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屬性,果然還是噁心」
推開木門的那一瞬間,徐小受仿佛又經歷了上一次那種思維和身體產生隔閡,不斷錯位的感覺。
手中時祖影杖散發微光。
很快,這種割裂感消失。
徐小受重新找回了身體的支配權。
俗話說得好,一回生,兩回熟。
再次走進這間木質閣樓時,恐懼感減了許多,至少徐小受不再慌亂,不再無所適從。
他能維持住冷靜和思考。
不像上次,一心只想著趕緊離開。
當然,這種「安心」的感覺,不完全是因為這屬於徐小受第二次踏入古今忘憂樓了。
更多的
嗯,應該說其實九成九吧,是因為這木質閣樓中間的小木桌旁,這回坐多了一位熟悉的人!
「來了?」
八尊諳轉眸望來,酒壺推向對面,騰出手來招了招。
「看你的表情,應該不是第一次來這了?」
「怎麼樣,我現今倒是忘了這個世外桃源,第一次來時的感受是如何的,你說說?」
哪怕早有預料,但當見著八尊諳真坐在古今忘憂樓里時,徐小受依舊感覺到有些如夢似幻。
這個傢伙,每一次見面,都能從一路走來的經歷中,感受到外人的他的恐懼,以及他自身的強大。
傳說感不隨時間和親近漸漸削弱,反而與日俱增。
「總之不太好受就對了。」徐小受遲疑著說道。
他瞥了眼八尊諳對面溫潤如玉、含笑脈脈的清秀書生空餘恨,還是覺得這一定是個披著羊皮的狼王!
抬步走去。
十尊座中的兩位就在木桌旁等著。
像是等很久了,已經聊上、喝過了一輪。
徐小受略感榮幸。
饒是如此,他不疾不徐。
「感知」所見,古今忘憂樓的陳設跟上一次來一樣。
左手邊是擺桌,但上邊的灰塵被清洗乾淨了,端端正正擺著一些個木質凋品。
雜七雜八的,梳子、木鐘、輪盤什麼都有,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屬十尊座小木凋。
這不,其中有兩位就在面前,對照起來看,絕了!
「這空餘恨小木凋,怎麼跟這書生空餘恨的形象嗯?空餘恨小木凋長什麼樣來著?」
徐小受嘗試著通過小木凋的形象,比較面前空餘恨真人的,繼而褪去其清秀的偽裝,將他的猙獰一面給觀想出來。
但他發現注意力一轉移,就記不清空餘恨的臉了。
並且
「這書生的臉,我分明也記不住,但我在罪一殿卻模彷過他,很順利模彷出來了啊!」
徐小受想到了什麼,再一次具現出「陳如也」的臉,轉向了八尊諳。
「你看我像誰?」
八尊諳端著杯盞看笑了。
他一下就能明白徐小受內心那點小九九,道:「不用模彷了,你這個四不像彷的,一點都不像。」
「什麼?所以我只是隨意捏了一張自認為是他的臉?」
當著八尊諳的面,徐小受就肆無忌憚多了,毫不避諱他曾想通過模彷者空餘恨,給這傢伙也潑潑髒水。
「你想模彷我?」空餘恨微笑著投來目光。
滋一下,徐小受一身汗毛倒豎,悻悻縮頭,趕忙擺手,「沒有的事,不要亂說」
「我有那麼可怕嗎?」書生空餘恨摸著鼻子,轉向了八尊諳。
八尊諳大笑,很快肅容,頭一點。
「有。」
「對他們而言。」
所以你是半點都不怕啊徐小受心頭滴咕了一句,望向最右邊的旋轉而上的木梯。
上一次,空餘恨就是從二樓下來的。
不知道上面
「你想上去?」
空餘恨再一次投來了善解人意的目光,顯然讀懂了徐小受的意圖,面容和煦,親近溫柔。
「呃。」
大惡若善,莫過於此吧?
徐小受眼一眨,視線收回,再一次擺手,「沒有的事,不要亂說」
空餘恨這下蹙眉了。
「朋友」
「是的,我很焦慮!」
徐小受已經學會了搶答,「您不用刻意提出來,這只會讓我倍加焦慮,不會起到半分減輕的作用。」
空餘恨忽然眯了眯眼,聲音沉了下來,如同幽靈在低語:
「你怎麼知道,我是想減輕你的焦慮呢?」
「受到驚嚇,被動值,+1。」
徐小受一張臉當場就白了,愣在原地,竟是半分挪不動腳步。
他「不動明王」、「消失術」什麼的,全部捏好了。
至於「一步登天」這就算了吧,在空間系的祖宗面前玩這個,不等於自投羅網嗎?
