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議政堂中落針可聞。
即便是相對而言跟胡亥關係最為親近的嬴騰此時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才是。
如果說自己知道,那麼皇帝後面要是再問些什麼譬如怎麼知情不報的話,該如何回答?如果說不知道,似乎又有欺君之嫌。
「十萬匈奴蠻夷中有多少青壯?」
對流言這件事情,胡亥懶的再多說什麼。畢竟言多必失,更何況李斯是怎麼死的,馮去疾、蒙恬、嬴騰等人算是知情者之一。
原因什麼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斯確實是胡亥逼死的。這就足夠了。
做為皇帝,胡亥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關係到很多人的生死,都會讓朝廷眾臣用心揣摩。
有些話,點到即止。胡亥相信自己問出這句話,這堂中重臣們定然能夠明白知道的意思,畢竟能坐在這議政堂內的,絕對不可能是草包。
「回陛下,送入咸陽的匈奴蠻夷中除去老弱婦孺,青壯統計有六萬餘人。」
胡亥主動轉移話題,議政堂內氣氛頓時為之一松。
顯然,群臣也知道皇帝只是隱晦的表達自己的不滿,並沒有深究的意思。但是,如果今後還有朝臣在背後嚼舌頭,那麼後果就要掂量掂量了。
答話的是上計府府丞張蒼。
從胡亥設置上計府開始,上計府的職能範圍開始逐步擴大,到如今就連尚坊每曰出產兵械、鎧甲、金銀銅幣甚至紙張,都要經過上計府登記造冊才能出坊。
其餘大的如新開田畝、戶籍統計、府庫存糧等等,也盡皆都納入上計府統籌範圍。
張蒼可以說是大秦朝堂上最為炙手可熱的新星。從一介小吏,一躍成為能夠同屹立大秦朝堂數十年之久的三公九卿同坐議政堂議事,火箭般的躥升速度已經不足以形容張蒼。
「哦?張愛卿,朕給你的那本算術典籍,愛卿如今看的如何?」
胡亥看著比自己當初離開咸陽似乎要瘦了那麼一圈的張蒼,笑著問道。
說是算術典籍,其實就是胡亥自己編撰的包括加減乘除、阿拉伯數字、小數點在內的類似後世小學數學合輯的書,不過這在先秦時代,已經可以稱之為驚天地泣鬼神的神作了。
「陛下聖明,此等計算之法,讓上計府吏員測算之效增加何止千倍萬倍,精準更甚往昔,這等神算之法,恐只有天子才能得授,下臣等委實惶恐之至!」
張蒼聽到胡亥詢問算術,一瞬間猶如打了雞血般,五體投地的匍匐在地高聲呼道。
張蒼其實並不算是一個真正的為官者,不管是根基還是為人也好,他實在是不能算上一個合格的官場中人。倒是更適合做專業方面的研究,這一點其實更像後世十年代那些專門做研究的書呆子學者。
這一方面同他本身的條件有關,另一方面也同張蒼原本所處的地位有關。
畢竟,張蒼最開始的時候甚至連小吏都不是,還是投效在李斯門下,由李斯推薦給扶蘇之後才在扶蘇的舉薦下得以進入大秦朝堂之中。
不過即便張蒼進入朝堂之中,也只能算是一個根本不入流的小吏而已。畢竟那個時候,扶蘇被始皇帝發配到九原十餘年,而始皇帝更是久未立儲,所以張蒼自然不夠份量讓李斯這等超中大佬重視。
而張蒼可以說華夏歷史上第一位會計大師。如果歷史不是因為胡亥穿越而改變的話,二十餘年後張蒼會成為西漢王朝首任計相(總司天下財政),輔助蕭何領政,最後官至丞相。
所以,在胡亥提到算術的時候,張蒼自然精神十足。畢竟搞研究的人,對自己專業內的新知識,那種求知慾就如同癮君子碰到鴉片一般。
對張蒼的這個馬匹胡亥很是受用。雖然他同樣也是剽竊的後世的知識,但是沒辦法,在這個時代,這算術出自胡亥之手,就是胡亥的。
馮去疾等人並不知道張蒼同皇帝之間發生了什麼。原本還在為為人刻板的張蒼竟然也學會了拍馬屁而驚訝,不過這個時候,任誰都看出來,張蒼臉上的狂熱根本不似作假。
難道皇帝真的還什麼都會不成?
就連最為難懂和難學的算術之法,都能教授張蒼這等算術大師?
「朕教授給你,一是希望愛卿能夠為朕統計好這天下田畝戶籍錢糧,再測就是希望愛卿能夠將此等算法發揚光大,最後傳遍我大秦,讓人人都能習之。想必愛卿定不會辜負朕之所望才是。此等算法,也只有讓愛卿習得,才不算明珠蒙塵,朕心甚慰。」
「陛下聖明!下臣願為陛下赴死!」
「……」
有沒有新鮮點的?
