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號病人黑色的心臟被其他病人咬碎,他在魂飛魄散的最後時刻,想起了封藏在心底的記憶。
「殺死妻子不是我的錯,是那個怪物的錯,而那個怪物是院長種在我身體裡的,所以這一切都是院長的錯……」(詳見1097章)
「很諷刺吧,雙手染血、罪孽深重的我,第一次殺人是為了假扮怪物,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以後就很難再停止……」
「夜班醫生的所有反應都在高醫生的預料之內,我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被送入了地獄的最深處。」
「打開那扇漆黑的鐵門,我看到了一個背負著整座醫院的怪物。」
「它在無邊的黑霧中移動,它長著一張和普通人差不多的臉。」
「我不敢去看它,我的身體在止不住的顫抖。」
「黑色的大霧讓我體內的怪物甦醒,它一點點將我吞食。」
「我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五號凶神解體,他從黑霧中吸取的所有東西全部炸裂而出。
那些滿含雜質、詛咒和絕望的殘肢碎肉對於厲鬼來說根本無法吸收,但在場有一個人是例外。
身體遭受重創,腳下的屍山血海被打殘,院長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在脫困之後的第一時間,就開始瘋狂吞吸五號病人遺留的黑霧。
他和五號病人之間存在特殊的聯繫,他似乎在很早以前就將自己的孩子種入了五號病人的身體當中,此時他輕易接收了五號病人的一切。
院長因為身受重傷,無法離開屍山血海,他只能通過這種方式,讓五號病人代替他去吸收黑霧中的東西。
五號病人是一個獨立的人,但在院長眼中五號只是他的一張底牌。
身體和黑霧融合在了一起,在院長身上看不到任何與人相關的東西,他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眾多厲鬼和紅衣沾染了詛咒,頂級紅衣有三個被重創,張雅和畫家也受到了影響。
局面被扳平,但讓陳歌他們感到無力的是,此時此刻他們並沒有能夠殺死院長的把握。
與黑霧融為一體的院長散發著可怕的氣息,他似乎就是這片霧海的孩子,站立在他的面前有種要和整片霧海敵對的感覺。
「一個人是如何被黑霧同化的?」陳歌感受到了院長的難纏,他腦海里拼命思考著殺死院長的辦法。
高醫生、張雅和畫家站在了一起,三位凶神盯著院長。
「不能放棄進攻,防守的話,會越來越被動。」
「可我們要如何殺死他?」
「凶神的弱點也是心,只不過凶神可以將自己的心隱藏起來。」高醫生的眼睛在赤紅和黑白之間轉換,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扭頭看向了張雅和陳歌:「我有一個方法,能夠找到院長的心,本來我是不想用的,但現在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什麼方法?」
「我一手建立了怪談協會,其中每一位協會成員都是精挑細選的,他們的能力全部都是用來對付院長的。」高醫生語速變快:「其中我最看重的一號會員,他擁有一對雙胞胎紅衣,雖然那對雙胞胎只是最普通的紅衣,但是他們卻有一個非常特殊的能力——連心(詳見第267章、第675章)。」
