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堅持如此,水雲也只能扎針幫他緩解。
承桑風的病根在心裡,心裡的東西一日不除,他就永遠不會好。
要動神女的信徒,就如同撼動整個北國。
承桑風一個人,就如同蜉蝣撼大樹,根本毫無鬥爭之力。
等承桑風好不容易平緩下來了,徐長澤和水雲也不在他面前再提這個話題,怕他現在的身體又起反應。
等會他還要出去收集神降之地近十年發生的事,來做出接下來計劃的走向和判斷。
離開前,承桑風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徐兄,直到如今,聽我絮絮叨叨說了那麼多,你現在也進到了這裡,又看見了這些,你能告訴我,你覺得你們能有幾成勝算?」
至少讓我死前知道,這北國能不能被撼動,承桑風暗道。
他眼睛盯著徐長澤,希望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木管家聽不懂這啞謎,他也不管這事,他只想著怎麼才能讓自家公子少受苦,在旁邊仔細地幫承桑風子擦汗。
水雲聽出了承桑風話里的另外之意,不是帶出紫華的這件事,這與她無多大關係。
而且承桑風又想打啞謎,就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水雲面色淡然,沒有任何疑問和探究。
唯一被提問的人徐長澤,瞬間聽出了承桑風的意思。
南國與西國結盟,不僅僅是共同抗禦北國的壓迫,而更深層的是,有些想與北國開戰。
這一點居然被承桑風察覺到了。
「還得考量。」徐長澤很謹慎地回答,他才進入神降之地,這裡面處處詭異,他不會仗著自己修煉特殊就以為天下無敵。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世間真正的高手隱於世,北國未必沒有。
國與國之間對壘,戰爭是換取自由和和平的唯一辦法,但戰爭也是殘酷的,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任何一個國之君願意開戰。
上戰場的人全是國之君心疼的百姓,若沒有被逼到絕境,誰會願意。
「好,我懂了。」承桑風語氣有些低落嘆息。
「別嘆氣,我在,會好的。」水雲聽著他失落的嘆息,安慰著,帶出紫華這事,她不會讓他死的。
承桑風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水雲的安慰,但心裡他想著,有生之年是無法聽到神降之地會被覆滅的消息了。
沒過多久他也要死在這片地里,與那些曾經早早就被困在這裡的靈魂們一起。
沒有辦法,他的力量太過於渺小,現在唯一能掙扎的,是把紫華帶出這裡。
心思那麼多,能力卻是如此的渺小,能做的就只有這些,承桑風心中嘲笑著自己。
最後,水雲收回了銀針,承桑風對她誠懇地道謝。
水雲擺了擺手不在意。
看著承桑風沒什麼事後,徐長澤和水雲離開,回到了一樓住處。
一樓有個小院,種著樹木。
一樓房屋周邊不像南國那樣砌著石岩,而鋪了木質的走廊。
水雲在沒有欄杆的走廊沿邊坐下。
徐長澤跟在身後,眸光留在她身上。
她從來都不在意什麼規矩,遵從自身的意願,該如何就如何。
水雲抬眸,看著不遠處發出嫩芽的樹木,想著之前承桑風的話。
無疾病的少女是身體健康的,應該能活得好好的,卻……
她見過很多事,形形色色什麼都有,所以水雲不會震驚,也不會詫異。
只是現在仍會有些感慨,那些孩子們,生在這裡,是又苦又難以改變的命與運。
風裹著多片樹葉向水雲的方向吹來,風涼,又大。
神降之地現在的氣候,像是南國的春天,有抽條的嫩芽,也有滿地的落葉。
樹木脫落的老葉被風卷到了水雲的身上。
而水雲額前近在咫尺的地方,兩隻手掌並在一起,從她的身後伸出,擋住了眼眸前要迎來的風與葉。
掌心寬厚,手指修長,幾片樹葉吹到了上面。
水雲的眼眸往上看去,伸手幫拂開了上面手掌的樹葉,然後將手掌緩緩推開,不以為然說道:「長澤,只是些葉子和風。」
徐長澤就著水雲推開的力道,收回了手,在這過程中,他又順手拿掉了她頭頂上發間的幾片葉子。
其中有片葉子形狀顏色很佳,徐長澤遞給水雲,解釋道:「風卷葉會帶有沙塵,入眼不好。」
「沒事的。」她接過了葉子,捏在手裡玩。
徐長澤低垂眼眸看著她,滿目皆是柔情。
她眼裡是有滄海桑田,但她其實是有一些孩子性的,只是藏得太好,讓人難以察覺。
徐長澤至今還記得,在武城時,他送給她那朵絹花,她接過拿在手時,指尖捏住花莖,玩著花朵轉了一圈又一圈。
所以當時,他想把玉鐲給她玩,可惜她不喜歡玉鐲,對須彌之物沒有興趣。
無論是那絹花,還是這片樹葉,都未能讓她開心,但若能疏解些她眉宇間的憂與愁,也是好的。
徐長澤想著。
「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他人的痛苦與掙扎,善在他身上是種天賜的憐愛,也是一種痛苦……承桑風出生既在一個吃人的地方,能做到如今這般,他已經竭盡全力了。」水雲此時才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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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又有些倔強,不願意忘掉引起身體發病的記憶,既害怕又堅持著。
這樣的人對小書主人的後代紫華姑娘而言,算是個值得攜手一生的人。
「他很有勇氣,不願低頭又敢做。」徐長澤來到水雲身邊並排坐下,回應道。
若不是知道了水雲身體特殊,不似常人那般,不然這個時候,徐長澤肯定不會讓她在這裡吹風。
南國的春風是暖的,但北國的春風卻是冷與涼的。
「的確,是個勇敢又敏感的人。」水雲接著說道。
兩人對承桑風的評價很高,也很看好他。
至於承桑風中間對她有些細微的,連矛盾都算不上的不信任事件,水雲不在乎也不計較。
這本就是承桑風站在他自己的位置該有的考量,水雲理解他。
捏著葉子短莖處轉了一圈又一圈,水雲又抬眸遙看著天際,感受著意識體裡那水滴時不時地弄出的動靜,微微痛覺蔓延整個身體。
不知思到了什麼,她說道:「長澤,我想吹一首曲子……」
「嗯,我想聽。」徐長澤接話很快。
水雲側目,微微有些愕然,她壓制不住的情緒上來了就有感而言,而徐長澤接話快得不似他曾經的模樣。
水雲撞入徐長澤的眼眸,發現裡面滿滿的全是她的身影。
一直都這樣,一直都如此。
她這次有些不可克制地伸出了手,捂住徐長澤的眼睛,語氣嘆息道:「別這樣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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