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些獸骨的主人早已被這片海域給吃掉了,那些獸骨不過是形式性的翻滾涌動著,隨即就緩緩沉入了大世界的海洋之中。
寒風摻夾細碎的雪花,拂過三人的衣袍。
駱輕衣向前走出半步,斷崖上有積雪簌簌朝著崖底深淵落下,她看著被黑色海域覆蓋的冰川草原,緩緩伸出手掌,對著那片海域做了一個虛抓的動作。
死寂的海域拂起輕微的海風,將猶如黑色死亡鏡面的海水吹出一層淡淡的漣漪。
漣漪起波瀾,很快,那海面凝結出一枚黑色的冰凌。
隨著駱輕衣手掌一動,那枚冰凌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一般,嗖的一聲化作一條黑色的流影,穩穩地落入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看到這一幕,牧子憂撇了撇小嘴道:「真是厲害,輕衣的控水之力竟然已經成長到了這般地步,這可是海神界死亡海域的黑水,縱然是神界的司水之神也無法掌御的神秘海域,輕衣就給直接控水成冰了,這下,若是打架的話,我可不是輕衣你的對手了。」
駱輕衣偏首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微微一笑,道:「你乖,我就幫你打架,子憂不用出手的。」
牧子憂失笑:「輕衣你這語氣,可真的是越來越像哄小孩兒的老媽子了。」
駱輕衣洒然一笑,將手中的黑色冰棱遞給陵天蘇,道:「世子殿下怎麼看?」
陵天蘇深處一根手指,在冰面上輕輕擦拭而過,兩指輕捻,在鼻端細嗅了片刻後,面容看不清是何情緒。
他平靜道:「這黑水的氣息十分奇怪,在我的印象之中,北冥海域之中,即便是死亡之海,氣息也絕非如此詭異。」
那股氣息很淡很淡,淡淡的髒臭,味道並不刺激熏人,就像是一抹腐爛的血塊埋在了十萬里深海之中。
若不細細深究,縱然是嗅覺敏警的海妖,也無法捕捉到那氣味的蹤跡。
陵天蘇眼底划過一絲異色,道:「這黑水之中,有一股奇怪的腐爛味道。」
牧子憂看了一眼草原上繼續被吞噬的牛羊,蹙了蹙眉道:「這片海域在吞噬草原上的生靈,那腐爛的味道會不會就是那些生靈時候累積出來的。」
陵天蘇搖了搖頭,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道:「截然不同,若是那些牛羊的屍體,散發出來的將會是一種猶如胃部腐蝕未消化完全的氣味,可是這黑水海域……」
他幽藍色的眼瞳倒映出無邊無際的黑色海水,映得又幽又冷:「顯然胃口是極大的,在那些牛羊被海水淹沒吞下的一瞬,瞬間就被分解同化,莫說氣味,光是其存在氣息,在它們被吞沒的那一瞬就已經尋不到半分了。」
駱輕衣蹲下身子,身上的輕裘在雪地間輕柔的鋪散開,靜美如素的容顏是落入這墨山白雪中的絕色,她手握黑色冰棱,嗤的一聲插入雪地之中。
以那冰棱為中心,周圍積雪瞬間擴散成漆黑之色,好似濃墨打翻了在了雪地一般。
可是濃墨終有量,而這一枚冰棱,卻是在不斷在擴散蔓延著那象徵著災難與不祥的黑意。
駱輕衣不徐不緩地挑起眉頭:「縱然我以應龍的御水之力將這黑水冰封,它仍舊能夠侵蝕大地,殿下以為,這黑水究竟是什麼東西。」
陵
天蘇也跟著蹲下身子,以手指揉起一抹黑雪,放入口中淺嘗了一下,隨即,他閉上眼睛,蹙起眉頭,感覺到了有一種精神意識融入到了腦海之中。
那種意識絕非人間生靈所能夠擁有的,可是陵天蘇發現自己對這意識並不陌生,甚至……隱隱有些熟悉。
這抹熟悉的意味並不久遠,這個記憶不屬於前世輪迴中的任何一世。
記憶並不久遠,可是卻很難讓人憶起。
他一定是經歷過這種意識的。
一時間難以捕捉想起,陵天蘇嘆了一口氣,繼續分析著自己對此物的認知:
「如果我沒有推演錯誤的話,這黑水海域看起來雖然是一片死水之海,可是在我看來,它是富有生命與意識的存在。
而且,這個意識十分零散,就像是無數個不同生命的意識被強行剝離體外,然後禁錮在了海域之中,強行拼湊出來的一個龐大意識。」
陵天蘇低頭瞥了一眼地面上的黑色痕跡,手掌傾覆,那黑意就停止了擴散。
掌心火焰吞吐之間,燎起一道火蛇,將黑雪盡數焚盡,以至於積雪深處被黑化的表層山體地面也焚去一個空疤。