「凶神會把心隱藏起來,而連心就是為了凶神準備的,只要把自己的心和院長的心強行相連,就能感受到彼此的位置。」高醫生雙手伸開:「等於說,在那一瞬間,兩位連心的凶神都有了讓對方徹底魂飛魄散的能力。」
「怪談協會的會員不是早就死了嗎?」陳歌記得很清楚,協會現在就剩下兩任會長了。
「你的妻子張雅擁有我從未見過的天賦,她能夠奪取其他厲鬼的能力,並且完美使用出來。在荔灣鎮和影子交手的時候,我就發現他掌握了雙胞胎紅衣的能力——連心,並且她還將你和她的心相連在了一起。她能夠時時刻刻保護著你,從沉睡中醒來幫你,靠的就是這個能力。」高醫生很欣賞陳歌,他不想和陳歌成為敵人,雙方的關係就是這麼簡單。
「可如果張雅對院長使用這個能力,那院長豈不是也知道了張雅心的位置?」
「沒錯,凶神用出這個能力要比紅衣用出的能力效果更強,雙方都掌握了對方的命脈,只能看誰先殺死誰。」高醫生說的這些,畫家和張雅也聽到了。
「要打張雅的主意,你想都別想。」陳歌果斷拒絕:「血城正在靠近,拖下去,局勢或許會有改變。」
「院長和黑霧相融,趁著他還沒有完全完成融合,現在是唯一能殺死他的機會。再等下去,他恐怕會把自己的心也融入黑霧裡。」高醫生這一生只有兩個執念,復活自己妻子,殺掉詛咒醫院院長,現在距離完成執念一步之遙,他肯定不願意放棄。
「你不明白院長的危險,他和普通的凶神不同,如果讓他逃走,未來你必有大禍。」高醫生指著自己:「我就是個很好的例子,詛咒是世間最惡毒的誓言,只要被他盯上,永生永世你都逃不掉。」
高醫生見陳歌態度堅決,他直接轉身朝張雅說道:「你和院長交過手,應該知道你們之間的差距,等到院長身上的傷勢痊癒,你覺得自己能夠護住身邊的人嗎?連心天賦被你奪走,現在你該做出選擇了。」
回頭看了一眼陳歌,已經快要到極限的張雅抬起了手,她站在陳歌面前,蒼白的手指輕輕放在了陳歌胸口。
「張雅!還有其他的方法!」
纖細的手指緩緩勾動,一根血色心弦在兩人之間斷開。
那一瞬間,陳歌感覺自己和張雅之間的距離被拉開,明明對方就站在身前,但卻感覺怎麼努力都觸碰不到一樣。
收回手掌,張雅的眼睛盯著院長化作的黑霧,將那根心弦甩入大霧當中。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正和黑霧融合的院長看向了陳歌,那雙滿是詛咒的眼睛中帶著刺骨的殺意。
「為什麼我能感到你跳動的心?」院長似乎在瞬間明白了什麼事情,他甚至顧不上徹底完成融合,直接催動無邊的黑霧壓向陳歌。
他感受到了張雅心的位置,張雅很可能也知道他的心藏在哪裡,這是一位凶神最大秘密,絕對不能暴露。
為了防止張雅找到他的心,他現在能想到唯一方法就是儘快殺掉張雅。
「怎麼樣?找到了嗎!」高醫生和畫家同時阻攔院長,但此時「吃」又跑了過來。
張雅渾身血衣飛舞,她緊盯著黑霧,但還是無法找到院長的心。
此時院長把陳歌當做了攻擊目標,她護在陳歌身前,直面漫天的黑霧。
黑霧無邊,張雅只能感到一個大概的方向,她嘴裡發出刺耳的聲音,蒼白的手臂忽然伸進了陳歌的影子當中!
「張雅?」
手臂拖拽,張雅從陳歌的影子深處捧起了一顆跳動的心。
她一直將自己的心藏在陳歌的影子當中,這是她對陳歌形影不離的承諾。
五根手指直接刺入自己的心臟,凶神的心頭血不斷滴落。
在張雅的心受到傷害的時候,院長也發出了慘叫。
黑霧翻騰,醫院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散發出了濃濃的血腥味。
張雅握著自己被刺透的心,雙眼赤紅。
找到了!