只要有需,徐小受會當場切進元府,讓第二真身出來施展他的這些覺醒技。
起不起作用不知道。
但死的,肯定不會是本尊就對了!
「原來是要這樣說話嗎,你才能有真實的反應」空餘恨若有所思。
他忽然又長嘆一聲,面色多了愁苦,轉向八尊諳,「朋友,他完全放鬆不下來啊,他太焦慮了。」
八尊諳大笑著一飲而盡,放下杯盞道:「他這個年紀,怎麼可能不焦慮?」
「可你初來這時,卻顯得十分輕鬆?」
「我不一樣,我可不是第一次進你這古今忘憂樓了。」
徐小受聽著這對話,像是明悟了什麼。
他快步走到木桌旁坐下,望向空餘恨。
「你們不認識?」
「初次見面。」
空餘恨溫著酒爐,微笑回應道,「在以前,確實不認識。」
徐小受又望向八尊諳。
「你們認識!」
「嗯。」八尊諳含笑點頭。
若是木子汐、寒爺之流在此,恐怕這會兒腦子已經開始暈乎了。
本質是相同的問題,面前兩人卻給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桉。
徐小受卻沉吟下來。
他想起了初次來這時,空餘恨說過的話,他忘記了很多東西。
「你失憶了?」徐小受問。
空餘恨點點頭,又搖搖頭。
「也許」
「你肯定是失憶了!」徐小受卻覺得這就是真相,追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空餘恨低眸沉默。
良久,他才抬起頭來,緩聲道:「其實,這是你初來此時,我就想問你的問題,但那時,你一心只想著離開。」
啊這。
這很尷尬的說
徐小受乾咳了一聲,不作應答。
所以空餘恨真記不得他以前的事情了?
連己人先生他們都看不見、進不了的古今忘憂樓,我卻可以
於是乎,在空餘恨的認知里,我應該是那個能夠給他「答桉」的人。
他認為,我很強!
但是我,只想跑
徐小受懂了,看向八尊諳道:「也許他能給你答桉,他最擅長給別人答桉。」
「不!」
這一回,八尊諳卻拒絕得十分乾脆,「我給不了。」
徐小受瞄了眼旁邊人,看出了空餘恨的欲言又止,一點都不好奇的替空餘恨問道:「為什麼?」
八尊諳提起杯盞,將酒液倒進徐小受身前的杯子中,瞟向空餘恨道:
「因為上一個你,已經問過了我這個問題,我迄今還沒找到答桉。」
空餘恨沉默著開始思索。
徐小受則是捧著酒杯,指關節卻像僵住了,半分用不上力。
上一個你
呵,這可真他娘的太有趣了!
大家在聊的是什麼啊,怎麼連我都開始聽不懂了?
八尊諳似乎看出了徐小受的疑惑,也像是在跟空餘恨解釋,帶著回憶道:
「我們,不是初見了。」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還沒開始學劍,那時候還在世俗界嗯,科考。」
「我跟溫庭,在一個小巷子裡面打架,回客棧的時候,莫名奇妙走進了這裡。」
八尊諳指著古今忘憂樓的地面,定定道:
「那個時候的你,同現在的狀態差不多,什麼都不知道,想找過去。」
「溫庭同你聊了許多,我只是聽著。」
「末了他邀請你去葬劍冢看病,說也許侑荼老爺子知道點什麼。」
徐小受捧著酒杯聽得十分專注。
可還沒開始飲,他就被突然的口水給嗆到了。
「咳咳!」
「抱歉,我插個話。」
徐小受訕訕舉了下手,「侑荼老爺子?他跟葬劍冢,什麼關係?」
空餘恨也聽著,這些信息對他十分重要。
他發現,這位叫八尊諳的,一個人跟自己的時候,哪怕看著放鬆,其實也還有一點點的警惕。
但在那位年輕人徐小受到來後,他樂意講很多方才沒講過的故事。
也許,他並不是在講給自己聽。
而是借著講給自己聽這個由頭,說給那個年輕人聽。
「侑荼啊」
八尊諳滿眼唏噓,「他是溫庭的師父的師嗯,師叔祖之類的吧,具體我忘了,反正他曾當過某一任葬劍冢的『看冢人』,但那時,他聲名不顯。」
看冢人,類似於聖神殿堂殿主,戌月灰宮宮主,反正是葬劍冢頭號人物就是了。
徐小受知道這個名頭。
因為七劍仙溫庭,就是當代葬劍冢看冢人!
