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囂驟然色變。
他明明已經用殘餘的靈元,控制自己的血液流動、控制自己的心跳,甚至封閉了自己的靈府、殘缺的靈胎。
自認為萬無一失,為何這燃耳小鬼,仍舊可以聽出他的話語不實?
紀夏淡淡的嘆了一口氣。
忽然之間,從牢天神獄中,那株巨大的赤紅色妖植橫飛而出。
狠狠一口咬住盛囂的頭顱。
盛囂想要反抗,但是從那赤紅妖植中傳來的強絕氣息,將他周身四肢百骸、靈府神台盡數封死。
他無法運動分毫。
赤紅色妖植將盛囂的頭顱包裹在最終,肆意嚼動。
但是盛囂的脖頸以下的軀體,還留在巨口之外。
盛囂只覺得自己頭顱被一根根尖利的獠牙刺穿。
自己腦海中的記憶,頓時都被那些獠牙吸走。
上千年的記憶,如同決堤的大水,流淌到四處,消弭無蹤。
他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忘記。
忘記掉四泰皇庭的一切,忘記自己想成為四泰皇庭荒老的志向,忘記自己前去那座戈壁的初衷,也忘掉了那隻恐怖的商熾神獸。
他的大腦開始一片空白,不曾留存任何一點一滴的記憶。
忽然,我清醒過來,周身的疲乏,體內神台、靈府之中,還不斷傳來陣陣難以遏制的痛苦。
我輕輕甩動頭顱。
發現我只留存不太清晰的意識。
但是其餘所有事宜,我都無法清楚的記起。
腦中只有模糊到極致的影像,在不斷的搖曳,讓我頗為煩躁。
正在這是,我看到兩尊強者,在向我輕笑。
這種笑意我似乎十分熟悉。
那是溫和、慈祥、溺愛的笑意。
我有些出神,過了好久,我才茫然的詢問起兩位強者的身份。
他們將我的遭遇娓娓道來,又表明了自己尊崇的身份。
「喔……原來我是太蒼人族,覺醒了非凡的血脈,在一次大戰中,受了傷,忘掉了許多事……」
於是我掙紮起身,向那身穿銀袍的太蒼君王恭敬行禮。
「這是我的父親,含辛茹苦將我撫養長大,我的母親,那尊四泰皇庭公主,因為無法忍受父王太過俊逸,招蜂引蝶,含怒而去。」
我隨著父王回到王宮,用諸多珍貴的丹藥,將自己體內殘缺的神台,將自己枯竭的靈識,將自己近乎已經到達極限的心弦調理到了巔峰。
父王是一尊奇才。
他總是隻言片語,就能夠將我心中的礙難,清晰的解答。
於是我的修為也節節攀高。
我在諸多皇子中的地位,也邁向巔峰。
我開始南征北戰。
將所有太蒼的仇敵,盡數斬去頭顱,將他們的城池摧毀,讓他們的河流斷絕。
所有違逆太蒼者,違逆人族者,違逆我偉岸的父王者,都將死在我的重劍之下。
如是過了千百年。
旬空域所有強敵,都已經被我剿滅。
我成為了旬空域最為強大的存在。
但是我對於父王的敬意,卻絲毫不曾減退。
這一日,父王忽然命我覲見。
我步入父王寢宮,看到垂垂老矣的父王,正倚靠在王座上,沖我輕笑。
溫和、慈祥、溺愛。
一如千百年前,我醒來之時的笑容那般溫暖。
讓我的眼眶忽然微紅。
即便我已經如此強大。
因為這時的父王,已經蒼老,渾身都充滿了死寂、腐朽的氣息。
讓我意識到,我這一生最為敬重的太蒼太初王,已經壽元無多。
父王大概看出了我眼中濃濃的不舍。
他輕輕招手。
我走上玉台,在他面前跪伏而下。
他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顱,手上傳來的孱弱力道,愈發讓我心酸。
「孩子,不要哭。」
父王安慰我,他的笑容還是一如他壯年之時,那般耀眼。
曾經讓無數少女傾倒。
「人固有一死,我的一生波瀾壯闊,而且又生了你這麼一個好兒子,足以讓我安心而去!」
父王劇烈的咳嗽。
旋即他溫和的面容一變,死死攥住我的手。
「但是,我卻無法瞑目!」
「你的母親,並不是自行離去!而是被一座人族隱秘之地擄掠而去,我一生鬱鬱寡歡,正是因為如此!」
「當日,你曾經循著那位人族強者的足跡,去到那人族隱秘之地,卻被打成傻子,丟棄在國境之外……我為了保護你,始終不曾再度提起這件事……」
我聽著父王的話語,內心震動。
「而今,你已經將那些事忘了,忘了也好,我死不瞑目無妨,只要你好生活下去,記住,不要去觸怒那座人族隱秘之地。」
我眼中終於流出淚水。
眼前這位曾經頂天立地,永不服輸的男人。
為了我,放棄了自己的堅持。
我腦中那些朦朧的景象,似乎有些鬆動。
我辭別了父王。
回到王府,忽然心有所感。
我腦中靈光乍現,有些朦朧場景一閃而過。
但是這些場景一閃而過之後,我卻轉瞬之間,又全然忘記。
想不起來絲毫。
我需要將他們記下來。
有了這樣的年頭,當場景再度閃過時。
我當即將那一閃而過,有關於人族隱秘之地的記憶,寫在桌案上的玉簡上。
玉簡上寫著四個大字。
「泰中秘府。」
看到這四個大字,記憶如同朝會一般襲來。
一幕幕場景,突然清晰起來。
他們不再朦朧,不再模糊。
許許多多關於泰中秘府的訊息,不斷從我腦中湧出。
我手下的玉簡之上,轉眼便記錄下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良久。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著手中的玉簡,來到太蒼王宮。
上首,父王正在沉沉睡去。
他果然已經老了,不再是那個蓋世英豪。
我心中涌動出一些悲慟。
一步一步向前,將玉簡舉國頭頂。
「父王,我已經記起那人族隱秘之地的訊息,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將母后迎回!」
父王醒來,顫抖、枯朽的手接過玉簡。
詳細看了許久。
忽然摸了摸我的頭,道:「乖兒子,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我疑惑的看向父王。
一瞬間。
父王蒼老的面容,變得光滑。
他充滿腐朽之意的眉宇,充斥自信。
他佝僂的脊樑,也變得如同一把神槍一般挺直。
他是誰?
喀……喀……
周遭的場景,忽然如同鏡子一般破碎。
盛囂猛然睜開眼睛。
突然發現自己癱坐在一座牢獄門庭前,遠遠看著遠處的太初王和一尊神秘強者。
他猛然記起,牢天神獄第三層門庭突然打開!
將他吞入口中的妖植,剛剛將他吐出。
他看向門庭之外,看到一抹亮光。
盛囂想到這裡,忽然毛骨悚然。
原來他與紀夏的對話,紀夏的威脅,那燃耳小鬼,那赤紅色妖植。
竟然統統都是幻覺!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可笑的夢境!
而紀夏,手中拿著一卷靈元玉簡,面帶笑意,嘆道:「前輩果然極為孝順你如果還願意承續夢中的父子之緣,我也不介意多一個……」
盛囂忽然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噴吐而出,昏厥過去了。
紀夏嚇了一跳,訕訕道:「還是算了,心理素質未免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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