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除了獲得泣血草,陵天蘇還有一個意外之喜。
沒有想到開啟雷種後竟然能夠爆發出如此威能來,要知道這可是一頭正真的蛟龍,比起當年在北族狩山湖中遇到的那隻蛟蟒,連一戰之力都沒有他,可謂是進步神速,天差地別。
這隻蛟龍長期浸泡在這詭異的血湖之中,日夜凝練洗禮,身軀絕不脆弱,可堪比安魄境強者的肉身。
強大的是,在昊天心經催發下的雷種力量。
「毒龍它……居然隕落了!」
隨著一個憤怒壓抑的深沉之音,熔融岩漿之中,流漿升騰翻滾,一隻比熾烈岩漿還要赤紅的眼睛猛然張大成圓滿狀態,升騰不息的岩漿驟然靜止。
「啊……少爺的手!」
正在為陵天蘇擦拭額角汗水的香兒陡然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低頭一看,臉色煞白。
她眼睜睜的看到陵天蘇的手掌豁然出現一個可怖的血洞,黑紅的鮮血滲出,染髒了床被。
香兒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月兒!月兒!」
月兒已經閉關結束,亦是十分擔心陵天蘇進入那修羅戰場之地,所以日夜守在他什麼。
她皺眉道:「別嚷了,我看到了。」
月兒滿目陰沉的抓住陵天蘇右手手腕,貼進鼻尖輕輕一嗅,瞳孔陡然一縮:「這傷口有毒!」
香兒急的臉色發白,道:「是啊,流出來的血都是黑色的。」
月兒道:「香兒你是血月刀的主人,又是你親手送少爺如那修羅戰場的,必有手段聯繫到裡面的少爺。「
香兒咬唇道:「是可以以神識與少爺產生溝通,只是修羅戰場內危機重重,我怕讓少爺分神受傷。」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忌這麼多,我們首先得確保少爺的安危,若實在不成,那便只能強行將少爺拖出那修羅戰場了!」月兒焦急說道。
香兒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聽到香兒關切的聲音倒是讓陵天蘇一愣。
他看著手掌上的傷口,苦笑之色更濃了。
倒是他低估了那蛟龍的毒液傷害,沒想到不僅僅只是給他帶來神魂上的傷害,沒想到還能傷到他的肉身。
這修羅戰場裡面的,可果然個個非等閒之輩啊。
「放心吧,一點小狀況,我沒事。」為了不讓外界二人擔心,陵天蘇意念傳音說道。
由於香兒與血月刀密切相關,所以她們二人之間傳音還是不受此地魔氣影響的。
香兒總算是送了一口氣,看著月兒說道:「少爺說他沒事。」
隨即又忙問:「那少爺你找到泣血草了嗎?何時能夠歸來。」
陵天蘇看著手中隨風擺盪的鮮紅小草,將它蘊藏至自己的神魂之中,應道:「暫時還沒找到,香兒姐姐你放心,若是有危險,我會第一時間回到自己肉身中的。」
「嗯,那少爺你一切小心。」
陵天蘇不是有意欺騙香兒,因為他知道,香兒有那個能力強行將他帶離這個戰場。
不過如今他卻不想這麼早離開了。
因為這裡讓他感受到了危險與壓迫,緊張與困境。
太安逸的生活不足以讓人變強,他需要一場永無止境的戰鬥來壓榨自己的潛能,只有絕境,才能成長。
而這修羅戰場,正十分適合如今這個狀況的他。
所以他即便是遇到危險,也不會第一時間回到自己肉身的。
他用力握了握空洞的手掌,緩緩起身,立如蒼鬆勁拔,蒼涼的谷風吹動這他的衣擺,他抬首看著遠方由群魔匯聚成的黑潮。
月兒放下陵天蘇受傷的手,滿目凝重的看著傷口處的黑氣瀰漫擴散,抬手對香兒說道:「這傷不好處理,香兒你在這守著少爺,我去請駱姑娘。」
「好。」
於是,守護昏迷過去的陵天蘇,由兩人成功的變成了三人。
………………
三日時間轉瞬即逝,然而陵天蘇也並未從修羅戰場中出來。
夏運秋倒是極其不願從聽閣中出來,但時限已到,這容不得他。
結局顯然易見,他並未獲得補魂之術。
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出了聽閣,本就陰暗的臉頰更顯蒼白。