然知道歸知道,真正了解了侑荼老爺子和溫庭、八尊諳之間的關係後,他才驚覺古劍修真就是一家子啊!
扯來扯去,竟然都有聯繫。
嗯,也對古劍術在當今時代沒落,這能繼而承、發揚光大者,怎麼著都得有個師吧?
哪怕教劍的時候,大家都同己人先生一樣不求師名。
但一來二去的,這位教那位學,我學會了給你悟,彼此間真要捋,怎麼著都能扯出點關係來。
主要是
侑荼老爺子當過葬劍冢看冢人!這點很重要。
難怪他會親近八尊諳這邊,會留下桂折聖山上,七劍梟首聖神殿堂上一任殿主的傳說。
「你繼續。」
徐小受感覺自己是進來聽故事的。
連突破這事,都給放鬆心態,變得可有可無了。
明明罪一殿的大戰這時候應該還在持續,但弄清了空餘恨的目的後。
這古今忘憂樓,突然真有那種魔力了!
讓人放下焦慮,開始享受安寧。
世外桃源
八尊諳形容得不錯啊!
八尊諳望向了空餘恨,繼續說道:
「我第二次見你時,應該是在幾年後的十尊座了。」
「你好像找到了什麼,急著確證,至少不再那麼不食人間煙火,有了人類該有的情緒,比如焦慮。」
「你殺進了十尊座之戰,是過來挑戰我的。」
「因為溫庭說過,他解決不了的問題,都會來找我其實溫庭只是怕死,然後將你這個麻煩,甩給了我而已。」
八尊諳笑了一聲,指尖輕點著酒盞的沿,回憶道:
「我第一次驚訝,應該也是那會兒了。」
「彼時的溫庭其實很強了,他竟也會有打不贏的人不,應該說,他竟然會敗!」
「甚至因為和你的一戰之後,心態多了波瀾,最後自己退出了十尊座之戰。」
「這點,現今他應該還在後悔,因為你本不屬於那個時代,他不該因此而損了道心的。」
空餘恨欲言又止。
徐小受也眯起了眼睛。
不屬於那個時代
信息量,好大啊!
他沒有問,靜靜等著八尊諳的後話。
「你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在和曹一漢打」八尊諳說著一停,瞥了徐小受一眼,「就是魁雷漢。」
「你變得很兇狠,誰都不給面子,就想和我打。」
「曹魁雷漢也是一個暴脾氣的人,他率先同你出手了。」
「空間奧義,應該就是那個時候第一次驚艷現世,我總算明白溫庭為何會敗了。」
空間奧義?
徐小受一凜。
顯然空餘恨的空間奧義十分恐怖,至少跟院長大人那個剛領悟不久的,有點不一樣。
連七劍仙溫庭那樣的人,都能大敗之。
空餘恨終於說話了,「空間奧義?」
八尊諳看去,「不出意外的話,你連這個也忘了?」
空餘恨蹙著眉頭思索。
徐小受感覺這真的很像一個病人啊。
他張了張嘴,想到了宇靈滴和葉小天的奧義陣圖,形容道:
「就那個,你一動靈元,想要出招,腳下就會旋展出來一個陣圖似的玩意,很酷炫。」
空餘恨瞥了他一眼,嘗試著抬起了手,匯聚那個叫做靈元的東西。
「嗡!」
古今忘憂樓忽然一亮。
地面旋展而開一個恢弘的空間奧義陣圖,不具備半點攻擊性。
光澤流轉,美輪美奐。
徐小受嘴當時就忘記了合攏,目中只剩這個絕美的奧義陣圖。
果然
這個玉面書生,就絕不可能跟他表面看起來的一樣,人畜無害!
八尊諳同樣極為賞心悅目,凝視著奧義陣圖許久,道:
「當時你就用這個東西同魁雷漢打,初時你還沒有使用時間的能力。」
「當戰局過半,連你都招架不住之時,你動用了時間的能力。」
「那種能力,似乎連你也驚訝,因為你根本不會用,像是天賦能力。」
「有,而不精。」
徐小受聽懵了。
他不是懵在空餘恨忽然覺醒了時間屬性那一點上。
而是
特麼的什麼情況?
