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稍微有些傷感啊,沒有和菈萩絲好好道別,還是說依比魯艾早就知道自己會選擇與王國共存亡,所以才沒有來勸說自己呢?
早點來說一下不就好了嗎?
都怪她們走的太匆忙,連像樣的魔道具和藥劑都沒幫忙籌備。
還有尼納,能和蒼薔薇的大家一起走已經很好了,可惜沒有及時告訴她,她的姐姐和塞巴斯的行蹤,希望之後她還能找到姐姐。
還有格格蘭,聽說要塞都市——魔導國的商會老闆很中意她,想和她結為良配的來著。
緹娜與緹婭倒是沒什麼好說的,希望她們以後成為世界第一暗殺者的願望得以實現。
至於依比魯艾和那個吸血鬼蘿莉老太婆沒什麼好說的,而且臨走時好心給她咒之書的精簡版也沒有得到感謝。
不過想到她以後能幫忙照顧菈萩絲,也就不和她計較了。
現在想想,有好多話沒來得及說啊,這時候應該發出惆悵的嘆息嗎?
心臟微微抽搐,難言的情感油然而生。
算了。
所謂的再見就是再也不見,永別就應該這麼簡單的結束,畢竟越捨不得別離就越會心酸。這麼一想的話,或許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分別方式了。
只不過這是林、克萊姆與布萊恩,三個大男人的心情,並非是拉娜的。
她應該受了很大的衝擊吧,平常掛在臉上的溫柔笑容無影無蹤,簡直宛如面具一般。
克萊姆連忙來到她身邊安慰道:「公主,我想您應該很受震驚,但是」
接下來的話他說不出來,其實更應該說想不出來。雖然想說自己會一直陪到最後,但是自己根本無法和又是貴族千金,又是朋友的精鋼級冒險者相比。然而現在必須要安慰公主才行,於是他拼命地運轉大腦。
大概是這份心情傳達到了吧。
拉娜的表情突然改變了,變回了平常那個溫柔的她,笑容依舊溫和平靜。
「我沒事的哦,克萊姆,不用擔心。比起那個,布萊恩先生接下來好像有什麼事情要做,是嗎?」
「啊啊那麼,公主殿下,克萊姆,林。這個時機正好,差不多該是時候道別了。抱歉,我也要走了。」
突然這是怎麼了。
克萊姆不明白布萊恩的想法,於是問了一個理所當然的問題。
「是要到哪裡去呢?」
「嗯?我打算等下去和魔導王單挑。嘛,可能沒辦法吧。不過好歹也能砍了他一名部下吧。」
布萊恩將腰上繫著的劍取下,將它丟給克萊姆,然後只說了一句還你。
「等、等等!您到底在說什麼!能夠使用這把劍的,只有史托羅諾夫大人逝去後,繼承了他遺志的布萊恩先生而已啊!」
「喂喂,那個時候也說了吧,我不會繼承他的遺志。再說這個是國寶吧,抱歉了,公主殿下,請還給那位國王大人吧。」
「我知道了。」
「公主大人!」
「——克萊姆。布萊恩先生已經做出決定了。」
拉娜朝克萊姆輕輕搖頭。
布萊恩見狀輕笑一聲:「不愧是公主殿下,你是一個好女人呢。雖說如此其實我也不懂女人就是了。嘛,怎麼說呢這次大概是永別了,公主,我過得相當愉快呢。——多虧遇到了你們,我才重新活了過來非常感謝。」
說完,布萊恩低下頭朝大門走去。
「——喂,等下!幹嘛不和我道別?」
林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阻攔了前進的路線。
布萊恩保持緘默,但他微微懇求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拜託了,別阻止我。這個男人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或者說他現在的信念就是找魔導王的部下決鬥,然後乾脆利落地死去。
「伱是害怕我說,你就算去也是送死?嘛,這當然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啦。」
「」
「但是,我是不會阻攔你的。」
「——什?!謝謝。」
布萊恩抬起頭,眼中帶著驚訝,很快又轉變成了感激。
「對了,我在國王大人那裡存放了一件秘寶,說不定能幫上你的忙,要是真想對魔導王的部下造成傷害的話,強烈建議你先去那裡。」
「不不不,要是真有那麼好的效果,讓我來用不是浪費嗎?還是留給你吧。」