「朕欲重修未完之九原直道,諸位愛卿以為如何?」胡亥話鋒一轉,終於說到了正事上。
九原直道,經過雲陽、上郡直達九原,全長1800餘里,始皇帝最初修建的目的是為了加強對匈奴的防禦修築的。全長1800餘里,直道寬50步,車軌寬6尺。道旁每隔三丈栽樹一株。
這條逢山開山遇水架橋的直道,直到始皇帝駕崩,也沒有完成。當初胡亥下令釋放的勞役中,其中有近十萬人,正是在修築九原直道的。
沒有完工的九原直道,依然可以通行,畢竟鄭國的治粟內史府早就將直道路線都標識了出來。通通騎兵、步卒什麼的都還可以,但是如果大規模的調派糧草輜重,顯然會耗費大量的時間。
現在大秦一統,又有近十萬的匈奴俘虜,胡亥認為是時候重開九原直道的修築了。咸陽到上郡的直道基本上已經貫通,所以調派糧食什麼的都很方便。
而敖倉中,正好有大批即將或者正在變質的糧食。
殿中重臣互相對看一眼。
「陛下聖明!」嬴騰率先起身附和道。
「陛下聖明!」
一乾重臣齊齊起身應道。
「如此甚好,九原直道關係九原、上郡、平夷等諸郡,此次重新修築,命治粟內史府工匠拆除中間九尺的皇帝御道。九原直道事關天下萬民大秦福祉,朕又不是天天去九原,天下萬民皆可通行!」
九原直道,於其餘幾條馳道的區別就在於,在直道最中間為皇帝御道,用明顯標誌標出,一般人不得行走。踏上了皇帝御道,就要被殺頭的。
這一點在始皇帝時候,貫徹的很好,但是胡亥認為現在已經不適用了。
畢竟,隴西、九原以西的西域諸國遲早就會併入大秦領土,那個時候的九原直道並不僅僅是為了軍事之用,更多的將會是連通大秦同西域領土的關鍵大道,更是商道。
如果在中間留出那么九尺長的御道,必然會影響到正常的商業活動。
「臣等遵旨!」
「九原直道之修築,著上計府、治粟內史府統籌而行,儘早動工!」
胡亥的最後一句話,算是對今天的小朝會打上了句號。
……群臣紛紛離去,直到鐘鳴三聲,已經到了子時,一天時間就這樣過去,胡亥依然在議政堂中翻閱著堆積如山的各郡奏報。近八個月不在咸陽,累積如此眾多的奏報都需要胡亥處理。
左右丞相府、上計府、宗正府、御史府聯合處理政事,胡亥並沒有給他們翻閱各地奏報的權力。始皇帝對權力的掌控極為霸道,天下諸事,事無巨細從來都是親力親為。
此時,留到胡亥自己,他就有點感覺吃不消了。
顯然官制的改革已經事在必行。從今曰的大朝會,再到小朝會,再到如今這堆積如山的奏報。無不告訴胡亥,官制的改革已經迫在眉睫。
大秦如今的三公九卿,經過胡亥不斷的觸動,已經有很多職能都相互重疊。在胡亥不在咸陽下詔徵召糧草和過冬棉衣的問題時,甚至出現了治粟內史府和上計府兩大府不知道誰為核心、誰來辦理的問題。
到最後,拖延了數曰還是將問題捅到了胡亥這裡,胡亥命治粟內史府徵召、上計府統籌調派運送之後,那一批支援陳郡和碭郡百姓的棉衣才能順利運出咸陽。
官制的改革,不同於胡亥直接在三公九卿外再建立如國土府、上計府這樣的機構,而是要從三公九卿中將權力拿回來,然後再重新分配,這其中必然會有三公九卿權力旁落。必然會觸動已經進入各府各衙中世家貴族門生故吏的位置。
官制改革,牽涉到的利益不是一家兩家,基本上將會出動整個大秦所有世家貴族的核心利益。
一個弄不好,胡亥就將滿盤皆輸。輸了大不了從頭來過,至少大秦如今所有的軍隊都在胡亥的控制之下,胡亥到不擔心會被人掀翻皇位,畢竟灞上大營出身的五大軍團可大多都是沒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
他們所有的身家利益,都關乎胡亥一人身上。
但是,如果一次不成,短時間內再進行第二次官制改革,恐怕遭致的反對會更加激烈。所以,胡亥知道自己必須一次成功,不然就只能等到他足夠壓制大秦所有世家貴族擁有等若或者超過始皇帝的威信才能成事。
「陛下,夜深了。給事中王大人詢問下臣,夜宿何宮?」
龍嬌來到胡亥身後,低聲問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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