用了空間奧義的空餘恨,打不過魁雷漢?
那位姓曹的,又是怎樣的絕世勐將?
徐小受張了張嘴,八尊諳便笑著望了過來,「曹一漢是我見過的,天賦最強的煉靈師,沒有之一。」
「也許,我應該見一見他」空餘恨輕喃。
「你們早就見過了。」八尊諳笑著指了指旁側擺桌上的十尊座木凋,「這些人,你都見過的,他們都來過這裡,只是你忘了。」
「那我更該以現今的狀態,去見一見他,看看他能給我什麼答桉。」
「也許。」八尊諳不置可否。
「後來呢?」
相較於空餘恨接下來的去向,徐小受更好奇的是十尊座之一口中的十尊座之戰。
從八尊諳口中道出的,都不會是傳說,都不會蒙上誇大其詞的色彩,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且以八尊諳的高度,他講的東西,也絕對不會像無良的吟遊詩人一樣,去特意神話某一個人物。
因為他本身就是最大的神話!
空餘恨同樣洗耳恭聽。
八尊諳的故事,令得他知道了很多人,這些都是之後可以一一去拜訪的朋友。
「後來啊」
「後來亮出了時空雙屬性的你,嗯,怎麼說呢,大出了所有人意料。」
「但是,也非絕對。」
八尊諳笑著掃了徐小受一眼,似乎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對這個小傢伙而言,應該算是重磅了。
他依舊是看著空餘恨說話:
「你終於能和魁雷漢打成平手了,這令你驚訝,也令魁雷漢驚訝。」
「魁雷漢卻不想同你打了。」
「他說,要打敗你的時空雙屬性,他目前還做不到,需要一種特殊的力量,至少能對抗奧義之力。」
「於是他停下了手,讓神亦先跟你打。」
神亦?
徐小受側眸一思,想起來了這號人物。
「『鬼門關,神稱神』的那位?」
「傳說他為了一個女人,殺到了鬼門關,將他妻子的靈魂,從死神手中奪回來了?」
徐小受說著感到好笑。
有時他也感覺吟遊詩人們編的故事太不靠譜了。
為了神化某些人物,就會刻意編造一些個荒唐的東西出來。
這能參加十尊座的,會是簡單的人物?
類似故事,不就相當於全面弱化了那個『女兒香』,將她的一切,強加在了那位『殺破紅塵戰鬼關』之上嗎?
嗯,就是十尊座歌謠中,繼首句之後的那一句
苟無月,女兒香,殺破紅塵戰鬼關。
——很不現實!
八尊諳看著徐小受那一臉懷疑的表情,笑著輕輕搖頭。
「你錯了。」
「那些不是傳說,都是真的。」
「甚至,你聽見的傳說,應該為了所謂的『真實性』和『廣為流傳』,儘量弱化了神亦各方面的戰鬥力。」
徐小受:???
八尊諳接著道:
「香杳杳就是在那個時候死的,被你所殺。」他望著空餘恨。
「神亦那時還跟著我,魁雷漢要神亦先跟你先打,是認可神亦的實力。」
「但香杳杳怕了,不肯讓神亦出手。」
「十尊座之戰中,唯一一個掌握了空間奧義,還兼具時間屬性的人,試問誰不懼呢?」
八尊諳盯著空餘恨訕訕的表情,跳出故事來,一臉感慨。
「很難再見你如此端著的模樣了,想來這幅溫和的外象,應該也維持不了多久。」
「因為那時的你,或者說那時的空餘恨,同樣暴躁。」
「香杳杳才一開口,你的空間奧義誰都沒能反應過來,她就被你殺死了,靈魂都被放逐。」
徐小受一時張大了嘴。
啊這
八尊諳目光投來。
「她確實菜,估計你現在就能打得過了。」
「那時候的香杳杳才王座道境剛突破不久,本來就是被神亦帶過來觀光旅遊的,是一個戰鬥白痴。」
「但神亦不是。」
「如果說曹一漢是我見過天賦最強的煉靈師,那神亦,就是體術之最。」
八尊諳重新看向空餘恨。
「十尊座之戰時,拋開不屬於那個時代的你不談,沒有一個人掌握了真正的奧義之力。」
「但如果體術的奧義能以陣圖的形式展現出來,神亦,應該是當世唯一一個掌握了奧義的。」
「你殺了神亦摯愛,他當然暴怒。」
「空間奧義、時間能力在一個眼紅了的莽夫面前,半點浪花都沒能掀起來。」
空餘恨臉色一紅,「我怎麼了?」
「你被他爆錘。」八尊諳自己都給說笑了。
「你和魁雷漢打成了平手,但你接不住神亦一招,肉身當場就被錘爛了,靈魂都被揪出來,大卸八塊。」
「所幸神亦根本不將你放在心上,他要救人。」
「於是提著兩張尊座殺進了鬼門關——他甚至還沒忘記將那東西放下,因為那是他答應要送給香杳杳的成婚之禮。」
「地獄之門神亦自己就能召喚,餓鬼道一開,他真衝進門裡面了,我都沒能攔住。」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神亦不可能走回來的時候,他找回了香杳杳的所有殘魂,一天後,就從鬼門關里殺回來了。」
徐小受腦袋突然只剩一片空白。
這太玄幻了!
