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階與四階,這是天地六支里差距最明顯的一道分水嶺,也是由人踏入非人領域的一道門檻。
以天師道來說,前三階的道人,不管是灰衣、褐衣還是藍衣,基本上都是眉心醞釀天眼,手持化作拂塵的生日本命儀,四處遊方。
此時還算是人身,只不過多了一個由骨血催生的器官而已。
三階藍衣在滿足晉升條件之後,可以晉升為淨衣天師、靈劍道君或是持法靈君。
淨衣天師的晉升最為溫和,將拂塵作絲線,以皮肉裁剪,以天眼作扣,煉製成一身無垢法衣,自此萬邪莫侵,對敵的時候,更多的就需要仰仗道符的威力了。
而靈劍道君就顯得非常霸道,也兇險非常。以拂塵作劍穗,以天眼作劍柄、以自己整條脊椎骨作劍身,在秘藥的催化下,練就一把驚世道劍,從此劍即是人,人即是劍,靈劍受損,人同其傷。
持法靈君是選擇人數最少的一條路徑,依舊以拂塵為護道利器,以天眼堪破萬邪,但護體的能力比不過淨衣天師,殺敵的能力又遠遜於靈劍道君。
但持法靈君強在反噬力道小,秘藥材料也少得多,而且後續的持法天王也比較容易晉升。
總而言之,四階應對三階,按照常理來說,通常都是一邊倒的局勢。
此時此刻,在道爺的天眼裡,這張面具並非是正主,而是自虛空中探出,組成面具假象的一根根髮絲似的黑線,顯然已經是非人的境界。
以人身對非人,怎麼想都是凶多吉少,自然讓周大官爺先走為妙。
實話實說,周瑋珉也知道自己這會完全就是個拖油瓶。
不管是和尚的人皮經書,還是道爺的指甲飛釘,都是他難以望其項背的對敵手段。
可是他就是不想走。
來這裡的原因是他,如果道爺跟和尚干不過,最後豈不是也要因為他而死。
不論事態的後續發展如何,至少,外婆不會喜歡自己的外孫是一個貪生怕死的無膽鼠類。
等他打定了主意,就這麼停在水潭邊,身後的戰況已經是愈發的激烈了。
面對不斷穿刺的五根刺釘以及金光大作的人皮經書,對方還有餘力,不斷的出言挑釁。
「道士,你這手功夫差了點火候,打不中洒家...」
「和尚,你不行啊,要是點了一處戒疤,洒家還真得退避幾分...」
和尚心氣也高,哪裡受得了這種氣,手中佛珠串猛地一甩,臨空變大,兜頭兜腦的就朝面具罩了過去。
「厲害,厲害,這串佛珠有些火候了...」
面具化作黑色絲線,四處逸散,從珠串里逃脫出來,再次組合在一起,才有聲音說道。
和尚是有些吃虧的,沒有天眼,他根本看不破這個面具的真身,十分力氣有九分都打在了空氣上了。
唯獨手裡的那塊人皮經書所綻放的金光,是全方位的照射,才讓面具有些稍稍避讓。
心裡清楚,這個面具還沒有施展全力,道爺也想趁他大意的時候,先下一城。
五根釘刺再一次從面具後飛過的瞬間,道爺心中冷笑一聲,嘴裡大吼一句『心火』!
殘留在末端的鮮血受他激發,霎那間,五團大火猛然炸開。
天眼之中,大火席捲著黑線,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開去。
「打那裡!」道爺緊跟著大喊了一句。
和尚哪裡還不知道其中奧妙,當即也是珠串一甩,朝著大火罩了過去。
緊跟著,右手護持自身的人皮經書也是金光大作,一個個經文脫體而出,首尾相連化作一根粗壯的降魔杵一頭撞了過去。
一套連招直接命中,面具直接化作烏有,那一根根的黑線也是斷了十之七八,只剩幾根殘存。
一擊得手,周瑋珉頓感振奮,還沒來得及拍馬屁,整個視線內突然又生。
整個洞窟在一個彈指之間,直接墮入了徹底的黑暗之中。
不論是道爺、道爺懷中的小銀球所發散的光芒、和尚、金光閃閃的人皮經書,都頃刻間失去了蹤跡。
仿佛這一片天地孤零零隻剩他一個人了。
無形、無質、無物,這是周瑋珉僅剩的感受。
「不要試圖惹怒洒家...」
這次的聲音直接從心底響起,周瑋珉張了張嘴,可全身上下都被凍結住。
「給予你們跪伏的機會,是洒家對你們的恩賜,不希望有人糟踐洒家的一番好意...」
伴隨著這道聲音的響起,仿佛有一道瀑布從天際落下似的,水流聲轟隆作響。
緊接著,陰冷的感覺順著皮膚毛孔往身體裡鑽了進來,逐漸的連血管都要被冰凍,整個人似乎完全浸沒在了冰水裡。
如果周瑋珉能看到道爺的臉色,他會發現,黃道爺此刻比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黃道爺的眉毛、睫毛都染上了一層寒霜,嘴唇也被寒意冰得失去了血色。