在第一時間,他並未回到家中,而是匆匆趕至滂沱殿準備繼續跪著,然而還未等他雙膝著地,一聲包含磅礴威壓之力的「滾!」字透門而出,直接將他震暈過去。
昏迷的前一刻,夏運秋知道自己這一聲…算是完了。
他一生孤苦,做事又絲毫不留情面與餘地,為人陰沉狠毒無情,即便是在羅生門多年,他也並未有過朋友。
在這世間,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已經被他親手殺了。
他想著,如果當初他沒有殺自己那位沒有血緣關係卻對他視若親弟般的慈愛兄長,今日是否就能說動吳豐大人為自己補魂了。
畢竟他當年可是吳豐大人最信任的下屬。
可惜……這世間沒有那麼多如果。
夏運秋不知自己是被誰像只死狗似的拖回了家中,當他甦醒之時,窗外已經大黑,屋內尚未點燭火,漆黑一片。
他難受的咳嗽一聲,胸口處仍殘留有鬱結之感,他翻了一個身,卻沒有下床,而是面無表情的坐在床榻邊緣看著黑暗發呆。
他在想,自己的神魂會越來越虛弱,直至完全消散,跌境也是遲早的事。
那麼……自己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難道眼睜睜的看著顧瑾炎那個傢伙一步一步的走近自己然後超越,最後與他漸行漸遠?
想到這裡,黑暗中,夏運秋的臉陡然變得猙獰恐怖起來。
這絕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像是陷入困境中的一隻瀕臨瘋狂的野獸,在多日之前他用盡一身家產換來恆源商會補魂丹時以為自己看到了希望。
然而依舊抵不過現實的殘酷。
他如今一無所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滋生猛漲。
他想趁著如今神魂尚在,實力猶存之際,不如就這麼衝到顧府與那顧瑾炎同歸於盡好了。
可是轉念一想,這怎麼行?
他是修行天才,羅生門中少有的英傑人物,那顧瑾炎的性命怎能與他相提並論,他豈有與他陪葬的資格!
更何況,那個傷他廢他的顧然尚存世間,他怎能甘心!
他不要這種窩囊的死法,他不要!
如此胡思亂想著,他幾乎快要瘋魔,這仇恨像刀刻的一樣深刻在他的心中,素來陰鬱的那雙眼睛此時像是一隻受了傷的野獸,凶光閃閃,充滿了怨毒。
就在這時,黑暗的房中響起一聲嗤笑,那笑聲柔和婉轉,即便是充滿嘲諷之意卻也十分動人。
夏運秋騰然而起,空間戒中逆寒劍飛掠而出落在他掌中。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根緊繃的弦,一點動靜就能夠讓他完全繃斷損毀。
他神魂受損,感知敏銳程度早已大不如從前,如今有人能夠坐於他房間,他卻絲毫不知,雖心有驚懼亦仍動了殺機!
冰寒的劍光驚鴻閃現,映照出案前那美目動人的一張臉龐轉瞬即逝。
雖只有一瞬,但他仍是捕捉到那女子臉龐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夏運秋心中陡然已經,素來視若珍寶的逆寒劍墜落在地發出驚響。
他整個人僵住,不可置信,一道極為驚恐的念頭在心底油然而生,即便是知道自己終生修補神魂無望的時候他都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麼無助絕望過。
他開始發抖,腳步開始後退,直至被床榻絆住,狼狽的摔在床上還仍未回神。
黑暗中的女子笑得更開心了,「嗤」的一聲,一個小小的火摺子燃氣,熒熒火光下,只見那女子臉上施著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來。
細嫩光滑的手輕捏火折,將她身前桌案上的蠟燭點燃,黑暗的房間頓時暖光亮起,不複方才那般黝黯。
「堂堂大理寺少卿,居然被我這麼一名小女子給嚇成這樣,可真是有些丟人呢。」
夏運秋艱難的咽了咽口水,趕緊爬下床跪在地上行禮恭敬道:「屬下見過大夫人。」
來者居然是吳豐婦人,青曼!
