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愷撒 第一百零六章 墓志銘

    龐培穿過明亮得過分的走廊。筆神閣 bishenge.com

    狡猾的愷撒,用了厚重的玻璃磚,更換了蘇拉宅邸的牆璧和屋頂。當陽光出現時,光線在這些玻璃磚中輾轉反射,讓這座宅邸總是明亮得令人厭惡。

    金碧輝煌,閃閃發光,愷撒在這一點上倒是沒有說謊。讓充滿野心的蘇拉住在一座象徵著易碎的玻璃宮殿裡,是多麼的諷刺啊,又是多麼的惡毒。

    龐培輕蔑地踢了踢那堅硬的玻璃磚,繼續前行。

    宅子裡已經沒有多少奴隸。

    那一次羅馬城的奴隸大逃亡時,這宅子裡的奴隸就已經逃了大半。而蘇拉自從回來後,也沒有精力再重新購買奴隸。此刻在蘇拉宅子中的,只有一些留下來的體弱的老奴,和蘇拉忠心耿耿的侍衛隊的成員了。

    但是誰知道呢,也許過不了多久,連蘇拉那些最忠心的人也會離他而去。如果蘇拉再這麼消沉下去的話,這一天可能很快就會到來。

    龐培一路走進蘇拉的寢室。

    驟然從明亮的走廊進入漆黑的內室,他的眼睛好一會才適應了黑暗。

    寢室里點著油燈。油燈的煙油味混合著甜膩的薰香,讓龐培聯想起給屍體塗抹的香膏,涼滑且令人作嘔。

    龐培看到了床上的蘇拉。

    皺紋幾乎已經爬滿了他的臉頰,他的頭頂的頭髮已經稀疏,曾經討人喜愛的金色短髮如今稀稀拉拉地黏在頭皮上。他的眼眶深陷,裡面的眼睛像是渾濁的玻璃球,既不銳利,也不睿智。他的右臂搭在身前,像是一截乾枯的木頭。

    龐培不能置信地後退了一步。

    這就是蘇拉?一個月前,他還披著火紅的大將披風,騎著駿馬,帶著自己的威武之師,以羅馬的主人自居。如今的他,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龐培?」

    床上的蘇拉轉過頭來,發出沙啞的聲音。

    「你怎麼能?」震驚過後,是突如其來的憤怒,龐培大步地走近床邊,雙拳緊握,低頭盯著蘇拉,「你怎麼能變成這樣?起來!穿上的你的長袍,去元老院,站在演講台上,告訴那些耗子,你才是羅馬的主人!是你!不是那個秦納,也不是那個小孩!」

    蘇拉發出幾聲渾濁的咳嗽。他抬了抬另一隻還能動的左手:「孩子,請給我倒杯水,就在那邊。」蘇拉用懇求的語氣。

    龐培的臉孔表情可怕,他死死地盯著蘇拉。

    「請......」蘇拉虛弱地再次道。

    龐培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轉身去倒水。

    床上的蘇拉,軟弱的目光突然變得冰冷,他盯著龐培的背影,無聲地將枕頭下的匕首拉出,塞進了被單里,用他那隻尚能動的左手握住。

    龐培端著一杯冷水,轉身走回。

    「餵給我喝吧,孩子。」

    龐培忍住厭惡,扶起蘇拉的肩,餵他喝水。他能感到他手下接觸到的肌肉,既不堅實,也不強壯,它們就像是裹在木頭架子上的棉絮。

    「你怎麼能變成這樣?」龐培喃喃地道。不過一個月而已,從一個威風凜凜的將軍,衰弱成一隻無用的老狗,真的只需要一個月而已。

    可他怎麼辦?他的根基不穩,每個人都說他那個大隊長的職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軍團長不喜歡他。幾乎可以預見,將來的某一天,他一定會被丟進某一場戰役當炮灰犧牲掉。

    他曾經將所有的寶都壓在了蘇拉的身上,可蘇拉怎麼能變成這樣?他怎麼敢變成這樣?

    龐培等蘇拉喝完了杯中所有的水,放下杯子,站在床前默不作聲。

    蘇拉閉著眼喘息了一會,又再次睜開,看向龐培:「你來找我,一定是有事吧。可惜啊,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幫不了你。我的右手已經廢了,那群庸醫說這隻右手可能這輩子也抬不起來。我很抱歉,孩子,但是我現在就是個沒用的老頭子。」

    「你可以的。」龐培咬著牙道,「你的右手沒了,你還有左手,你還有雙腿。就算你的雙腿沒了,你還可以叫你將你抬去元老院。你還是元老院的議員,你還是前任執政官。你的話依然有人會聽,你的軍團也依然忠於你。蘇拉,你要做的,只是站起來,走出這間該死的玻璃宮殿。蘇拉......」