「不行,那個是專屬於你的寶物,其他人都用不了。」
「什麼啊,那個說法」
布萊恩無奈地撓撓頭:「好吧好吧,在此之前我會先去國王大人那裡一趟的,就當是承蒙照顧的感謝去做個道別。」
「哦,加油哦。」
林拍了下他的肩膀,鬆開了手。
布萊恩露出背影向前邁進。
「林,我要重說剛才的話。遇到你、克萊姆和葛傑夫,是我的榮幸。」
留下這句話,布萊恩的身影消失在門扉的另一邊。
他輕鬆平淡的語氣不像是去送死,而像是決定去那裡野餐郊遊一般。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克萊姆悲痛地握緊雙手。
如果沒有魔導王的話,如果他們能團結一致的話,如果有太多的如果了,以至於當他徹底失去後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低頭看著懷抱中的王國秘寶——剃刀之刃,克萊姆猛然想起在卡茲平原時,魔導王安茲·烏爾·恭曾說過的話,他明確表示這把長劍能傷到他。而如此強大的武器在一般人手裡自然發揮不出作用,可要是在林手裡的話,未必不能——
「林大人!」
「不行。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不行。我並不擅長用劍,就算這把劍能傷到魔導王,可要是用不好而無法觸及到對方就只是白費功夫,甚至還會削弱我的實力。」
克萊姆這才意識到,林是信仰系魔法專精的神官,而不是菈萩絲那樣的神官戰士。
作為護衛的他當然知道,在決鬥中使用不順手的武器反而會讓自己喪命。可偏偏會使用這把劍——王國秘寶剃刀之刃的人,剛剛傳送走了!
該死,還不如讓對方把這把劍也帶走呢,說不定還能留存下打敗魔導王安茲·烏爾·恭的希望。
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嗎。
克萊姆的內心生起悲愴感,沉寂半晌後才問道:「林大人,您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也準備找魔導王決鬥嗎?」
「沒錯。不過在這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問公主殿下。」林點點頭。
「公主殿下?」
克萊姆看了眼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的公主殿下,以為對方還沉浸在同伴接二連三離開的悲傷中,便主動開口道:「那個雖然我來說可能有些僭越,您想問拉娜殿下什麼事呢?」
「我想問問她為什麼要滅國。」
「誒?」
「林大人,您、您在說滅國什麼的,拉娜殿下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直到最後都相信自己的主人嘛為你的忠義讚許哦,克萊姆。Sleep。」
林的食指輕輕點在克萊姆的眉心,光芒一閃而過他便眼睛一翻摔倒在地昏睡過去。
有別於這個世界的魔法。
「笨蛋就應該有笨蛋的樣子,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啊咧,您還真是仁慈啊。不過也很感謝您,林大人。」
拉娜依舊柔和的笑著。
就好像靜謐花園裡優雅綻放的百合花,陽光鋪滿她潔白污垢的長裙將她映的熠熠生輝。然而只有林知道,在她那單純與天真下是多麼的扭曲與黑暗,扎在地里的根到底汲取了多少死去之人的鮮血當養分。
「理由,你能告訴我嗎?」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拉娜笑著,沒有顧忌的笑著。但哪怕這樣也依舊是那麼的雅致,沒有戳破她長久以來做出的偽裝。
林靜靜地等待。
現在拖延時間沒有任何意義,林知道,她也知道。
笑聲停下後。
「林大人果然很聰慧。不過在回答之前,能否請您告訴我,您是怎麼發現的呢?我自認為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進行,應該沒露出什麼破綻才對。」
