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衡看著他的背影,合上衣衫,點了點頭,蹙眉忍著腹部傷痛起身跟隨。
季兒看著她這般,又開始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小小聲的對自己身旁的妃言說道:「你覺不覺得咱們世子殿下有些過分啊?」
妃言不比這無腦子貨色,自然不敢隨意議論主子。
乾笑兩聲,與她稍稍拉開了一點距離。
季兒又不甘寂寞地蹭了上去,繼續小小聲說道:「衡兒這剛沒了他的孩子,他便這般冷淡,她身上還有傷,世子居然扶都不帶扶的讓她自行跟上,你說過分不過分。」
陵天蘇腳步一頓,臉色微微發黑。
這小丫頭片子,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誒……你幹什麼?」慕容衡驚呼一聲,身體被打橫抱起。
她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可惡臉龐,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說道:
「若非這丫頭三番兩次的提醒我,我都差點忘了你現在是我的人,方才的確是我考慮不周。」
慕容衡被他那敷衍的眼神激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狠狠的打了一個冷顫,乾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陵天蘇沒搭理她,直接在一路女子艷羨的目光之下將她抱了出去。
縱然階梯小道黑暗一片,可一旦境界達到通元,眼睛便不再受黑暗所影響,此番景物乃至懷中的人,皆看得一清二楚。
慕容衡倒是看不清此刻他是怎樣神情,只是嗅著二人身體上互相交替的淡淡血腥之氣,便已猜想到他此番歸來,身上也是受了不輕的傷勢。
不過她素來是個識趣之人,不該問的從來不會多問。
一路安靜,聽著踏上樓階的輕微咯吱之聲,緊接著便是二樓小閣樓被一腳粗暴踹開,讓她聽出了此刻陵天蘇隱藏的怒火。
心情忐忑的勾攬著他的脖子,盤算著接下來該如何說服他留下楚萱一命。
黑暗中,陵天蘇低頭看著目光閃爍而糾結的慕容衡,就知道這素來不安分的女人又在開始自己的思量了。
陵天蘇將她放在床榻之上,手掌輕揮間,燭台之上許久未燃的蠟燭嗤得一聲無火自燃起來。
幽幽的燭火將此屋黑暗驅散幾分,二樓閣樓許久未住人,未經他允許,樓下的崑崙奴還有楚女們自然不敢自行上樓。
故而此刻屋內總是散發這若有若無的淡淡霉塵之味。
慕容衡低垂著腦袋,未束起的青絲自她雙肩傾瀉垂落,甚有幾分幽怨美感可言。
而此刻她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思考著該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份與價值來最大可能性的讓楚萱安全一些。
雖然目光專注的看著鞋尖,可此刻她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那上面。
目光忽然一閃,一道白晃晃的東西將自己的鞋尖遮掩。
慕容衡怔怔地看著那白晃晃的東西,廢了很大的精力才反應過來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因為思考而一直繃緊嚴肅的神情驟然渙散起來。
那雙滿是謀斷與算計的目光豁然散發出驚人的亮度。
一時間,她不敢伸手去接,而是抬首呆呆地看了一眼陵天蘇,輕咽口水問道:「世子這是何意?」
莫不是在給她下套?