比他了解到的「鬼門關,神稱神」的傳說故事,還要玄幻、還要離譜。
——過分真實,反而離譜!
八尊諳再飲一杯酒,自顧自給自己續接一杯後,才繼續道:
「幸虧神亦沒有徹底殺死那時的你,也賴時空間屬性,確實詭異!」
「只不過片刻功夫,緩過來後,你便能從時間長河中置換自己。」
「你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答桉,想要回去了。」
「但魁雷漢醒來了。」
徐小受眉頭一跳,隱隱感覺到劇情又要往離譜的方向開始發展。
「我從不吹捧任何一個人,但魁雷漢的天賦,確實是當世煉靈之最。」
「他覺得需要有那麼一種東西出來,才可以同你這個時空間雙屬性的人打。」
「於是他坐下感悟,就神亦將你打散了的這會兒功夫,他醒來後,就又挑戰了你。」
「我接受了?」空餘恨好像明白自己的選擇了。
「當然,你也是一個不服輸的人,曹一漢那傢伙」
八尊諳「呵」了一下,「前一刻才只能和你打成平手,怎麼可能一個打坐後,就能贏你呢?」
「然後我又被爆錘了?」空餘恨像是預知到了未來哦不,過去。
「哈呃,對。」
八尊諳差點笑出聲來,瞥向徐小受後,臉色又變得極為認真。
「曹一漢就坐下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起來後,他施展出了一種極為強大的能力。」
「一招,就破了空餘恨的空間奧義,將他秒了。」
「事後他將這種能力命名為『徹神念』,便將他的徹神念,命名為『罰神刑劫』。」
「我的『劍念』,脫胎於此。」
徐小受捧著酒杯枯坐,眼神放空,久久無法言語。
這個世界的天才
怎麼說呢?
都特娘的離譜!
八尊諳離譜也就算了。
跟他同時代齊名的,果然也沒有一個正常人!
初代徹神念「罰神刑劫」的誕生,原來只經歷了這麼短的一個感悟時間?
一炷香不到
而後人想要研究、吃透這種力量。
付出了成千上萬倍的努力,耗費了幾十年的時間,最後卻紛紛選擇了放棄!
徐小受聽說過的。
聖神殿堂幾十年前還有個「念部」,就主研「徹神念」。
最後研究表明,這玩意只有妖孽才能修得出來,根本不可能推廣。
於是整個「念部」宣告原地解散。
七部,也成了如今的六部。
「八尊諳先生」
「誒,別!」
空餘恨的禮貌引起了八尊諳的強烈不適,他臉色一下都扭曲了。
回望而去,見這人尊敬的舉杯,八尊諳也同樣舉杯。
「總之,感謝您告知我這麼多,我想,我之後該去找誰,也有方向了。」
空餘恨舉杯輕輕一碰,一飲而盡。
八尊諳也放下杯盞抹了下嘴角,卻是失笑,「我也不全是說給你聽的。」
徐小受摸著酒杯,還不能回神。
「怎麼,這就被嚇傻了?」八尊諳嘴角一掀,語氣多了譏諷。
「那倒不是,只是」徐小受無法形容自己當下感受,只能道,「五味雜陳,如夢似幻。」
「我說這麼多,可不是為了打擊你的。」
「那是?」
「你要突破王座了吧?」
「對,我這次來,主要就是呃,也不是主要,是次要,次要找你來護嗯,這個好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問你、們,有沒有有關王座道境的突破經驗」
「徐小受!」
八尊諳忽然聲音變重,打斷了徐小受的話。
他目光變得無比鋒利,再不見之前渾濁,像是一把藏了幾十年的劍,陡然出鞘。
徐小受視線迎上時,只覺精神刺痛,感知恍忽,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劍。
他本以為這是錯覺
可信息欄忽然一跳。
「受到攻擊,被動值,+1。「
攻擊?
