,可是在八年後的今天,賀懷喻和喻天晴,打破了今夏最珍愛的平靜!
「喻天晴,你們合起來愚弄我,還不如當初你不要推我那一下,直接讓我死了!」
「我不感激你,我也不會怪你!」
她最多怪自己命不好,投胎在一個不愛她的家庭里,說不定下輩子,她能有個幸福的家庭,能和這世間普通的孩子一樣長大。
可這個機會,被喻天晴給剝奪了。
今夏握緊手機,指著喻天晴的餓照片,質問:「你的遺體是我認領!你的碑是我立的!就連你的照片!也是我拖著一條斷腿,辛苦找人給你還原出來的!」
「我感激你給我一條命!我把你的事跡告訴所有人!讓美院的學生都以你為榮!我給你搶最好的地方讓你長眠!我每一年都來看你,我和你分享我所有的秘密!!!」
「可是你們做了什麼?!賀懷喻他騙我!!!他騙我他不認識你!!!他還在你的墓碑前,假惺惺的感謝你救我!!!」
「你們把我當傻子一樣耍!!!我活著要忍受病痛折磨!!!你們還要把我架在火上烤!!!你們讓我連恨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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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我為什麼要遭受這樣的痛苦?!?!?!」
「我應該恨誰?!」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喻天晴仍然微笑,目光清明的看著她,宛如一個局外人,一切的苦難都和她沒關係。
闊別八年,今夏第一次情緒失控,質問自己該恨誰的時候,又突然找到了答案,握著手機,走向不遠處的另一個墓碑。
人未到,手機已經砸在墓碑的三個字上,賀懷喻和凌薇的照片,又一次四分五裂。
墓碑紋絲未動。
「容慎言!我最該恨的是你!」
……
漆黑的夜,墓園寂靜無聲,今夏對著一個沒有照片的墓碑發狂,聲淚俱下的控訴。
只是遠遠看著,聽不真切到底是什麼內容。
時寅帶著一身酒氣,對管理員出示自己的證件,與他商量:「同志,行個方便,非常感謝。」
管理員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指著用拳頭捶打墓碑的今夏,警告時寅:「別搞破壞,不然我說不過去。」
大理石做的墓碑,一個瘦弱的女孩子,僅靠一雙拳頭根本破壞不了,她只是在發泄。
細雨,緩緩而下。
今夏罵到嗓子都啞了,一點點涼意落在今夏額頭,拉回她一絲絲理智。
雙手疼到顫抖,手被石料磨破了皮,刺痛直入心底,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她今天的微信特別熱鬧,先是徐一諾各種羞辱,又是婚慶公司的小羊,祝賀她新店開業:「今小姐,從網絡上看到你最近的遭遇,我深感痛心,很抱歉今天沒能去你店裡給你慶祝,今天本該是你原本訂婚的日子,若你已經訂婚,我祝你和先生百年好合,若你因公事繁忙沒能訂婚,那小羊永遠為你優先服務。」
不能來,自然是有工作。
今夏鬼使神差點開小羊的朋友圈,今日她的工作,是服務一對新人結婚,偏巧就是那天吵架的那一對,婚禮隆重,新娘美麗,特地曬了改口紅包,一萬零一塊。
此刻,才感覺到右腿劇烈的疼痛,今夏蹲下抱著腿,蹲在容慎言的墓碑前,哭著問他:「容慎言,你看到了嗎?」
「我很痛,我很痛。」
「我吸一口氣都很痛,我活不下去了。」
一個見過一面的路人,已經預測到今天的結果,只有她自己自欺欺人,還相信賀懷喻。
一把黑傘,遮住她頭頂的雨滴。
時寅的語氣冷冰冰,道:「今夏,鬧夠了,就回家。」
今夏自嘲,生命總是在她絕望的時候,給她一點點希望,比如當年的容慎言,比如喻天晴,比如賀懷喻。
又比如現在的時寅。
終於,她撐不下去了,胳膊無力地放開右腿,直直的倒在容慎言的墓碑上。
她真的,活著是個錯誤。
喜歡我把月光埋在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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