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習習的吹,頭上的亂發像野草紛亂。
慕少安把玩著匕首,目光平靜又深邃。
辛集已經離開,她不懂此刻慕少安心中的感觸,就像是大多數人對慕少安的評價,玩世不恭,粗俗,暴躁,衝動,大事惜身,小事搏命,沒有定性,隨心所欲,裝瘋賣傻,做事情不顧後果,不懂大局,整個一武夫,瘋子,獨行狗。
不可救藥。
這些評價未必是錯誤,在某時某刻特定的環境下,簡直就是給慕少安量身打造。
但是這些評價錯就錯在,時間是流動的,一時的表象就像是躁動的浮塵,沒有半點意義。
有人說,經過時間沉澱的才是經典。
這話很正確,卻也不能囊括一切。
時間沉澱的還有眼的滄桑,心的淡泊,山川的偉岸,樹木的崢嶸。
就像慕少安眼前這棵很普通,卻有數百載的老樹,斑駁粗糙的樹皮見證著歲月的痕跡,扭曲且傷痕累累的樹幹見證著狂風,暴雨,雷鳴,電閃,蟲噬,斧鑿等諸多災難。
這是一種無形的印記,也是一種歲月流淌,時間沉澱下來的榮光,或者這麼說也不正確,這只是一棵樹,它在乎什麼榮耀嗎?
生命何其渺小,
我們又拿什麼在時間的長河裡鑄就永恆?
就憑著你的鼓譟,你的叫囂,你的不屑,你的憤怒,你的辱罵,你的嘲諷嗎?
你以為你能做到,其實留下的不過是浮塵而已,不管經歷多少歲月,隨便吹一口氣,一切煙消雲散,真正能留下來的才是永恆,才是傳奇。
所以此時此刻慕少安站在這棵老樹面前,誰都在想他一定是一個木匠,一個愚蠢的,不入門的木匠,因為但凡有點水準的木匠,都不會選擇這樣一棵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價值的老樹。
這就是層次的不同。
辛集不懂,虞昭不懂,虞平不懂,連那個病毒蒙塢也不會懂。
但慕少安沒有頓悟,他只是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東西,穿透時間,穿透歲月的痕跡,目光來到了幾百年前,那個時候,這一棵傷痕累累的老樹還是一株亭亭玉立的翠綠的小樹苗,在春風中舒展,在酷熱中煎熬,在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中瑟瑟發抖。
一次次的寒風,一次次的災難,蟲子,野鼠,火災,洪水,地震,雷擊,但它仍然堅持到了今日。
它當然不會有什麼感覺和感慨,但它的存在,就是不朽的象徵。
這才是最彌足珍貴的地方。
四天三夜的無聲交流,慕少安就像是多了一個老友,也像是經歷了一輪數百年歲月光陰的淬鍊。
當第五天黎明日出時分,他手中的匕首終於正式落下,沒有脈絡,沒有規劃,不需要直尺,不需要鋸子,這樣一棵在真正木匠眼中完全是廢料的老樹卻成了他的珍寶。
沒有人關注這一幕。
遠處的營帳中,士兵們正在酣睡,四野巡邏的哨兵正打著哈欠。
辛集依舊憂心忡忡,虞平,虞昭父子正在打理行囊,他們終於做出決定要去投奔項羽軍中的那位親戚,這一點連辛集也無法阻止。
那個第四代病毒蒙塢不知躲在哪裡吸收世界本源,鞏固它的實力。
沒有一個人見到這神奇的一幕。
傳說中有庖丁解牛,目無全牛,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
而此時此刻慕少安縱然沒有達到庖丁解牛的高度,卻也已經相差不多。
木屑紛飛如雨,匕首鋒刃縱然只有十厘米左右,面對那數人環抱,且扭曲得不成樣子的老樹樹幹,仍然是遊刃有餘。
聽不到什麼聲音,也沒有什麼刀光閃過,更沒有什麼凌厲氣息,乍一看就像是很尋常的一件事情,非得細細觀察,方能有所悟。
十五分鐘之後,慕少安拍拍手,匕首歸鞘,一抹笑意在唇間展開,而在他面前的那一棵老樹還是紋絲不動,除了地面上多了一層厚厚的木屑,似乎什麼變化都沒有。
直到一陣晨風拂過,在那一剎那間,猶如千樹萬樹梨花開,無數薄如蟬翼的木屑忽然紛飛而起,飄飄灑灑,在方圓數十米之內像是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這情景太突然,也太壯觀,尤其這陣晨風持續了一會兒,所以片刻之間,這小半個戰場都仿若進入了一種白雪的夢境。
在金色朝陽的映襯下,美輪美奐。
但慕少安並沒有多看一眼這種短暫如曇花一現的浮華,他的目光只是落在最終留下來的,一如同時間沉澱下來的東西。
沒有多麼神奇。
不多不少,六支光潔如新的木矛,以及十二把大小長短,寬厚不一的木質長刀。
「慕少安,你還真的想做一個木匠啊?你還真的要靠這種木矛和木刀去進行那一場生死決戰嗎?」
辛集也終於被驚動了,不過她跑過來的時候,只剩下滿地的木屑,還有沉默的慕少安正在一板一眼的給自己背後的攜具安裝木矛。
她能夠感覺到慕少安有些不同,但眼下這詭異的場景還是讓她極為不解。
木矛也就罷了,但是這十二把木刀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難道全部背著上戰場?