    「龐培!」蘇拉打斷了龐培,「結束了,都結束了。你看不出來嗎?秦納已經掌握了元老院。維希肯和克勞迪他們幾個,現在還要每天去公共廣場撿拾垃圾。就因為他們曾經站在我這一邊,那些混蛋就這樣羞辱他們。我在羅馬的勢力已經徹底瓦解了,龐培,沒有人會聽我的。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我真的幫不了你。回去吧,龐培,一切都結束了。」

    「沒有結束!」龐培猛然吼道,「只有我,我龐培,才是那個能結束一切的人!」

    蘇拉吃驚地看著龐培。

    龐培喘了口氣,他伸手指了指外面:「我們還有軍團!蘇拉,你從希臘戰場帶回來的那五個軍團還忠於你,你忘了嗎?」

    「軍團......」蘇拉懷念地道,「你知道嗎?我現在躺在床上,躺在這充滿薰香的房間裡,鼻子裡卻總能聞到牛皮帳篷的膻味,馬廄的騷氣,還有那群臭烘烘的軍團士兵。呵呵呵,咳咳咳。」蘇拉劇烈地咳嗽。

    龐培冷冷地看著他。

    「然而,你看看我的手。」蘇拉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我現在連馬都不能騎,軍團對我來說有什麼用?我愛我的士兵,但是我真的什麼都做不了。」

    「你能。」龐培定定地道,「你只需要站起來,去元老院,告訴羅馬現在有危機,需要保護。」

    「危機?哪來的危機?現在唯一的威脅,就是地中海的海盜,而那件差事,已經被愷撒搶了。」

    聽到愷撒兩個字,龐培的臉孔一陣扭曲:「我會讓他好看的。」

    「這一點我絕對相信。」蘇拉安慰地道,然後蘇拉閉上眼睛,像是過於虛弱需要休息。

    龐培死死地盯著蘇拉。

    片刻後,他緩緩地開口:「蘇拉,你還記得你給自己擬定的墓志銘嗎?」

    蘇拉的眼睛沒有睜開,但是眼皮下的眼球卻動了動。

    龐培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得恩還恩,有仇報仇,恩怨已清。」(no friend ever served me, and no enemy ever wrong me, whom i have not repaid in full)

    「你欠我的,蘇拉,這是你欠我的。」龐培一字一字地道,「所以現在,你要站起來,去元老院,告訴他們,羅馬即將有戰事,而我才是那個能保衛羅馬的人。」

    蘇拉睜開了眼睛,盯著昏暗的屋頂,冷冷地道:「我的墓志銘,你記得倒是清楚。」

    龐培嗤笑了一聲:「大概是因為,某人總將活著就給自己擬定墓志銘,這件事引以為豪,總是掛在嘴上吧。聽得多了,自然也就記住了。」


    蘇拉靜默了半晌,然後緩聲道:「是啊,總不能將我死後的墓志銘這樣的大事,交給那些廢物吧。哪怕是我的身後事,我的事也只能我作主。」

    蘇拉扭頭看向龐培。

    龐培心驚地發現,蘇拉的眼睛裡映著燭火,像是在那裡燃起了火焰。

    龐培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他忽然發覺蘇拉還是那個蘇拉,雖然沒有金甲戰袍,沒有火紅的大將披風,但他就是那個蘇拉,那個戰無不勝的蘇拉。

    龐培不由自主地在蘇拉的床前單膝跪下,言辭懇切:「將軍,請不要拋棄您的軍團。軍團的士兵正在不滿。士兵們參軍,是為了榮譽,為了戰利品,為了豐厚的獎金。將軍,和平時期的那點微薄的軍餉,不足以讓士兵們滿意啊。我們的士兵需要開戰。」

    蘇拉緩緩地坐了起來,拉了拉身前的衣襟。

    「開戰?和誰開戰?」

    「不管誰,想要打仗總能找出理由的。」龐培胡亂地揮了揮手,「重要的是,我們必須要爭取主動。不然這羅馬就真的要落在秦納的手裡了。將軍,你甘心嗎?」

    龐培眼睛發紅,用拳頭將心口砸得通通響:「每當我想到那個愷撒,我這裡就像是堵了團火焰。我夜不能寐,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如何將那個愷撒扒皮抽筋。將軍,您不想嗎?」

    蘇拉微微地笑。他不想嗎?呵,如果不能在活著的時候,看到愷撒的人頭,他一定不能安心地咽氣。

    「你想怎麼做?」蘇拉低頭看向龐培,「如果如你所願,有了戰事,你想怎麼做?」

    「我需要更多的軍團。將軍,我需要完全聽命於我的軍團,軍團里的每一個人都是老兵。他們要身強力壯還要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他們要比愷撒的奴隸軍團更加忠心,也更強大。」