駱輕衣掌心微震,一縷縷白色的濃霜氣流溢出指縫,將那黑水冰棱盤旋包裹。
霜白的氣流不見氣息如何強大,只是那冰棱卻是在她掌心之中,不斷迸濺出黑色的冰渣子。
掌力一吐,便聽得咔嚓一聲,冰棱四分五裂,碎成無數黑色的晶體。
掌心溢散而出的霜白氣流未散,在她修長窄秀的手掌間流轉成一朵如煙般的白蓮,蓮葉枝芽招展綻放成冰霜冷火,黑色冰晶被那霜氣冷火掠中,頓時化成嗤嗤的白煙,徹底消散。
駱輕衣攤開手掌,輕看兩眼,眼帘低垂泛著一絲冷意:「這黑水中所承載的東西,很麻煩。」
天空之上,墨色的長雲疊層流轉,天色映海,海色映雲。
陵天蘇看著眼前被雲層傾覆壓得極低的天空墨色,緩緩道:「是啊,這片海域,神遊難度,隔山可平,隔海卻難填。」
不論是遁速,還是展開鳳翼飛行,都無法度過這片黑色的海域。
千裏海域絕境,無一飛鳥蒼鷹盤旋。
牧子憂遙看天海,目光投放得極遠,在海面的地平線彼端,可依稀見到北族部落的城池與雪域輪廓。
這片海域雖然已經吞併一州,可是很顯然,黑水之中的磅礴意識有在被來自北方的另一種意識所操控著。
以一州為隔,護北境無南兵可侵。
而這黑水,卻在一路南下吞併而去。
若是不橫渡這片海域,抹殺掉海域另一邊的意識操控主人,這片黑色海域,將成為人間的恐怖末日。
如今,北境就在眼前,曾經的血仇之恥,滅族之痛,歷歷在目。
復仇的刀刃已經握在手中,隨時化身為屠戮的修羅惡鬼。
可是,如今卻因為一片海域,讓他不得不停下來腳步。
海神界,是一片汪洋冰藍色的海域,而黑色則是一種代表著死亡的傳說。
黑色的死亡海域,即便是成年巨龍不甚落入其中,也極難在其中存活下來。
即便是有,直至強悍的巨龍橫渡了黑色的海域,出來時,那萬古不朽,比星辰隕石還要堅硬的龍軀卻大多數被侵蝕腐爛的大半。
最終,不生不死地活著。
再強大的龍族體魄修復力,服食再多的朱靈果,也無法再生一塊血肉龍骨出來。
陵天蘇相信,或許像應龍、青龍這種上位龍族神獸,在全勝無損時期,方可不懼黑水的意識吞噬,從而橫渡海洋。
只是……
如今輕衣與他接受應龍、青龍的傳承,尚未完全融會貫通,境界也遠遠不夠,即便能夠抵禦黑水的意識所侵,那也絕不持久。
這偌大的水域,要想橫渡,還得借用外力。
牧子憂看著陷入沉思而緊鎖眉關的陵天蘇,下意識地用兩根細細的手指拉住他的衣袖,那張清絕美麗的面容間滿是愁思憂色。
若是就這樣被隔絕在此,當年血仇若是因此始終無法做個了結的話。
縱然他嘴上不說,可心中卻始終有一個死結難解。
手背忽然一暖,一隻溫暖的手掌覆了上來,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之中。
牧子憂抬首看著他幽藍澄澈的眼睛,便聽到他聲音安慰,緩緩說道:「別擔心,我一定會帶你見到你親生娘親的,子憂不怕。」
在這片風雪交織的寒天裡,他柔軟的一句話仿佛撞開了冰雪,暖極軟極的揉在了她的心口間,發軟的心坎重重跳了一下。
不疼,卻有著充實溫暖的滿脹感。
什麼心結,什麼血仇。
這種東西,從那夜鐘山之上,便已經不復存在了。
現在有的,僅僅是一個願意牽起她手,願意與她一起同行,讓她滿心歡喜的夫君而已。
年少誓言,她不曾有忘。
他亦如此。
「嚦!!!」一聲清越的鳴啼,一隻雄鷹自東南方向飛翔而來,黑色的羽毛間翻湧著白色的氣浪,可見起速度有多快。
雄鷹利爪如鉤,抓著一把泛黃的舊紙傘。
翅膀撲騰而下,落入雪崖之上。
將那把舊紙傘放在雪地間,那雙凌厲如刀的羽毛雙翼再度招展而飛,地面上的積雪成片飛舞,蒼鷹消失在遠方國境。
「看,我都說了有辦法的。」陵天蘇牽著牧子憂的小手,彎腰拾起地上的舊紙傘。
牧子憂看著那平平無奇的紙傘,不由有些好奇:「一把紙傘,難不成還能載我們渡海不成?」
駱輕衣忽然道:「那鷹,是吳越的計渠鷹,有著翻山越嶺、日行千里之力。」
牧子憂一怔,看向了嘴角勾起玩味笑意的陵天蘇。
他將這柄舊紙傘在指尖悠悠地打了一個轉,笑道:「本以為那鷹會抓著一個人過來,沒想到是一把傘,不過,既然出自吳越,這傘,自然能夠載我們渡海。」
見他笑得從容自信,牧子憂心中疑惑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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