如此夜闌人靜時分,她一個有夫之婦怎會出現在一名男子房中?
可夏運秋卻覺得,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回想起那個往事,跪在地上的夏運秋忍不住身子開始發抖。
那一年,他殺死方瘸,看著他臨死前的那個眼神都沒有抖得這般厲害。
大夫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夏運秋,勾起嘴角笑道:「行了,別抖了,不然可就變得太無趣了。」
夏運秋啞著嗓子道:「不知大夫人深夜到訪…有何貴幹?」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夏運秋跪在地上,眼前視線中卻是出現一隻繡著雙蝶比翼飛圖案的繡花鞋出現在他身前。
繡花鞋輕抬,十分曖昧且無禮的勾住他的下巴讓他強行與自己對視。
這個極具羞辱性的動作讓夏運秋雙唇緊緊抿住,卻不敢伸手推開這隻繡花鞋。
大夫人眼眸眯起,此時她的眼神就像青樓里那些嫖客們看待一個玩物的眼神,輕佻至極。
她笑容妖艷道:「五年前,你陷害本夫人的事說起來還未好好找你算算呢。」
夏運秋腦內轟然一響,再也無法絲毫。
她知道!她居然一直都知道!
既然如此?她又為何在吳豐面前替他說話?
大夫人似乎極為欣賞他現在這副表情,滿臉愉悅之色,繼續說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本夫人是何時知道此事的?」
夏運秋勉強一笑,道:「大夫人在說什麼?屬下聽不懂。」
「嗯?」
她目光如炬,眼中頓時染上一層寒霜,似乎對於他的裝傻充愣極為不愉。
夏運秋渾身汗毛炸起,心中頓時升起一種若是繼續嘴硬的話,他一定會死得很慘的念頭。
不敢再狡辯,他眼中陰晴不定,最後狠狠咬牙道:「對那件事的確是屬下所為,只是屬下確實不知大夫人是何時知道此事真相的。」
她眼中寒霜退去,露出滿意之色,笑道:「嗯……在你開始圖謀那件事的時候,本夫人就知道此事了。」
夏運秋瞠目相視,又是一道驚雷炸在他的頭頂。
她居然一開始就知道了?!怎麼可能,若是如此,她又豈會中套。
大夫人笑得更開心了,以至於不停的用靴面搔刮著他的下巴一面。
「咯咯咯……你現在這副表情可真是有趣極了,不妨實話告訴你吧,在你籌謀那件事單獨約本夫人與方瘸出來時,且在我們茶中下藥,試圖陷害他對本夫人有不軌之心,最後再故意將此情報裝作無意透露給吳豐,這一切一切,我皆知曉……」
夏運秋此刻腦子裡全是混亂成一團的,他聲音沙啞得不像樣:「既然如此……大夫人為何要……」
她面上儘是從容放肆,接著他的話道:「為何要裝作一副被他脅迫無力抗拒藥性的模樣與他苟合?」
大夫人端莊美麗的臉上此時透著詭異妖艷的氣息,就像是一隻美麗的斑花毒蛇吐著猩紅的信子。
她面上不見任何羞恥之色,一雙眼兒媚,嘴角含笑道:「那自然是看中了他的身體啊,那方瘸雖然瘸了一條腿,但也生得丰神俊朗,模樣出眾,比起吳豐那張死人臉不知好看了多少倍,不過可惜啊,他是吳豐的得力下屬,本夫人自是不好下手,可你個可人兒倒是十分貼心,儘是主動將你那哥哥送到了本夫人嘴邊,還讓那死鬼吳豐親眼見到了這麼大一齣好戲,捉姦在床卻偏偏無法對我動怒,所以啊,本夫人一直口口聲聲說欠你一個人情,你以為只是說說而已?這欠下的,可是一夜風流之情啊。」