眼神殺人?
徐小受都愣了,頭一偏,下意識想要挪開目光,不敢對視。
但他突然停止了動作,直直瞪去。
臉頰一癢,好像有什麼液體流了下來。
徐小受等了一陣,伸舌一舔,腥澀的味道。
他終於從「感知」中看見自己雙目被扎得流下了鮮血,就因為和八尊諳對視!
「你,想做什麼?」
徐小受盯了一陣,遲疑出聲。
他突然發現八尊諳其實是帥的,至少來古今忘憂樓,這傢伙明顯收拾過了,不再邋遢。
而當他收拾過自己後,面容剛毅、線條硬朗,整張臉給人的感覺,極具壓迫性、侵略性。
「你,有重要的話要對我說?」徐小受摸了一把臉,忽然覺得這對視,是一個不好的開始。
八尊諳終於繃不住了,嘴角一抽搐,收回了鋒銳的目光,長長一嘆。
「徐小受,你沒有發現嗎,從不知何時開始,你變得小心翼翼了。」
這一聲有如洪鐘大呂,發人深省。
徐小受腦袋一下空白,都忘了作妖。
「也許是東天王城,也許是虛空島,也許是你面對的敵人變得越來越強大。」
「但這些,都不是讓你失去銳氣的理由。」
八尊諳眯著眼,凝重道:
「想一想東天王城之前,我讓你搞事,放你自由,那是因為你的能力極高,能做到常人所不能做。」
「但一路走來,你似乎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甚至開始和一些垃圾劃上等號。」
「太虛?半聖?」
八尊諳嗤鼻,眼神輕蔑得如同在看廢物。
「你現今所遇見的絕大部分人,不過只比你多修煉了幾十上百年而已,他們有什麼成就嗎?」
「你難要從他們的角度出發,去走跟他們一樣的路,用他們的垃圾思維,去影響你自己的意志嗎?」
「取其糟粕,去其精華?」
八尊諳身子一傾,眼神滿是嘲弄,譏笑著望來:
「想想你在虛空島上做成了什麼事?幾乎一事無成!」
「人人你殺不了,危險一遇就跑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目中無人,背後也無人,但照樣沖。」
「你變膽小了,徐小受。」
八尊諳收斂了嘲弄,神態平和下來,語速也降慢了。
「這不是一個好的變化。」
「但不怪你,歸根到底,是眼界受限,所以,我今天才會跟你說這麼多。」
頓了頓,他重重道:
「徐小受,你要超越的人,不是饒妖妖,也不是姜布衣,甚至都不是梅己人、黃泉之流。」
「是魁雷漢、神亦這些,哪怕你還沒見過他們。」
「如果還沒法作比較,那就是我!」
八尊諳站起來身來。
他渾身上下不曾泄露出半點磅礴氣勢,但口氣,卻是驚人的狂。
「而且」
「不要成為我,超越我!」
徐小受被這一連串的話給震得不輕。
他隱約間有點明白年輕時期的八尊諳,是個怎樣的人了。
哪怕有些難以置信,但真要作比較,好像饒妖妖、姜布衣之流,對上魁雷漢、神亦、八尊諳這些人物。
真的是垃圾!
真的是廢物!
可
徐小受又感覺到有哪裡不對。
很快他想通了,這個說法是不正確的,因為八尊諳偷換了概念。
不是饒妖妖、姜布衣之流廢。
而是他方才說講的魁雷漢、神亦之流,太妖孽了!
這幾乎就是當世頂尖,屈指可數的那一小撥人。
八尊諳也不說他們的缺點,只說其優點,怎麼能籍此就用來作比較呢?
「徐小受,你知道『死』字怎麼寫嗎?」八尊諳聲音忽然沉下來。
徐小受眼皮一跳。
怎麼,要殺我?
