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清風閣一樓此刻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那書生提筆,潑墨,停筆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再看他表情,很是從容、淡定,不像是故意為之。
仿佛寫一首入品詩詞對他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只是眾人還未來得及多想,目光就又被桌上那首新詩吸引了過去。
還是那端秀清新的字體,
飄若浮雲,矯若驚龍。
有些懂行的修士緊皺眉頭。
這是什麼書法?楷書?好像不是,似乎是它的某種變形,有楷書的端正平穩,但又飄逸灑脫。
但大多數人並沒有矚目趙戎的字體,而是將注意力全放在了新詩的「奇觀」之上。
只見紙上憑空浮現一座青山,壁立千仞,一根翠竹傲然挺拔,矗立在峭壁岩縫之中,四面八方勁風襲來,它卻我自巋然,堅韌不拔。
這首新詩竟然能將意境破紙而出!
眾人突然感到周遭空氣好似重了幾分。
而修為頗高的修士更是察覺到了氣海靈氣正在蠢蠢欲動。
大堂內安靜了片刻。
「落花品……有我之境。」
有人嘴唇乾澀地開口。
大多數人依舊沉默,但大堂中的呼吸聲卻徒然變粗了。
特別是那些浩然境以下的修士,一個個眼神炙熱地盯著那首落花品詩詞。
之前看見登樓品,他們還能稍微冷靜,是因為登樓品只能供浩然境及其以上修士使用,增加靈氣修為。
而現在,面前的這首可是落花品!
扶搖境瓶頸不知卡住了多少山上修士,而如今有幾率能讓他們直接晉升浩然境的墨寶就在眼前,這讓他們如何冷靜?
趙戎給新詩落款之後,擱下了筆,冷眼觀察了片刻,發現有些人目光不對勁,突然反應過來,立馬將桌上的兩張載有入品詩詞的宣紙卷了起來。
聽歸說有我之境的詩詞一旦被人感悟吸收就會化為凡物。
幸好剛剛那麼短時間內並沒有人能和這首落花品感情共鳴、意境融合。
否則豈不是虧大發了,這可是說好的要送三變兄的,自己以後若是再寫入品詩詞可得注意了……
有些眼神炙熱者見趙戎防賊一樣收起詩詞,目光吃人。
趙戎輕笑一聲,一邊抬手撫玩起腰間那對美玉,一邊眼神平淡的和那些人對視。
頓時,大多數衝動者們都卒然冷靜下來,極少的幾個,即便還有心思,也不敢顯露在面上。
眼前這位書生雖然沒有修為,但確是林麓書院的讀書人,而隨手就能丟出一首落花品詩詞的操作更是讓人匪夷所思,極可能不是書院普通學生,而是山長或某位先生的受業弟子。
要知道林麓書院的那位山長,可是望闕洲明面上修為最高的幾人之一,在山上可是出的名的護短和「講道理」。
趙戎挑了挑眉,感覺林麓書院的這張虎皮挺好用的。
他轉頭看了看身旁眼神複雜的柳三變,輕輕一笑。
「這是小弟的一點心意,請老哥務必收下。」
讓趙戎頗為驚訝的是,柳三變竟然沒有絲毫推脫,直接接過了兩首詩。
「多謝公子。」
旋即,柳三變又向人群望去,眼神陰鷙地看了某些人幾眼。
趙戎循著他的目光,看向那面色難看的幾人,若有所思,自己以後還是要小心謹慎些,不能再像今天這樣魯莽了,雖然有林麓書院的旗子在,但萬一人家不吃這套呢?
四周人群中知道事情始末的人,大都面帶艷羨的看著柳三變。
一枚下品靈石換一首登樓品的詞、一首有我之境、落花品的詩,甚至還交好了一位林麓書院大有前途的讀書種子。
這在望闕洲山上已經可以算是一樁大福緣了。
有人眼紅、悔恨。
有人暗嘆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柳三變低聲和趙戎說了幾句。
趙戎點了點頭,重新背起書箱,跟著他準備離去。
一直注視趙戎一舉一動的綠衣少女臉色通紅。
自己竟然親眼見證了一首落花品詩詞的誕生,這些往日只能在山上邸抄或書本上看到事如今就發生在她面前!
她暈乎乎的看著趙戎,見他要離去,急忙抽出自己的手帕,追了上去。
不知他願不願意和和我做書信往來的筆友。
只是有很多人比少女更加熱切,一見趙戎要離開,便急忙圍了過去。
少女擠不上前,在外圍急得團團轉。
身後,她的師兄見狀嘆了口氣。林麓書院的讀書種子哪裡是我們這些小門派能攀上的。
「公子可還有入品詩詞,清風居願意全部溢價購買。」
「公子請留步,奴家想請公子去府上一敘。」
「公子可否來石機山做客?」
「公子……」
「公子……」
趙戎邊擺手邊向外面走去,圍過來的眾人也不敢欄他路,於是人群便分出了一條小道供他和柳三變行走。
直到這時,趙戎才真正體會到能做出入品詩詞的讀書人對底層修士的吸引力是如此之大。這類書院讀書人在山上的地位大概就類似於前世的流量明星吧……
其實也不怪他們如此熱忱。
玄黃界何其大也,光是望闕洲西南部就有二十幾個國家和王朝,世俗凡人千千萬萬,但其中有修行天賦者的比例又極小,大多數還是像趙戎這樣的修行廢材。
而這些修行者中除了極少的一部分天才外,大多數人光是一個扶搖境瓶頸都會卡上個十幾年,更別提後面的浩然境等境界了,像太清四府的二十八歲金丹境結業標準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但這就是山上修真界的殘酷,天賦卓越者,一路破鏡,獲得最多的資源;而資質不夠者,面對天塹般的境界瓶頸,望洋興嘆,資源緊缺,只能搶食「殘羹剩飯」。
因此能幫人省下數十年修行光陰的入品詩詞吸引力極大,極受山上修士追捧。
趙戎終於擠出了人群,來到了清風居門口。
此時門外正站著一個趙戎意料之外的人。
竟然還沒跑?
趙戎瞥了眼林青玄,便移開目光,準備直接離去。
不過林清玄卻主動「攔住」了他。
此刻的林青玄面色蒼白,手裡沒拿摺扇。
「是青玄有眼不識泰山,叨擾了先生,望先生海涵!」
他對著趙戎躬身道行禮。
腰彎的極低。
趙戎沒有開口,他也不敢起身。
此刻他感到很屈辱。
但一想到林麓書院,他心中一顫,只能忍住。
他所在的家族蘭溪林氏雖然並不一定怕交惡一個林麓書院的讀書種子,但這也要看值不值得。
他平常在外,仗著蘭溪林氏嫡系子弟的身份狐假虎威,很是囂張跋扈,但是他自己心裡清楚,他其實在家族裡並不受重視,雖是嫡系,但遠遠比不上他那個被全族寄予厚望的哥哥。
若是他哥哥知道了今天事情的起因,他的下場會比現在還慘。
趙戎盯著他看了會,終於和他說出了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
也是趙戎曾經看小說時,對那些反派們最想問的一句話。
「你為什麼要主動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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