平日裡,在外人眼中,青曼夫人素來是對她那位高權重的司座夫君敬愛有加,與他稱呼多數都是纏綿悱惻的豐郎喚著,如今當著夏運秋的面,卻是直呼其名,十分大膽放肆。
夏運秋越聽心中越驚,他一直以為,當年自己是這場局中最高明的撒網捕魚者,卻不曾想,其中一條肥碩魚兒竟是迫不及待的自己鑽入了網中。
不過……聽完這一切,夏運秋終於身子不再發抖,因為極度驚恐而變得空洞無神的眼睛也再度恢復以往陰鬱眼神。
他輕笑一聲,伸手推開自己下巴上那隻無禮的繡花鞋,不再卑躬屈膝的跪在地上做小人姿態。
他緩緩起身,看著眼前妖嬈美婦陰惻惻笑道:「你就這般與我全盤托出?」
大夫人趣味十足的挑眉:「喲?知道了真相後心中有底氣了?居然連稱呼都變了。」
夏運秋擦拭著下巴,淡淡道:「既然知道事情真相,自然不會再心虛忌憚,你自然也不會蠢到與吳豐大人去重提這段不堪往事了。」
大夫人笑得花枝亂顫,萬般風情繞上眉梢,她突然湊近一步,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嬌媚無骨入艷三分,輕輕衝著他臉頰吹了一口氣,道:「我就喜歡你這副六親不認,翻臉不認人的樣子。」
夏運秋看了這個急色不知死活的女人,冷笑道:「還請大夫人自重!」
她絲毫不懼他身上傳來的陰寒氣息,雙臂大膽的摟著他的脖頸,媚笑道:「你以為…三日前吳豐開門見你是因何緣故。」
「若非如此,大夫人現在已經成了一具屍體了,我再說一次,還請婦人自重!夏運秋並非伶人館裡供人玩樂的小相公,你若再不離去,我可不保證婦人的這張如花貌美的臉能夠完好。」
「喲?威脅我?難道……」她勾起他的下巴挑逗中帶著一絲引誘說道:「你不想修復神魂了嗎?」
夏運秋臉色一變,急忙問道:「大夫人知補魂之術?!!」
「我自是不知的,不過……」玉蔥般的手指從他下巴處滿滿下滑,落至他的胸口輕巧無比的解開一刻衣扣,呵氣如蘭:「我卻能說服吳豐為你補魂。」
夏運秋心頭抑制不住的狂跳,一度絕望迎來的希望讓他差點不能自已,以至於她解下自己一顆衣扣都沒有出手阻止。
他艱難的咽了咽口水,看著大夫人那美麗的臉龐道:「那不知我應該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夠得到大夫人的幫助呢?」
「是個聰明人……」她突然鬆開他,後退幾步看著他笑吟吟道:「跪下!」
反轉太快,饒是夏運秋也不由一怔:「什……什麼?」
她眯眼重複道:「像方才那樣…跪下!」
夏運秋陰鬱的眼底閃過一絲幽芒,袖子中的拳頭緊了緊,但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麼,膝蓋微微彎曲,緩緩的跪了下去。
他心中慢慢的羞辱感。
這一跪,不比方才。
方才他跪的,是吳豐夫人,司座大人的結髮妻子。
而現在他跪著的,卻只是眼前這個女人。
他知道,在這個女人面前,他現在與他方才口中所說的伶人館中的相公並無多大差別了。
大夫人面上浮現出殘酷的快意笑容:「趴在地上,背我上塌。」
即便是當年他初離夏家大門時,也未遭受過如此大的羞辱,他的手背上,青筋鼓漲猙獰粗大,但他依舊是慢慢的趴了下去。
大夫人媚笑聲不斷,坐在他的背上,雙腿夾在他腰間,笑道:「去吧。」
夏運秋緩緩朝著自己睡了多年的床榻上爬去。
在今夜之前,他從未覺得自己這張床,比這世間任何猙獰的毒物都要來得可怕。
此刻,他覺得自己比溝渠中的老鼠,腐肉上的蒼蠅還要來得低賤卑微。
顧瑾炎!