「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
八尊諳噼頭就罵:
「既然知道,就忘了它!」
「你這個年紀,根本不需要知道『死』字怎麼寫,年輕人只要懂得怎麼『狂』就行了。」
「身側皆為犬,獨尊我為王!」
「聰明人就怕兩種人,一種是比他更聰明的,另一種就是莽夫。」
「你再聰明,現在不會是道穹蒼的對手,也不可能越過我成為棋手。」
「既如此,你只負責莽就行了,莽完再把腦子捎上!」
「頭腦是讓你在莽完之後用來解決麻煩的,而不是讓你用來瞻前顧後的。」
「真要連你都解決不了的麻煩,我自然會出手你,懂我的意思嗎?」
徐小受聽得怔住了。
這般「莽夫」言論,真不要太莽!
可八尊諳的意思,他好像聽懂了。
亂!
徹底亂起來!
現在還不夠亂,最好是把整個虛空島炸了才達標準,內島也炸了才算滿分,而出事了八尊諳兜底!
「我明白了。」
徐小受若有所思,八尊諳一針見血指出了他現在的問題,不夠爆炸。
這不成問題啊。
以前是不知道,現在有你最後那句話做擔保,想亂還不容易?
「是不是有點極端了」空餘恨在旁側聽完這些話,猶豫著出聲。
「不會。」
八尊諳在這個他自稱的世外桃源,什麼忌諱都無,該喚誰名喚誰名,也不怕被感知。
重歸坐下後,他給各自添著酒,邊倒酒邊笑。
「畏畏縮縮不是好事,年少就要輕狂,就要不撞南牆不回頭。」
「那一次溫庭不是敗於你手嗎,之後,他才學會了發憤圖強,他以前被葬劍冢保護得太好,經歷甚至不如苟無月。」
「饒妖妖也是,她不也是在碰壁之後,才能於虛空島封聖嗎?道穹蒼的選擇罷了!」
說著,八尊諳望向徐小受這邊。
「你要能做到像我這樣足夠鋒銳的話,待得碰壁之時,也許都已經是聖帝之後的事了。」
「當然,我希望你能超越我,永遠碰不到壁。」
「或者換個說法一往無前之時,無人能夠成為你前進的障礙!」
徐小受低眉沉思。
八尊諳的話其實不無道理,但只爭對一小撥人,屬於最極端的那一小撥絕世妖孽。
當一把劍足夠鋒利時,突破的速度,是最快的!
因為任何阻礙都會成為它的磨劍石,這樣就不存在碰壁之後的傷損了。
真要碰,那也得是很晚之後的事情。
饒妖妖真正碰壁,或許也就是在這虛空島的事,所以她潛息之餘,直接封聖。
八尊諳說的溫庭亦是如此,十尊座之戰才碰壁,也就意味著他之前一直都無對手。
魁雷漢、神亦這些傢伙,又是什麼時候才停止一路高歌的步伐呢?
自己才宗師,就開始瞻前顧後
若是能鉚足勁莽上半聖、聖帝,之後才碰壁,或者那會兒,壁這玩意,可能都消失了。
那樣的突破速度,絕對比現在狀態,要快上很多吧?
「徹底想明白了?」八尊諳瞧著年輕人若有所思,提著酒杯問。
「我有個問題。」徐小受出聲。
「說!」
「你和神亦打過嗎?十尊座的時候。」
空餘恨也豎起了耳朵。
八尊諳的說法是,神亦一招秒了之前的他。
那對於八尊諳本人,此時的空餘恨也十分好奇。
「這不是廢話麼?」
八尊諳放下杯盞,唇角一扯,「不然你覺得他為什麼會跟著我?」
「那魁雷漢呢?」徐小受再問。
「曹一漢啊,他算贏了我一天吧!」
八尊諳扭了扭頭,噼啪作響,「『罰神刑劫』之後,他勉強能和我打成平手,但討教完『罰神刑劫』,我就悟出了『劍念』,他自然也就打不過我了。」
徐小受有些震撼。
果然「第八劍仙」這殺出來的名號,也不是虛的。
但是
「咕嚕~」
徐小受想到了什麼,吞咽了一口唾沫。
「有屁就放!」八尊諳皺眉。
「就是那個啊~~」
徐小受有些不敢問。
但想著八尊諳方才說過的,忘掉「死」字怎麼寫。
他一咬牙,決定豁出去了。
「你一路高歌勐進,怎麼中間還『隕落』了幾十年?你不是莽嗎?不是很厲害嗎?不是很目中無人嗎?」
八尊諳一張臉,突然就黑了。
「受到怒視,被動值,+1。」
徐小受是閉著眼睛說完這話的。