院長的心並沒有放在他自己身上,高醫生收到張雅的提示之後,沒有任何猶豫,全力爆發朝那裡衝去。
他從來沒有距離完成自己的執念這麼近過,他周身散發出的殺念幾乎要凝為實質。
快要和黑霧融合的院長這一次真的慌了,心如果被吞掉,那他可就真的要魂飛魄散了。
燃燒著黑色紋路的手臂破開了黑霧,高醫生看到了院長藏心的地方。
那是醫院最下層很不起眼的一個角落,那裡擺著一個破舊的木質神龕,神龕當中放著一件白大褂和一件病號服,濃重的血腥味就是從神龕里散發出來的。
「這就是院長的心?」
高醫生在眨眼之間便做出決心,他傾盡全力砸向神龕,不管有沒有找對,先毀掉再說。
不等高醫生靠近,發狂的院長就將整片霧海壓下。
大霧當中隱藏的無數怪物被碾碎,那最深的絕望化作鎖鏈纏繞到了高醫生的身體上。
「高銘,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了。」
院長說完之後,醫院底層的神龕被黑霧層層包裹,隨著院長和黑霧融合,他的心也在逐漸消失。
不管是紅衣,還是凶神,他們都有自己的心,而院長在這危急時刻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他想要把自己的心融於黑霧,就像陳歌的善念完全融於血城一樣。
他很早就放棄了做人的資格,現在他連鬼也做不成了。
「沒辦法操控那座噩夢深處的城,那就讓我成為這片霧海里散播詛咒和絕望的夢魘,我會用自己的方式糾正這病態的世界!」
神龕破碎,院長和黑色融合的速度越來越快。
此時畫家被「吃」拖住,張雅強行催動連心天賦,還對自己的心下了重手,三位凶神里唯一可以活動的就是高醫生,但是院長卻用整片霧海來壓制他,讓他連移動都很難做到。
「凶神全部被拖住,不過還有機會!」陳歌沒有放棄,他叫上唯一可以在詛咒中自由活動的紅色高跟鞋,一人一鬼快速朝神龕逼近。
院長以為現在是善接管陳歌的身體,他極為忌憚,儘可能多的分出黑霧去阻攔陳歌。
可就在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陳歌身上的時候,整個詛咒醫院底層突然塌陷!
在血海最深處,一滴完全看不出異常的血變成了一個身穿血紅色外衣的男人。
他手持一把紅色鑰匙,用最快的速度刺穿了黑霧。
看到那個男人,院長和陳歌都露出了極為震驚的表情,他倆同時開口。
「二號!」
「爸?!」
沒有絲毫停滯,那個身穿血衣的男人仿佛為了這一刻,已經在血海之中等了很久、很久。
藏鋒十年,只為這一個機會。
手中血色鑰匙直接伸入神龕,當它觸碰到神龕里的病號服和白大褂時,數不清的亡魂發出哀嚎,無數道被詛咒的人臉和厲鬼從神龕中跑出。
細密的血絲和詛咒纏繞在一起,隨後那把鑰匙就好像打開了心靈的鎖一樣,神龕里的病號服和白大褂全部被絞碎,神龕炸裂,院長深藏的記憶碎片被釋放了出來!
「你是出生在精神病院裡的孩子,你的媽媽是瘋子,你的爸爸不要你了。」
「你是詛咒之種,沒人會喜歡你。」
「學習那麼好有用嗎?你連自己養的花都保護不了。」
「為什麼總是髒兮兮的?老師最討厭撒謊的孩子。」
「就是他打了我兒子!讓他爸媽來學校吧!哦,原來他是個沒有父母的孤兒?」
「為什麼要學醫?學醫救不了你自己,也沒有人願意去諮詢一個瘋子。」
「聽說你喜歡她?不好意思,現在她是我的女朋友了。」
「為什麼你總是喜歡問為什麼?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為什麼,成熟一點吧。」
「我們看了你的簡歷,雖然你的成績名列前茅,但品學兼優,品德要排在學歷前面。」
「請回吧,你沒資格當醫生。」
「先治好你自己的病吧,怪物!」
人間百態,一幅幅記憶畫面在空中碎裂。
記憶中的人從懵懂的孩子變為大人,他一步步老去,詛咒的種子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他變得愈發異常,身邊越來越多的人叫他怪物。
終於有一天,他的心完全被詛咒的根須穿透,那一刻他真的變成了怪物。
他隱藏了自己的所有想法,無所不用其極。
他徹底成為了怪物,但是卻不再顯得格格不入,周圍的人慢慢的甚至不再稱呼他為怪物。
那一刻,他明白了一件事,原來這是個怪物的世界,所有人都生了病。
他開始更加努力,表現的比正常人還像正常人,他獲得了工作、信任、愛情和家庭。
他擁有了一切,唯獨失去了那個正常的自己。
災難還在繼續發生,卻沒有人懷疑厄運和他有關。
他知道了世界的真相,直到他的第一個孩子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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