「不,破綻很大,主要就是王國在卡茲平原敗退後,你沒有任何動作。」
那時候貴族派和擁王派都遭受了重創,再加上王國失去了4%的青壯年男人,這時候正是拉娜出面整頓王國內亂統合平民派的最佳時機,然而她竟然沒有任何動作,甚至一反常態地舉薦二王子登上王位。
「那個時候我以為是你不願意讓國王大人再遭受打擊,所以才隱忍不發順其心意推舉二王子,可一想到你的本性我就覺得不可能。」
「本性呢」
「你不想登位的原因,大概是害怕王國被你統治吧。貴族派——大王子的勢力已經被吞併,擁王派也遭受了重創不成氣候,安撫怨氣滔天的平民獲得功績,再稍稍使用點手段就能順利掌控王國。可是這樣一來,你就無法讓王國覆滅,而是只能和帝國一樣選擇臣服,成為魔導國的附屬國。」
「精彩,林大人說的很對,基本全中。」拉娜拍著巴掌,臉上洋溢的笑容更加熱情。
照著謎底猜過程,這並不是什麼值得誇獎的推理過程,尤其結果是這般的殘酷與沉重。
「那麼,滅國的理由是什麼?老實說,比起滅國我覺得成為附屬國更好一點。你想要滅國,總不能是因為看王國的貴族們不順眼,才這麼做的吧。」
「沒錯哦。」
拉娜很乾脆地承認,輕柔地嗓音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林揉了揉眉心。
雖然這句話由他來說可能不太好,但林確實能理解拉娜的想法,就是那種——這個王國已經爛透了,乾脆把桌子掀了大家都別玩——的毀滅想法,而且這個想法葛傑夫不止一次和他說過,沒想到拉娜竟然真的做出來了。
「不,不單單是這個理由吧。」林看著亡國的公主,道:「雖然想要將王國重新整頓起來可能比較麻煩,但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為什麼非要做到這種地步?」
「唔林大人,你還記得惡魔入侵王都的事件嗎?」
「亞達巴沃?」
「沒錯。實際上,亞達巴沃並不是真正的惡魔之王,他只是九個守護者之一。」
「九個」
在惡魔入侵王都事件中,林曾用話布下過陷阱,套出敵人在王都不止四人。現在看來,不光是四天王,而是九個守護者!
四個就已經王國竭盡全力了,要是九個全都出動,毫無疑問王國會被推平。
「那個時候其實是試煉的來著。」
「試煉?」
「是。要是沒完美解決王都的問題,我就要協助他們——做下了這個約定。」
公主柔嫩的嗓音讓林渾身一顫。
這種以為只是尋常的小摩擦,一轉眼女友就被NTR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尤其拉娜現在還是雙眼無神小嘴微張,一副被玩壞的表情。
「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
「抱歉,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所以抱歉。」
大概是看到敵人的實力太強,他們根本沒有招架之力,所以果斷的選擇臣服吧。
「不用道歉哦,林大人,我的願望已經達成了。」
「那用我說聲恭喜嗎?」
「不,林大人要做的是與我一起慶祝。其實我要滅國的理由還有一個,那就是——嫉妒。」
拉娜的話語讓林一頭霧水。
「我嫉妒菈萩絲,嫉妒她先與你相識,嫉妒她和你是青梅竹馬,嫉妒她知道真正的你,嫉妒她被你寵愛。不管是什麼,我都很嫉妒。所以在我能與林大人訂婚並收到訂婚戒指的時候,我真的、真的——非常高興!」
「可這是政治聯姻,是假的。」
「我知道。畢竟當我座上王位,為了整頓王國以及建立外交都必須重新考慮夫婿的人選,而政治聯姻也會解除所以,為了不被人妨礙,不被菈萩絲搶走,我就把王國給覆滅了。」
藍寶石的眼睛沒有了往日的清澈與透亮,而是混沌與扭曲。少女姣好的臉頰染上誘人的紅暈,像想要得到讚賞的小孩子似的朝林邀功。
喜歡病嬌是故事,被病嬌喜歡是事故。不知為何,林的腦海中浮現出這句話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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