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同為夜宴之客,他由始至終並未逾越。
倒是那雙子君,說到底並非晉國臣民,甚至連人類都算不上是。
他三番兩次的挑釁在先,更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肆意釋放氣息,可是天子並不責怪。
反倒是他,並未順著他的羞辱,坦然接受,不過是駁回兩句,卻要被他用這種看不懂事的孩子眼神看他。
只可惜,他不是孩子。
窗外燈籠飄搖,大紅色的燈光鋪滿三千長街,天地間鉛雲密布,大氣潮而熱,悶的人有些心慌。
所有人心中都十分清楚,葉家世子歸湮與川蕪山上,對於陛下,對於大晉無疑是一個沉痛的打擊。
可是如今葉家世子回歸,葉家繼承有望,趙家已經徹底覆滅,而顧家唯一的繼承人此時也與世子並肩而坐。
這一點,天子卻也不得不去重視。
若是葉家心存野望,其威脅,絲毫不比北離小多少。
若是葉家世子是一副乖順懂事的模樣,至少能夠讓人們心中稍寬,可五日以來,天子召見,他竟抗旨不見。
直至今日,第一次出現在這樣莊嚴的正式場合之中,又是如此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著實是讓人氣憤。
他難道不知,如今邊關戰事吃緊,離越二國聯盟,日益強大,若無南河雙子君的水軍幫助,大晉很有可能面臨亡國之危嗎?
雖說你是山林妖類出聲,可入世也已有三年,這娃娃都曉得區分的利害,你如何絲毫不去考慮呢?
「咔嚓咔嚓咔嚓……」顧瑾炎坐沒坐相,仿佛全身沒了骨頭似的,斜依在桌案上。
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個小荷包,裡面裝滿了葵瓜子在那磕得起勁。
他嘿嘿笑了兩聲,道:「其實少爺我也挺無禮的,大傢伙可以來說說我啊,雖然我只當你們的話是狗屁,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是了。」
這下,顧家家主面色都變了。
狗屁?
這豈不是將陛下都給罵進去了?
天子面色端莊,仿佛未聽到顧瑾炎的無禮言語,亦或者說,今日他所重視的,在這場間只有兩人。
南河雙子君似笑非笑地看著陵天蘇:「你是否覺得很不公平?」
陵天蘇挑眉道:「何來不公平一說?」
「你的事,我有所耳聞,你是大晉的功臣,就連你的結髮妻子,為了解大晉之危,如今也是容顏凋零,生命垂危,可即便如此,你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只能夠盡心當你的忠臣,縱然是我今日欺負了你,你們的陛下也會向著我這一邊。」
雙子君眼底笑意更濃:「可是在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你太年輕,雖然有著不俗的修為,可是憑藉你一己之力,當真以為能夠解大晉之危,抵抗離越兩國的百萬雄軍不成?」
陵天蘇嗤笑:「那閣下的那三萬水軍,就能夠解此刻的燃眉之急不成,更何況雙子君看起來也不像是這般慷慨大度之人,你是人間龍族使者,與你姐姐守護的是南北河域,從不插手人間之事,更非那家大國的附庸勢力,今日巴巴送上門來,不知是看中了什麼?」
龍生性貪婪,要想獲得他們的幫助,怕是不僅僅的等同交換。
顧瑾炎如何不明白這一點,亦是十分好奇審量地看著雙子君。
雙子君坐於案上,面上帶笑道:「本君修行已逾五千年之久,如今修為堪達長幽,殿下覺得,讓一名長幽境的龍族為諸位出戰,諸位應當拿出什麼報酬來?」
陵天蘇心中失笑。
五千年的大龍,修煉至今也不過才長幽境,小憐兒一根手指就能摁死的貨色,他真不知有何好值得得意的。
在海神界,五千年的長幽境龍族,實在非是罕見。
他也唯有在人間,能夠傲世天下一回的了。
陵天蘇看著他,問道:「閣下想要什麼報酬?」
雙子君露出一個理所應當的神態,施施然道:「河中無山,本君聽聞晉國靈山遍布,本君欲得四十一座靈山山脈。」
顧瑾炎露出一個你在獅子大張口的神色。
「四十一座?放眼整個大晉,全部靈山山脈也不過八十座,閣下這一張口,便要去四十一座,胃口當真是不錯。」
陵天蘇莞爾一笑,眼中並非浮現出任何不愉之色,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天子一眼:「陛下這是許了?」
天子溫聲道:「社稷不在於山,而在於民,若是連自己的子民都無法保護,空有靈山又有何用?」
陵天蘇幽瞳一閃,道:「秦家靈山山脈只有九座,陛下這是想拿什麼來許?」
天子沉默了片刻,終是緩緩開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說完這一句,他便頓口不言,一旁的老太監則是賠笑說道:「天下事,為皇家事,亦為諸君之事,斷不可為了一己之私,讓國禍繼續蔓延。
陛下的意思是,靈山本就為晉國所有,如今國難當頭,諸君自當出一份力,趙賀二家已廢。
名下十二座靈山山脈已成了無主之物,自是能夠授予雙子君,接下來不足之數,則是由顧家割讓十五座,葉家割讓十二座,赫連家割讓兩座,湊出來的正好四十一座靈山山脈。」
正好?