他的感官里,所有的一切與周瑋珉完全一致,唯獨只有天眼之中還能隱約看到真實發生的一切。
一道黑暗天幕陡然天降,然後一隻大手猛地將天幕撕開了一道口子,緊接著又是一團繁雜的黑色絲線鑽了過來,將這裡殘餘的線頭吞了進去,一隻豎立的巨眼臨空成型,左右兩側的眼皮瞬息間就將三人團團包裹。
這不是黑球!是小金鑾殿,龍椅下方刻畫的那隻眼睛,那些黑色絲線原來只是它的眼睫毛。
而那激冽的水聲,眼珠轉動時,晃動的液體產生的聲音。
最為難受的還是和尚,這股陰蝕的力量,似乎與他格外的相衝,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顆點燃的煤球,被人直接扔進了水裡。
自身蘊含的溫度,不斷被抽走,外界的侵擾無孔不入,而他完全無力抵抗。
這不是四階的力量,同樣也不是道爺所了解的任何力量體系。
他竭力打開了牙關,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到底是誰?」
「奴才需要知道主子是誰嗎...」
碩大無匹的瞳仁冷漠的朝下看著被各自分隔開並阻斷了五感的三人。
「跪伏,還是死!再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
這一道聲音飽含著無上的威嚴,在三人的心底同時響起。
思維完全禁錮住了,腦子裡完全產生不了抗拒的念頭,只有一道跪伏的吶喊不斷在周瑋珉心裡迴蕩。
就連不斷散發著熱量的鐵鏈枷與船槳都沒法支撐起周瑋珉緩緩下跪的身軀。
「服從我,呼喚我,洒家賜予你們力量!」
「讓你們與天地同壽,讓你們世代永存!」
靡靡之音不斷,於此同時,三根睫毛無聲無息地朝著他們的頭頂落了下去。
道爺的天眼怒睜,他聯想到了那睫毛末端一隻只詭異怪獸。如果一旦臣服,唯一的結果就是成為其中之一。
半截舌頭直接被咬斷,舌尖血猛地噴濺出來,劇痛之下,讓道爺勉強有了一絲動彈的能力。
毫不猶豫,他直接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由紙錢折成的紙鶴,這是他師傅留給他的一道護身符。
一口熱血噴在了紙鶴上,隨著心火催動,紙鶴猛地燃燒起來。
仿似浴火重生了一般,原本巴掌大的紙鶴,瞬息間吸納了心火的力量,化作了一隻神駿仙鶴。
一聲清亮的鶴鳴在耳畔響起,驅散了所有的誘惑,周瑋珉隱約看見一隻渾身烈焰的仙鶴扑打著翅膀朝頭頂啄了過去。
好不容易獲得了喘息機會的和尚,直接以觀音坐蓮的姿勢盤坐在地,雙手合十按住了人皮經書,口中不斷地吟唱著經文。
套在雙手上的佛珠猛地飛了起來,在他頭頂滴溜溜的轉動著,瞬息間已經是模糊成了一道金色光圈。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一顆顆的佛珠猛地炸裂了,於此同時,和尚渾身上下的骨節也不斷地炸開,一滴滴金色血珠從袈裟上沁了出來。
面如金紙,和尚慘然一笑,「萬佛同悲!」
沾染了金血的袈裟同樣燃燒起來,更是脫離了和尚的身軀,化作一頭金色巨象跟著仙鶴一頭撞了過去。
「官爺,快走!」和尚甚至還朝著周瑋珉大喊了一句。
抬頭,周瑋珉就看到了仙鶴一頭撞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頭頂的怪異眼球上。
一聲悶哼從瞳仁里傳了出來,還沒等瞳仁作何反應,巨象緊跟著撞了進去。
瞳仁裂開了,從上至下,在它的正中間浮現出了一道裂縫,裡頭火光四射,但又有黑線前赴後繼地纏繞了上去,試圖撲滅烈焰。
不等手裡的紙鶴焚燒殆盡,道爺直接把半截舌頭咬成了肉糜,一張口就把滿嘴的肉糜噴吐在手中紙鶴上。
烈火再燃,他絲毫不顧忌手掌已是燒成一片焦黑,腳下用力,整個人猛地跳了起來,合身一掌推著紙鶴本體照著瞳仁拍了過去。
和尚也沒有喘息,單指豎起,戳進了頭頂的光圈裡,一個甩手就將金色光圈朝身後閉合的眼皮打去,試圖擊穿一條通路,讓周瑋珉能夠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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