良久沒有等到劍割脖頸這來,他終於決定,不換第二真身出來了,睜開雙眸。
八尊諳居然沒有動手,只是沉重一嘆息,道:
「所以,我初見你時,就同你講過了。」
「古劍修的路,早被人走爛了」
徐小受一下回憶起了他在天桑靈宮外院,午夜反殺封崆、邵乙後,於鵝湖畔遇見八尊諳的那一幕。
他有些唏噓。
原來,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嗎。
「為什麼?」徐小受問。
「這,畢竟是煉靈時代」
八尊諳只是模稜兩可道了一句,最後還是回到了搖頭上,沒有明說:
「你現在的路不錯,繼續走下去吧,在你力竭之前,不要放棄任何一道。」
「煉靈、劍道、鍛體等等。」
「正因為沒有人可以參照,所以你才更需要一往無前,殺出一條生路來,成就只屬於你的大道。」
「也許,它就是正確的。」
「但現在,我也給不了答桉。」
「王座道境,所謂你即將開始的『大道之爭』,圖的,就是如此了。」
徐小受恍悟為何八尊諳在他一進閣樓,什麼都還沒問的時候,就給自己講述十尊座的故事了。
若說魁雷漢是當世煉靈之最,神亦是體術之最,八尊諳是劍道之最
那他要自己修煉的,竟是這三道合一,不舍其一!
如此,那自己還真不能和饒妖妖、姜布衣之流去作比較。
甚至是魁雷漢、神亦、八尊諳這三人綁一塊,自己才能開始去比擬。
而八尊諳想要的,顯然還不止於此。
他胃口之大,脾性之狂,從他的言語就能窺見一斑。
八尊諳從不是讓自己去對標那三位。
而是
超越之!
在天桑靈宮的靈藏閣時,徐小受曾對桑老提過一句「我志不在天桑,而在五域」。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有八尊諳這個人,桑老用其作反面教材,來訓斥自己的好高騖遠!
桑老是天才無疑。
可即便是他,對於自己的要求,也是得先追得上八尊諳再說其他。
但八尊諳
這就是純粹的瘋子了!
這個人,從一開始接觸到自己,所要求、所期望,就已經是現下他給到的這個目標。
他要自己完成的,是超越魁雷漢、神亦和他自己這樣一件高不可越的事!
「呼」徐小受長長舒了一口氣。
「有壓力?」八尊諳眉頭一挑。
怎麼可能沒有啊你個瘋子,你當我是你,是神啊徐小受呵呵笑了一聲,平澹道:「沒有。」
「沒有就突破吧,別浪費時間,我來護法。」八尊諳舉起了杯子,掉了掉桌面,「就在這裡。」
空餘恨點了點頭,他很樂意當個見證人。
初見徐小受時,他確實沒說過慌,他真只是來交朋友的。
「我得準備一手」
徐小受遲疑著,但八尊諳的酒杯就高舉著,他不好意思不跟。
說起來,自己從進古今忘憂樓到現在,就八尊諳一開始給自己倒了這杯酒,中途自己卻還沒碰過一嘴,全在聽故事,和被訓話了。
徐小受一碰杯,仰頭將酒灌入喉。
八尊諳同樣一飲而盡,大喝一聲,「好!」
空餘恨舉著杯子沉默了兩息,也仰頭幹掉,悶悶放下。
徐小受吞酒入腹,只覺喉嚨火辣辣的,他嘖了幾聲,「對了,我的王座道境,需要準備什」
話語聲戛然而止。
徐小受勐然發現,那小小一杯酒液,入腹後勐的化作無盡靈氣,一下衝進了氣海,將他那蓋在宗師星祀境上的一層薄薄的紙張瓶頸,勐地撕爛!
「你!」
徐小受瞪大了眼,怒視八尊諳。
你他娘的,我還沒準備好啊!
!
八尊諳笑了,拍著桌子,笑得十分開心。
他勐地起身,狠狠甩了徐小受一巴掌,將他體內暴動的靈元徹底打得失控,訓斥道:
「一件你能提前做好萬全準備的事,它本來就不是個事!」
「更何況,你走的是一條全新的路,我都不懂,普天之下,誰人能懂?」
「只管突破你的,能突成個什麼怪物,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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