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幻真端著一個木碗,碗內熱水泛著騰騰熱氣,他冷冷遞到自家孫子面前,面目表情道:「喝吧。」
狐崇顫巍巍的接過,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發現他臉上並無異樣,猛灌了一口,喝得急了,嗆的全身做疼。
狐幻真談了一口氣,緩緩蹲下身子,將手掌貼於他背心,元力涌動,為他治療胸口傷勢。
狐幻真將聲音壓低,僅讓兩人聽見的聲音說道:「自作自受,見過蠢的,沒見過你這麼蠢的,即便你要投誠,豈能當著那老東西的面,若不是我,你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狐崇一臉後怕,猶豫道:「爺爺教訓的是,可是不投誠,死,是遲早的事。」
狐幻真哼哼冷笑,眼睛眯起道:「即便投誠,與做狗又有什麼分別,我們不拿點籌碼在手上,投誠之後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好過。」
狐崇似懂非懂:「籌碼?我們哪裡有什麼籌碼。」
狐幻真笑得詭異:「陵天蘇……就是最好的籌碼,如今南族大亂,那老東西恐怕第一時間就安頓好了陵天蘇,然而最安全的地方,不正是狐樹老頭的藥園嗎,那藥園陣法重重,飄忽不定,就憑北族那群人,哪裡能找到藥園所在。」
狐崇眼睛一亮,喜道:「好主意!」
狐幻真眼神凌厲,瞪了他一眼,道:「蠢貨!收起你臉上的表情,老東西豈是那麼好糊弄的,我還得想個法子離開這裡。」
狐幻真來到狐奴棲息所地,還沒等他見到狐奴就被狐翰攔下,只聽他冷冷道:「大長老正在休息,二長老有事?」
狐幻真正色道:「方才老夫感應到西南方向有所異動,特來請示大哥,批准老夫親自前往查探一番。」
狐翰目光如電,道:「一點異動就要勞煩您二長老親自出馬,未免有些不妥吧?」
狐幻真滿臉沉痛道:「如今我族傷亡慘重,怎可再有其他損失,還是老夫去妥當些。」
狐翰攔路的手依舊沒有放下,「這等小事就不必一一請示大長老了,就由二長老您自行定奪吧。」
「如此也好。」狐翰沒有發現,在狐幻真轉過身的那一瞬間,臉上泛起一個詭異的笑容。
「咳咳咳……」狐奴捂著嘴猛烈咳嗽,攤開乾枯的手掌,看著掌心那刺眼的殷紅,無奈的笑了笑,他終究還是老了。
…………
「這麼說來,狐奴真有那麼厲害?」
牧前黃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氣息收斂,不敢一絲外露。
「不錯,我帶去的數千隻妖獸,那老傢伙一眨眼的功夫,就吃了個乾淨,情勢所逼,我不想族人們有多餘的犧牲,便擅自主張先行撤離了,請老族長責罰。」
老族長牧魏淡淡一笑道:「沒有什麼責罰不責罰的,南族已是山窮水盡,滅亡……不過是多一刻晚一刻的區別罷了,雖說他將妖獸盡數消滅,不過我就不信他一點暗傷都沒留下,只要他一倒下,南族就徹底的完了。」
「老族長英明!」
「你去將焯兒叫來,有個任務須得他去完成。」
牧魏老而混濁的眼睛,暗得詭異。
此刻,陵天蘇正摸索著藥材研磨著,狐樹老頭說他瀕臨突破邊緣,可能因為心境原因,遲遲找不到宣洩口,因此讓他在這做些細緻的活,平穩心境。可他哪裡靜的下來,外頭戰火不斷,狐奴爺爺也不知是否安好,他都那麼大把年紀了,身體能否吃得消也是個未知數,他身為一族少主,卻安逸的躲在這裡,念及此處,心中愈發煩亂。
而香兒則正握著碗口大的鐵勺,搗鼓著鍋中焦黑已看不出什麼名堂的不明物體。
先前每每她見到月兒做飯時的姿態,優雅動人,炤上縷縷霧氣籠罩在她那溫軟如水的面容上,多了一絲人間煙火的味道,說不出的好看。香兒看得心癢難耐,也想嘗試一番,於是苦苦央求,月兒耐不住她的糾纏,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妥協讓她掌勺。
畫風突變,香兒額上捆著草搓繩條,如同鄉間村漢,握勺如同架刀,一把炒菜的勺子竟被她舞出了虎虎生風,橫少千軍之勢,鍋里的紅燒肉在她的摧殘之下,已然羞憤的化成了鍋灰,不大的房內,瞬間瀰漫起一股詭異的味道。
月兒在一旁憂心忡忡的看著她,欲言又止。
「嗤」一聲,陵天蘇手下沒輕沒重的,一株藥材又報廢在他手上。
狐樹老頭如同被刨下一塊心頭肉,大呼心疼,喋喋不休道:「老頭子我都說了,這凝風草迎風而長,為風所化,十分嬌貴,下手一定要有分寸,捻磨時只須得下三分力,萬萬不可多,否則藥性全失,大大浪費掉了!」