    蘇拉笑了:「我也想要這樣的軍團,龐培,不過這樣的軍團只能自己去攢。」

    「新招募的軍團總是一盤散沙,他們需要不斷地參加戰役來鍛煉,要不斷地用榮譽和戰利品餵養他們。這樣軍團才會成長,也會對你更忠心。」

    龐培若有所思地點頭。

    蘇拉又道:「我知道薩姆尼特和馬西尼人的軍團都在羅馬城外,他們本來是應元老院的邀請來支援,但是現在用不到他們了,他們卻磨磨蹭蹭地不肯撤軍。這倒是給了我們一個好的機會。」

    「原來將軍什麼都知道。」龐培吃驚地道。

    「呵呵,我知道的不止這些。」蘇拉緩緩地笑了笑,低頭俯視著龐培,「現在,告訴我,龐培。我的第一副將赫拉克,到底是怎麼死的?」

    *

    天狼站在自己召集的小隊前,拍拍這個肩膀,又捏捏另一個的胳膊,然後他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都散了吧。」

    「散,散了?」烈熊以為自己聽錯了,「愷撒,什麼意思?」

    「就是,該幹嘛幹嘛去。」

    「那你呢?」

    「我要去趕船啊,晚了就趕不及了。」天狼拍了拍自己肩上背著的,松垮垮的皮袋。

    「你還是想一個人去!」烈熊不滿地道,「這也太兒戲了!」

    如果和你們這群虎背熊腰,一個個看上去都不是善茬的傢伙們一起坐船,那海盜們還敢綁架自己嗎?如果海盜不綁架自己,那成就怎麼完成?

    天狼現在要完成的成就,是歷史上愷撒親身經歷的綁架事件。

    當時,愷撒離開羅馬後,乘船去羅德島學習雄辯術。不過不巧路遇海匪,將愷撒綁了當肉票。

    歷史上的愷撒,當了肉票後,表現得相當可圈可點。

    首先,當海盜給他定價20個塔蘭同(talent,古羅馬重量單位,約合30.2公斤)的白銀。愷撒嗤之以鼻,說你們根本不知道我是誰。50個塔蘭同還差不多。於是海盜就派人給愷撒岸上的朋友送信,要求50個塔蘭同的白銀贖回愷撒。這要是轉換到後世的說法,就是綁匪要求60萬美金的贖金,敗家貴少說不夠,本少爺最少身價150萬。

    愷撒在岸上朋友自去籌錢。而愷撒在船上繼續作死。

    據說籌錢用了38天,而海盜船上的愷撒則在這38天裡,將海盜船當成了海盜主題夏令營。

    他會和海盜們一起訓練,娛樂。還會練習演講,朗誦詩歌,而海盜必須傾聽。當他睡覺的時候,海盜不准說話。

    海盜們大概沒見過這麼自來熟的肉票,反正還挺吃這一套,讓愷撒在海盜船上像首領一樣發號施令。愷撒還對海盜們說,等我獲釋了,一定回來將你們全都吊死。海盜們覺得這玩笑很有趣,笑得很開心。

    後來,愷撒獲釋。果然自費籌集了一小支艦隊,攻占了海盜的島嶼,不但搶回了自己的贖金,還順帶撿了海盜的寶藏。

    然後愷撒將海盜們都釘在十字架上,為了顯示自己的仁慈,他命人先將海盜都割了喉。

    而回到成就上,這一段歷史其實包括了幾個小成就:

    「被海盜綁架」500點,

    「贏得海盜的好感」500點,

    「打贏一場海戰」1000點,

    「攻占海盜島」1000點。

    這段劇情成就對《勇者挑戰》的玩家來說,難度較低,點數也足夠,因此大部分玩家都會選擇首選完成。到目前為止,已經有至少一半的玩家完成了這一段的劇情成就。只除了某個叫風暴的玩家在這上面送了命。

    天狼研究了一下,覺得自己這條世界線的海盜大概不會那麼逆天。所以打算混在商船上,抓緊時間,趕緊讓海盜綁了去。

    然而他忘記了,此刻的他,不是歷史上那個孑然一身的愷撒。現在的愷撒是一個不滿編的軍團的軍團長,身邊還有一個雖然無比忠心,但是卻每個人都不怎麼馴服的小隊。

    天狼有些頭疼地看了看日頭,做出讓步:「行了,你和我一起去,行了吧。」

    「那我呢?」鼴鼠斜著眼睛道。

    「你長得太醜,我怕嚇住別人。」

    「嚇住了更好,那海盜就不敢來了。」鼴鼠抱著肩和烈熊站在一處,兩人雙雙攔著天狼的去路。

    天狼氣結。

    算了,回頭再和這兩個傢伙算賬,再晚了他就趕不上商船了。



第一百零六章 墓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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