他心中不斷默念這三個字,如今能夠讓他堅持下去的,也唯有這三個字了。
終有一日!同樣的屈辱,他定要顧瑾炎也一同經歷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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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輕衣現在心情很不爽,很鬱悶,煩悶之下,以至於施針的手沒輕沒重,狠狠的扎在陵天蘇的玉堂穴上,扎得血珠直冒。
香兒與月兒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卻不敢有任何言語。
因為她們亦是看出這位駱醫師心情處於極度惡劣之中。
就在這時,好死不死的,在紮下一針玉堂穴的上方胸口處,嗤的一聲撕裂肉體般的輕響。
猩紅的鮮血飛濺出來,斑斑駁駁的濺在駱輕衣的俏臉之上,只見陵天蘇胸口處,又憑空多了一道不知被什麼野獸抓出來的爪印,將他皮肉撕得翻卷開來,慘不忍睹。
然而同樣的場景在這三日以來,發生的不止一次了。
駱輕衣低著腦袋沉沉一笑,襯著她臉色的血跡,這笑容好真有幾分滲人,她一甩手中針藥包,怒道:「自己趕著送死,一個勁的折騰我做什麼!」
忍了三天終於忍不住,她要尥蹶子不幹了。
月兒不敢去看陵天蘇胸膛上的傷痕,趕緊勸道:「駱姑娘,你若是不管,少爺必定凶多吉少。」
「是啊是啊,駱姑娘你醫術高明,唯有你在此,我們才能安心啊。」香兒亦是連忙說道。
駱輕衣看著雙目緊閉的陵天蘇,冷笑連連:「當我治病是治著好玩的嗎?!舊傷未愈又急著添新傷,真當我是神仙下凡不成,你們若真的不希望他出事,那便趕緊將他從那鬼地方給拖出來!」
香兒低著腦袋,有些委屈的說道:「我與少爺溝通過,他不願……」
駱輕衣磨牙道:「臭小子皮癢欠收拾!」
「皮癢到不至於,幾日不見,你脾氣見長啊。」
躺在床上的陵天蘇突然開口,驚得三人豁然將目光轉去。
眾人之見他睜眼之際,一雙藍色眼瞳被一抹及淡的鮮紅壓制,隨著他的神魂復位,沉寂的氣息陡然翻轉,騰騰煞氣沖天,好似火山爆發一般,一股恐怖的凶戾之氣充斥在整個房間之中。
駱輕衣臉色微變,眼眸微眯。
香兒月兒二人渾身汗毛豎起,不由自主的瞪大了雙眼。
陵天蘇眼睛微微轉動,將那紅鮮紅之色壓下,呼吸之間,那沖天煞氣竟然很受控制的退回至他體內沉澱,再也不吐露半分。
「少爺!」香月二人驚叫一聲,見他終於回歸本體,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鬆了下來。
起身是,陵天蘇看著胸口玉堂穴上顫微微扎著的銀針,還正在冒著血珠,他失笑道:「下手可真夠狠的。」
覺得有些礙眼,伸手欲去拔下哪根銀針。
駱輕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巴掌就呼開他剛抬起的手:「想傷口中的血噴得厲害你就拔吧。」
月兒眼珠子一轉,陵天蘇的回歸讓她心中放鬆不少,腹黑作怪的性子又起來了,她與在一旁咬耳朵說道:「我算是瞧出來了,駱姑娘是個嘴硬心軟的性子,看似對少爺兇巴巴的,實際上比咱們還關心少爺呢。」
分明是一副竊竊私語的模樣,可她卻絲毫沒有收斂音量的意思。
駱輕衣額角頓時鼓起一道青筋。
雖然香兒腦子不大靈光,但多年與月兒朝昔相處多年,二者之間何等默契,頓時會意過來,她一副憧憬模樣故意粗聲粗氣說道:「要是駱姑娘能當咱們少奶奶就好了。」
咻!