陵天蘇將手中藥碗放下,喃喃道:「也不知道狐奴爺爺他們怎麼樣了……」
狐奴努了努嘴,毫不留情的打擊道:「就算你知道了又怎樣,拋開你那點修為不說,還瞎著雙眼,出去也只有送菜的份。」
「你說什麼你!」香兒頓時怒了,油汪汪的鐵勺直接拍在了他的後腦勺上,好傢夥,差點被把他拍在地里去。
「丫頭,你以小欺老……」
香兒作勢還要拍,狐樹抱頭鼠竄,一溜煙逃走了。
香兒頗為嫌棄的看著手中大勺,這是拍了那老頭腦袋的,那傢伙長年不洗頭,這大勺怕是乾淨不到哪裡去了,頓時雅興全失。
「嘖,還讓不讓人好好做飯了。」說完,隨手將鐵勺一扔,出去撲蝴蝶去了。
獨留陵天蘇和月兒兩人面面相忌,他們是在很想說,就她鍋底那點殘渣,實在不比樹老頭腦門乾淨到哪裡去。
晚飯時分,狐樹老頭捧著飯碗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小子,你的空間戒該裝的我已經給你裝了。」
二女愣了愣,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
陵天蘇卻笑了笑,道:「那就多謝樹爺爺了。」
狐樹道:「我樹老頭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也不懂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道理,只曉得別人打上門來,就要反擊,老頭早就知道你不甘平靜的窩在這裡,別怪老頭,你身上有傷,須得在這養好了,出去才會多一分活下來的幾率。」
「我看你們哪也去不了!」
一道驚雷自虛空中突如其來,狐樹老頭反應何其之快,足下蓄力,座下石椅無聲無息化為粉塵,身軀瞬間離地,寬大的長袖將陵天蘇三人包裹急退,如此繁瑣的動作,他一個呼吸間便已完成。
手臂粗的驚雷落在飯桌之上,飯桌砰然炸裂,地上形成一個巨大淺坑,坑的周圍不斷閃爍著餘波電光。
看著眼前的來人,狐樹老頭心驚無比,他的陣法何時被破解的,他竟沒有半點察覺。
月兒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頓時瞭然,嘴角一聲嗤笑。
狐樹老頭臉色漲紅,直覺臉面有損,正欲開口解釋,便聽到月兒低聲恨道:「叛徒!」
狐樹老頭一愣,叛徒?什麼叛徒?
月兒從他衣袖中掙出,看了他一眼,道:「能如此輕易破開樹爺爺陣法的,除了他們知道陣眼所在,以及破解方法,否則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快找到我們。」
狐樹老頭心中頓時有所安慰,難怪,原來不是他的陣法太過垃圾,而是有人告密。嗯?告密?安慰過後,緊接著一股難以言明的憤怒湧上心頭,居然南族裡有這等無恥之徒,做這般下作行徑,將他們賣得了個乾乾淨淨。
三道身影落在藥園斜對面的一顆參天大樹上,陵天蘇鼻尖聳動,嗅到一絲熟悉的味道,心中不由泛起一陣苦澀。
牧連焯,原來你也來了……
為首一人,樣貌看起來三十好幾,面容陰柔,身形消瘦,明明是一副男人面容,卻點了一抹硃砂,抹了一嘴朱唇,看著著實反胃,那人腳踏虛空,如同腳踏實地般,一步步走下,嘴角緩緩勾起,似笑非笑,眼中卻是一片冰冷殺機。
「離天樹,你若肯投誠,並且交出陵天蘇,本尊饒你不死。」
狐樹老頭嘿嘿一笑,伸出一條乾瘦如蘆柴般的腿晃了晃,指指襠下,笑容猥瑣:「嘿嘿嘿,你要是從老頭這底下鑽過去,要是老頭我心情好了,興許還會賞你一泡童子尿嘗嘗。」
香月二人瞧了瞧他那雞皮褶皺的鞋拔子老臉,嬌軀忍不住狠狠的抖了抖。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找死!」身軀一抖,自衣擺下,無數色彩斑斕的毒蛇順著他的小腿,瘋狂湧出。
狐樹老頭「切」了一聲,身為狐族,養什麼這種沒毛毒物,用來嚇人麼?
狐樹老頭將身後三人護好,掌風如刃,疾馳而出,毒蛇一時之間被斬得七零八落,還未等他來得及得意,卻眼見那些本被斬成兩截的毒蛇,身體亂扭之間,竟從斷口處,又生長出一顆蛇頭來。
狐樹心中一跳,這是什麼怪蛇?
蛇群密密麻麻,越來越多,看得人頭皮發麻,不用說,這怪蛇必是劇毒無比,實在是難以想像,這麼多的蛇,那人是如何掩藏在衣衫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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