最長的一把有兩米,最短的只有半米,形狀各異,削制的水準倒是栩栩如生,甚至削制的時候,連木材的紋理都完美地留在其中,看上去更像是一件藝術品而非殺人的利器。
「有何不可?」
慕少安終於轉頭一笑,「還有一天半的時間,我得去大吃一頓,然後美美的睡一覺,其他事情就交給你了,等秦老魔來的時候再來叫我。」
「哎,可是」
辛集越發苦惱了,這傢伙怎麼看起來這麼不靠譜?
可事到如今,什麼都來不及了。
七天的時間一轉而逝,這處預設的戰場幾乎已經被一千騎兵天天踐踏得寸草不生,平坦的快比得上足球場。
長十二里,寬五里,背靠丘陵,弓箭手列陣,騎兵駐紮兩側。
天公這幾天也極為作美,不見暴雨連綿,這簡直就是給騎兵發揮的最佳場所。
但那個第四代病毒蒙塢還沒有出現,包括它所承諾的把秦老魔引誘過來的承諾。
「慕少安,我們是不是應該再招募幾百槍騎兵?七天的時間,足夠那個秦老魔培養出三百名秦軍銳士,我們這一千槍騎兵根本拿不下。」
辛集不淡定了,眼看日上三竿,敵人卻人影都不見,最主要的是,她更加擔心那個不靠譜的『盟友』在玩什麼么蛾子。
「等,繼續等,還有,你最好不要心急氣躁,那沒什麼好處。」慕少安微微一笑,他一直很淡定,此刻他也給自己準備了一匹戰馬,十二把木質長刀就掛在戰馬鞍子上面,除此之外,他還給自己準備了一條衝鋒穿刺專用的長槍。
「好吧,反正我是豁出去了,我對戰鬥不擅長,一切交給你了,可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辛集無奈地道。
慕少安就笑笑,不再言語。
當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見正午時分了,遠處才忽然響起一聲長嘯,隨後一道人影如同一縷輕煙般快速掠過來,正是消失了足足七天的第四代病毒蒙塢,它顯然已經成功進階a級,而且還進化了很高,身上那種無形的氣息已經能夠和秦老魔相媲美了。
「哈哈!慕少安,守護者閣下,別來無恙啊,看來這七天時間裡你們倒是真的把這裡打理的不錯,不過你們放心,我說話算數,我已經把秦老魔的軍隊吸引過來了,甚至還和他交手了兩次,但情況依舊很惡劣,他很厲害,我就算進階a級成功,也依舊無法完全對抗他,所以我需要你們出手幫忙,尤其是你,慕少安,我能替你抗住秦老魔的全部攻擊,但傷害輸出就全靠你了,另外,一千的槍騎兵完全不夠用,再招募出五百騎,時間上應該來得及。」
病毒蒙塢大聲道,中氣十足,信心百倍的樣子。
「不必,一千的槍騎兵足夠了,當秦軍銳士到來時,你我同時率領騎兵沖陣,至於守護者,她必須留在後面壓陣,要看情況,如果形勢不妙,你就立刻再招募出三百遊俠弓箭手,不過我覺得沒有問題。」
慕少安淡淡道,招募士兵是需要消耗世界本源的,這種力量雖然說可以隨著時間流轉而慢慢恢復,但還是必須注意節省。
如今辛集手中的那塊玉符上的世界本源已經被消耗了五分之一,這已經是到了一個必須很警惕的程度。
因為這玩意就像是上市公司的持股比例,誰持有的世界本源力量越多,誰就越有話語權。
另外,這種世界本源的力量也是辛集作為守護者的一種防禦手段,當她受到攻擊時,首先被消耗的就是世界本源,不然的話,憑她這樣一個沒有經驗的守護者,如何守護一個世界?
總之,辛集手中持有足夠的世界本源,慕少安就不怕她會被蒙塢這個傢伙給突然秒掉。
至於接下來如何鬥智鬥勇,那就看誰準備的底牌更充分了。
「哈哈,也好,慕少安,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其實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有什麼辦法能夠克制此刻的我?如果你能提前透露一二,那麼我想我們在幹掉秦老魔之後,也不是不可以握手言和,畢竟,我也不喜歡兩敗俱傷的結果啊,要知道這個世界之中還有其他的病毒存在,那都是我的敵人呢!」
此時蒙塢就微笑道,說的很動聽。
「是嗎?那我們其實可以現在就切磋一下,免得你三心二意。」慕少安眯著眼睛,看不出什麼想法。
那病毒蒙塢嘿嘿怪笑了幾聲,終是沒有動作,畢竟眼下光憑他自己,還真的對付不了秦老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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