一根細若牛毛的銀針擦著香兒的臉頰而過,帶起一縷秀髮,不傷其分毫,卻讓她半張臉頰僵硬麻木失去感覺。
駱輕衣撩起一縷秀髮挽至耳後,看著她淡淡笑道:「什麼奶奶?」
看著這副笑容,背上冷汗瞬間打濕了衣衫,香兒瑟瑟發抖道:「是姑奶奶……姑奶奶……」
陵天蘇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頭一次看到香兒這個大魔星除了月兒以外被壓製得這般慘烈的。
駱輕衣淡淡的斜了他一眼:「還不躺下。」
陵天蘇一縮腦袋,不敢再多言,乖乖躺下。
香兒忙道:「我去打一盆熱水來。」
「我也去。」月兒也跟著香兒一同跑出房門,沒辦法,駱輕衣氣場太可怕了,看來日後開玩笑也得分人的啊。
駱輕衣面無表情的為他上藥,口中說道:「從我見到世子殿下那一日起,這是幾次為你療傷了。」
陵天蘇大汗,貌似駱輕衣來到他身邊就一直充當苦力活來著,乾笑道:「不記得了。」
駱輕衣十指十分靈巧的將他胸口那猙獰的傷口止血包紮,頭也不抬的問道:「說吧。」
陵天蘇一愣:「說什麼?」
「方才你醒來那一瞬的身體變化是何緣故?世子殿下在那刀中世界究竟在做什麼?」
「唔……香兒沒與你說嗎?我去尋那泣血草了。」
「糊弄鬼吧你!」
駱輕衣狠狠的拔下玉堂穴那根銀針,帶起一串晶瑩血珠,煞是好看。
陵天蘇卻是疼得齜牙咧嘴:「你輕點。」
駱輕衣板著個臉道:「還知道疼?你這一身傷怎麼不見你喊疼,還請世子老實回答屬下問題,在那修羅戰場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世子方才一瞬渾身上下透著那般濃烈的煞氣。」
身上傷口已被包紮好,陵天蘇撐起身子繫著衣帶。
他衝著駱輕衣微笑道:「煞氣而已,你也說了那是修羅戰場,身上沾染到一些也不足為奇。」
駱輕衣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響,最終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也罷,世子不願多說,我便不問了,換一個問題,世子尋那泣血草做什麼?」
陵天蘇笑了笑:「賣錢啊。」
駱輕衣:「……」
「行了,不說這些了,輕衣,我睡了幾日?」
因為在修羅戰場內是不分白晝黑夜的,在廝殺戰鬥中,他是沒有時間觀念的。
「三日。」駱輕衣好沒氣道,她想著,若是他再不回來,她估計就要使用非常手段把那個叫香兒的傢伙吊起來逼她將他召回來了。
三日嗎?
陵天蘇有些意外,雖然他在修羅戰場內沒有時間觀念,但是在他的感知中,在其中度過的時間絕對不止三日這麼短。
如此想來,那修羅戰場中的世界的確是玄妙得很,竟然同外界光陰流動速度大不一致。
不管怎樣,他這一趟採取泣血草沒有白去,畢竟收穫真的很大。
陵天蘇笑了笑,又問道:「這三日中,可有外人來找我?城中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駱輕衣收拾著自己的藥效,應道:「世子購置的那個小的吳三兒來過府中一回,說是那位負責教煉器的歐陽先生快撐不住了。」
陵天蘇心中一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如此惡徒居然敢在他與顧瑾炎的地盤上傷人?!