當真是好一個正好啊……
在一年以前,趙家靈山有八座,秦家九座,顧家二十座,葉家十八座,赫連家七,袁家五座,胡家五座,夏家四座,賀家四座。
如今這雙子君出現的當真是正好極了,上下兩張嘴皮子一碰,就讓各大世家的靈山達到了一個絕對平衡的狀態。
看似公平,可就近削弱了誰家的勢,想必在場之間,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陵天蘇並未表現出絲毫銳氣鋒芒,只是笑道:「趙家八座靈山山脈?陛下莫不是忘了,趙家有一座山脈是我個人的報酬,怎可算進去?」
台下之人,頓時有人紛紛議論。
「世子殿下這話說得當真是有欠水準,國難當頭難道還不如你個人利益重要?如今割讓靈山為酬勞,懇請雙子君出手護國,能夠解救天下萬民,如若捨不得這點小恩小利,國破家亡,老夫看你如何能夠守得住這一方靈山!」
說話者是袁家的一位老權貴,吹鬍子瞪眼,一副對黃口小兒痛心疾首的失望模樣。
陵天蘇睜著一雙藍眼睛,也不動怒,模樣看著有些無辜:「這位老人家話說得非常好聽啊,可是方才分配靈山,何以不見袁家割讓一座出來,你都如此摳門了,還來要求別人割肉餵狼,這份關懷天下的心,是不是有些假了。」
「豎子!」那老貴族氣得滿臉漲紅,怒道:「你葉家占據靈山眾多這麼多年,可憐我袁家僅僅只有五座,繼續割讓下去,還能剩下些什麼?!」
言下之意便是,你的財產多,自然當你來出這大頭。
陵天蘇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笑容在暖色的明燈下有些照人炫目:「聽起來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聽到這麼一句,天子深沉的目光也隨之軟了幾分。
雙子君得寸進尺,目光無禮的落在陵天蘇的笑臉上,眼神無比明亮,帶著幾分淺淺的曖昧。
「世子若是覺得失了靈山,靈石難以供養你繼續修行,不妨來我水域,本君願為世子建立水上樓台宮闕,供你居住。」
這下所有人的神色都變得無比精彩起來。
尤其是在場間的貴女門,原本還極其尊敬欣賞雙子君的目光一下變得如欲吃人的猙獰起來。
世子殿下是大家的,被迫娶了世子妃,那是守信知義。
你一個大男人竟然也來跟她們搶男人,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幾個脾氣火爆一點的,裙擺下的大鐵錘都快要藏不住了,若非家中長輩極力壓制,怕是早就掀翻了天。
陵天蘇趕緊繼續揉眉心。
今日出門當真是倉促了些,那八神天沙實在是過於有效了些,尚未來得及煉化鞏固功法,這種時時外溢魅術,當真是叫人煩不勝煩。
顧瑾炎面色青黑一片,用手推了推陵天蘇,道:「喂!這傢伙可比我不要臉多了,我可是知曉你是男兒身以後,就再也從未打過你的主意了。」
「你在說這話之前,能不能把眼珠子從我臉上挪開,順便在擦一擦你的口水,我有點想脫鞋子扔你臉上。」
雙子君哈哈大笑出聲,又道:「想必眾人也知曉,我龍族子嗣並不繁盛,南河水域之中也儘是一些蝦兵蟹將,本君有著愛美之心,聽聞世子與合歡宗宗主交好……
恰好,今日這合歡宗宗主蘇邪正在京城分舵之中,若是世子願意讓這位蘇邪宗主一同前往南河,本君願意說服家姐,一同抵禦外敵。」
啪,的一聲輕響,陵天蘇手中的杯盞放在了桌案之上。
溫熱的清酒不散散發這酒霧濃香,他並未飲酒,可杯中酒早已一滴不剩,乾淨見底。
就仿佛被一團火焰,無聲焚燒回歸虛無。
他渾身上下還是一副無害微笑的模樣,目光環視竊竊私語隱含激動的眾人,就連台上天子暗沉內斂的眸子都明亮了幾分。
雙子君的姐姐雖然並無君稱,名為義曲,但實力卻遠在這個弟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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