陵天蘇失笑,對於慕容衡他素來保持的是放養的態度。
起初她覺得此女過於攻於心計,分明是民間長大的公主,其手段與智商卻堪比那些後宮裡老謀深算的娘娘們。
故而對於慕容衡的態度也素來是不冷不淡,甚至可謂說得上是並無多大好感。
可是深想了幾分,便也多了幾分理解。
他將她一隻冰涼的手掌握起翻了一個面,然後將那亡楚來之不易的帝蘊玉放入她的掌心。
幾乎是在溫涼的玉佩與冰涼的手掌相觸瞬間,她猛然驚喜一般的驟然用力握緊那枚玉佩。
以至於她指尖淺淺指甲頗有力度的刮過陵天蘇手指都未曾察覺。
蒼白絕美的面容之上,儘是失而復得、不可置信地喜悅。
若非掌心的觸感,她幾乎覺得這是一個夢。
固然陵天蘇曾經答應過她,有朝一日會將此玉佩歸還。
可帝蘊玉之重要,對於修行者而言都是致命的誘惑。
她不敢相信他真的如此輕易的就將玉佩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此刻握著這枚帝玉,仿佛這便是世間最好的治傷良藥,頓時連身上的傷口都不覺得那麼痛了。
「這個……真的給我?」
陵天蘇笑了笑:「你都握得這麼緊死不撒手,難不成我還能搶回來?」
慕容衡揚起腦袋,看著他不解說道:「我還以為……你今日私下叫我過來,是……」
說到這裡她語氣一頓,沒有再說話。
陵天蘇卻是很快接著她的話往下說道:「你以為我是讓你來決定如何處決楚萱的?」
慕容衡握緊了手中的玉佩,低著腦袋,纖長而烏卷的睫毛微微一顫,沒有答話。
陵天蘇繼續說道:「這麼說,如今在這京都甚至是遠方,都有著不少的人知曉了你的身份?」
慕容衡點了點頭。
身份暴露意味著什麼,她不可能不知道。
復國。
看起來很簡單的兩字背後卻是沉重如山的擔子。
如今她不過是個修為低下,毫無背景勢力的廢柴公主。
目前為止,她這個身份不僅不會為他帶來半分好處,反而還未給他帶來重重壓力與麻煩。
可是即便是這樣,他仍是把玉給了她。
慕容衡心中想著,若是換做她楚國那位人中俊傑厲方沉,怕是第一時間會將此玉牢牢的把握在手掌之中用以制衡她吧?
想到這裡,她的內心真的是百味聚雜。
陵天蘇揉了揉腹部的傷口,體內火種餘毒尚未拔出,身體也有些疲倦。
便依靠在了床榻之上,雙手枕在腦後,悠悠說道:「其實我挺意外的,在我生死不明的狀況下,你還能夠在此支撐這麼長的時間,甚至有了新的靠山,也沒跟著他走。」
慕容衡微微一怔,隨即回首看著他,目光有些詫異與幽怨:「原來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這般隨波逐流的一個人。」
陵天蘇呵呵一笑:「隨波逐流那是因為身不由己,如今你便是身不由己,可依舊能夠在那激流竄急之中奮力掙扎,站穩自身,這與半年前時我所見到的你完全不同,其實當我回來的時候,真的沒想到你還能夠在這裡。」
畢竟護在自己頭上的那個庇蔭大樹已經垮了,慕容衡是個聰明且十分現實的人。
她並非無欲無求痴迷於煉器的小秦公主,更非那個一心一意只在他身上的媳婦兒子憂。
她是一名復國欲望極其強烈的亡國奴。
從這一點上看,她甚至可以說有著不小的野心,與蘇邪倒是有著幾分相似。
可她偏偏又沒有蘇邪那般強大的實力。
如此一個不安分的人,回來還能夠看到她。
陵天蘇承認,他仍是沒有琢磨透這個女人。
但是他想說的是:「楚國能夠出你這麼一位公主,是楚國之福。」
誠心不帶一絲虛假的誇獎,竟是讓這個現實精於算計的女子臉色微微一紅。
隨即那抹淺紅很快散去,她自嘲一笑:「楚國早就沒了,若是還在,我便不是公主……」
說到這裡,她抬首看了一眼陵天蘇,笑了笑道:「當然了,現在我也不是,現在的我,不過是個亡國奴姬罷了。」
「帝玉在手的亡國奴?」陵天蘇難得用打趣的語氣跟她說話。
慕容衡笑了笑,揚起手中帝玉,說道:「既然給我了,可就不會再還給你了,而且我想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了,你就不怕我跑了?」
陵天蘇懶懶的撐著腦袋道:「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跑了就跑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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