他沉聲問道:「是何人動的手?」
駱輕衣好氣又好笑的說道:「還不是你那一百名崑崙奴,雖然個個勤奮好學卯足了勁兒,但那天資實在是差得令人髮指,歐陽先生都氣成什麼模樣了。」
「呃……」
「有空你還是回去好好瞧瞧吧,至於今日城中有何大事……明面上倒是風平浪靜,不過府中影侍卻是探得消息,說是三日前,越國王室吳嬰將羅生門司運給逼了出來,與他相見。」
陵天蘇蹙著眉,嘴角微微下沉道:「上官棠?他見上官棠做什麼?」
駱輕衣眉梢一挑:「世子殿下似乎對她的事情格外上心?」
陵天蘇乾咳一聲,道:「我是對那吳嬰上心,他傷了月兒這筆賬我還沒找他算呢。」
「是嗎?」
駱輕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有過多去深究這個問題,繼續道:「世子有空還是回莊園看看吧,不然歐陽先生真的會瘋的,我先下去了。」
陵天蘇握了握受傷的右手,驚訝的發現自己被貫穿的掌心居然骨肉都再度縫合,除了那握拳動作時傳來的鑽心疼痛,其中毒氣都已經盡數拔出,倒也沒什麼大礙。
這駱輕衣的醫術可真是夠可以的啊,不知比起宮裡頭的那個聖手梁復又如何。
理好衣衫,推開房門,仰面抬頭看著久違的太陽,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便向香月二人告辭離去。
還是聽駱輕衣的話,去城外的小莊園看看吧,畢竟那小莊園成立也沒多久,就這麼放任不管還真是有些擔心呢。
陵天蘇突然有些同情歐陽當。
猶記當日在這莊園門口初見這位煉器師歐陽先生時,他是那般舉止沉穩,神態安閒。
如今眼前這個眼袋透著濃濃疲倦的烏青,原本明亮的眼睛黯淡無光,整個人透著陰鬱頹廢的他,真的與當日是同一個人嗎?
在陵天蘇入莊園那一刻,他仿佛等候已久立馬就迎了上來,語氣充滿了哀求:「世子殿下,求您了,您且去與顧少為在下說說好話吧?這活真不是人幹的啊!」
陵天蘇道:「呃……怎麼了,可是天資太差教不會?」
歐陽當用袖子鞠了一把淚,道:「何止是天資太差,簡直是差得令人髮指,不說煉器了,就連煉器的最基本法門他們一群人就背了整整七日還顛三倒四,差行漏字,磕磕絆絆,在下是日夜督促,他們也算是十分刻苦,但奈何仍是抵不過現實的殘酷。
實踐動手能力更是不知糟踐了我多少材料,實話與您說了吧,崑崙奴的確不適合學習煉器,怕是也就只能練練打鐵這種苦力活了。」
他雖性格沉穩,但你要想想,再沉穩的性子對這整整一百名連最基本的背書都背的令人倍感折磨,第一步都尚且踏出去就生生卡死在家裡了,想他堂堂一名煉器師,卻整日只能像個普通教小孩背書的先生一般挨個檢查背誦情況。
這對他而言,與荒度光陰並無兩樣。
陵天蘇目光一轉,便看到鬼頭鬼腦躲在屋檐後面盛淪的那張大黑臉,此刻大黑臉上滿滿的羞愧之色,眼神閃躲,而他身後,亦是同時躲著一群黑壓壓的黑腦袋。
收回視線,陵天蘇看著歐陽當問道:「就如此艱難嗎?」
說實話,他實在不願意就這麼放棄這一批崑崙奴讓他們去當普通的雜役,雖然他們資質太差,腦子也不好使,但是他們身上卻有著許多人沒有的最珍貴一點。
那就是忠誠。
正是因為這忠誠的存在,所以陵天蘇才覺得在他們身上花費這些功夫並不算浪費。
可是如今……歐陽先生都被逼成這幅模樣,即便是陵天蘇也有些於心不忍。
「這樣吧歐陽先生,這幾日確實是辛苦你了,要不這煉器入門之法,該背的你就讓他們自行背誦,這授課之事暫且擱置,待我想想再想想其他辦法。」
所謂的其他辦法,陵天蘇需要去尋找一些關於崑崙奴記載的書籍,畢竟同為人類,崑崙奴智力大不如尋常人類總歸是有原因的,若是能夠通過這些書籍找出解決方法,倒也不錯。
歐陽先生連忙擺手道:「顧少命在下來此,在下自然不可做一名閒人,只是他們我確實無力再教,不過……」
陵天蘇心中一動,見他話中有話,接著問道:「不過什麼?」
歐陽先生面上微微不自然,不過還是說道:「世子若是想培養煉器師,何不則優而選,那日我教他們煉器知識時,慕容姑娘偶爾路過煉器學堂旁聽過些許,在下見她天資絕佳罕見,即便是相較於在下也是不讓惶恐,所以……」
說實話,提及這個想法時,歐陽當心中還是有些不自在的,畢竟男女有別,他主動提及教世子身邊的寵姬煉器,實在是有些不妥。
不過仍是抵不過那惜才之心。
「慕容姑娘……」陵天蘇微微皺眉,思量片刻才想起來他口中的那個慕容姑娘就是楚國舞姬中被他劃了名字的慕容衡。
不過當日被她使計將此事給糊弄了過去,幾日下來倒也沒時間去管她,倒是沒想到她卻先不甘寂寞的私底下作起妖來。
陵天蘇笑了笑,看著面頰微微泛紅的歐陽當說道:「歐陽先生這話說得…莫不是準備棄了我那一百崑崙奴,轉而將目標轉在了那五十名楚女身上?」
歐陽當臉色大變,急忙解釋道:「並非如此!世子殿下誤會了,在下怎敢對世子殿下身邊的人起非分之想!」
「我可沒這樣說過,不過既然歐陽先生都覺得她有天賦,那自然是不可浪費這麼一個人才,也罷,如此便讓盛淪他們先背習煉器入門法則,先生則教那五十名楚女煉器知識。」
陵天蘇不怕她作妖,不如說他倒是十分好奇她究竟想耍什麼花樣。
歐陽當有些意外,這世子殿下居然如此好說話,不過不管怎樣,他都不用再面對那一百名愚笨之徒總算是大吉大利了。
歐陽當離去後,陵天蘇看著屋檐後黑壓壓一群滿臉挫敗的崑崙奴,面上並無多大失望,他沖盛淪兄弟兩招了招手。
「你們兩個,過來一下。」
盛淪、盛左互相對視一眼,沒有說話,低著腦袋就過去了。
不過這次他們倒是聽進去了陵天蘇曾經對他們說得話,沒有動不動就下跪,只是神情恭敬的低著腦袋。
「方才的話你們都聽到了?」陵天蘇一掀衣擺,席地坐在桃花樹下。
聽到發問,他們二人的腦袋低得更深了。
盛淪一臉羞愧難當,道:「是我們沒用,腦子蠢,丟主人臉了。」
「我的臉可是長在我自己臉上,不是你們想丟就能丟的。」
盛左忙道:「主人說的是。」
盛淪忽然抬頭,咬牙道:「主人,小人尚在趙家時便聽說國丈大人將我們連同一座靈山山脈贈給了您,我們不中用,不成器,實在是沒臉再繼續在此吃閒飯了,要不您將我們發配至山脈為您開掘靈石吧,再苦再累我們也絕無怨言!」
盛左一怔,隨即很快使勁點頭,表示自己也絕無怨言。
陵天蘇笑了:「這是你一個人的主意還是所有人的主意?」
盛淪道:「夜晚時分,我們早就商量好了。」他的眼中極為少見的露出一抹堅毅之色:「我們雖然生來卑賤,但絕不做吃閒飯的寄生蟲!」
陵天蘇點了點頭:「此話有理……不過誰說你們是寄生蟲了?」
盛淪苦笑:「我們腦子不好使……」
陵天蘇嘆了一口氣,緩緩道:「可我看來,你們比起那五十名有著煉器天賦的楚女門要來得珍貴許多。」
盛淪、盛左二人豁然抬頭,剎那間,心頭因那「珍貴」二字而不可抑制的狂顫,一種前所未有的炙熱情感在胸膛下泛濫。
他們是最卑賤的崑崙奴,與家畜無異,崑崙奴的繁殖能力很強,正是因為人口之多,智力低下,這才成了九州各國上強者的奴役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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