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身被動技 第一四五五章 正義劍割不敬畏,三十載請無月仙

    桂折聖山,後山山腰處,大衍洞天。

    物換星移,寒暑交替,聖山的風雪吹進了滿地的竹林後,成了春風。

    沙沙之聲下,此間天機大陣一層又一層瓦解,消逝於中心點處。

    「啪。」

    大地中央開裂,從中探出來一隻玉白無瑕的手。

    玉手手指修長,纖瘦合度,仿若天地間最精美的雕塑,見不著血管與毛孔,內里卻隱約流動著天機符文,生機盎然。

    大衍洞天一重又一重的變化,快速納進這隻玉手之中。

    很快,它又動了。

    「嗤啦」

    玉手按住了地面,往下用力一壓,帶出來了一個五官比例絕佳,相貌很是不凡的半身美男。

    他的黑髮如瀑,垂順柔和,脖頸、胸口、腹部等肌肉線條無比流暢,顏色同美玉一般富含光澤。

    一出地面,似是忍受不了光照,男子側首眯眼一陣,這才適應了許多。

    「眨眼三十載,塵世一輪迴」

    略略失神過後,男子將自己從泥土中完全拔出,身無寸縷,天地為衣。

    他走出第一步,大衍洞天萬物死去,所有靈氣匯聚化形,在他身上凝成了一件樸素輕薄的白衣。

    他走出第二步,桂折聖山護山大陣不動,天外有三道聖光飛來,歸入其體。

    於此同時,在另一邊跟著審判司三位金袍人,正前往死海準備受刑的道穹蒼,忽然腳一軟,如魂魄離體般死去。

    金袍人愣了一下,持劍的那位,忙高聲一喊:

    「來人!」

    後方不見騷亂,也無密密麻麻的人影出現,只是不疾不徐走來了一道白衣。

    持劍的金袍人眉宇間頓時有了怒氣:

    「趕緊過來!」

    「看看道穹蒼什麼情況,他要詐死不成?」

    「等等」持印的金袍人眉頭一皺,緊著目光往那白衣望去,感覺有些許古怪。

    聖山上有白衣,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這人走得太慢了,仿佛沒聽到審判司的旨意。

    「停下!」

    持印金袍人當即斷喝一聲。

    見到遠處那白衣停下腳步後,他鬆了一口氣。

    下一秒,白衣臨面,一步到了三人跟前,一頭披散的如瀑黑髮高高飛揚而起。

    於此同時。

    模糊的面孔,凝實了。

    「你是道穹蒼?!」

    持劍的金袍人嚇一大跳。

    這張白淨的臉,分明就是倒下的道穹蒼的臉。

    只是身上寶玉、金珠全部不見,除了那件勉強蔽體的白色單衣,連腰帶都無,過於樸素,才險些沒能認出!

    持詔的金袍人拉著身旁兩位,倉皇卻步,色厲內荏喝道:

    「道穹蒼,你要做什麼!」

    「我等從天梯而來,代表天命,你既已認罪,又怎敢在此故弄玄虛?」

    白色單衣的道穹蒼視線從地上的自己挪回。

    那具坐了聖寰殿殿主之位三十餘載不曾遇襲死去的半聖化身屍體,便碎成了點點星光,融入本尊。

    「道穹蒼!」

    持詔的金袍人這一刻手指都在哆嗦,身旁兩位同樣如履薄冰,面色蒼白。

    道穹蒼目光看向罪詔。

    再往上,則看到了這位宣了他足足三十六罪的審判者。

    「道穹蒼,你膽敢以下犯上?!」持詔者撕心裂肺一吼。

    死海前的岩石甬道內,道穹蒼依舊沒有出聲,只是瞳孔微凝。

    「砰!」

    罪詔掉地。

    持詔者的無頭屍體,跟著往後重重一摔,失去了全部生機。

    「啊——」

    持印的金袍人發出一聲尖嘯,「來人!快來人!璇璣殿主!道璇」

    他什麼人都沒能叫來。

    他成功吸引了披髮單衣的道穹蒼的目光。

    持印者頭皮一麻,高高舉起了手上印璽,吼道:

    「此乃五大聖帝世家意志呈現,你之」

    道穹蒼閉上了眼。

    砰!

    持印者的無頭屍體,跟著倒地。

    兩大金袍人,很快化作點點星光,隨風揚進了死海之中,半點痕跡沒有留下。

    「咣當。」

    金色的正義之劍掉在了地上,發出顫顫聲鳴,「我我我」

    「撿起來。」

    持劍者聞聲腳一軟,順勢彎腰下地,撿起正義之劍後,想要抬頭。

    「砰!」

    他的頭顱忽然重重砸到了地上,血花四濺。

    恐怖力道帶得他後半身都險些倒折而起,卻又被無形力量壓了回去。

    他以跪伏之態,手握正義之劍,拜倒在了一雙晶瑩剔透的玉足之前。

    「道穹蒼!!!」

    持劍者終於發出悽厲的慘叫:

    「你縱然殺了我,我不會屈服,你有三十六罪,當墮死海!」

    「今日便是我死了,明日亦有另一個我下天梯來審判你。」

    「他若也死,他日還會有第三個我、第四個我,乃至無窮無盡個我!」

    「道穹蒼,你罪不可赦!」

    撕心裂肺的咆哮聲沒能傳出甬道半分,在周遭兜兜繞繞,沒引來半個外人的關注。

    跪伏在地的金袍人身軀開始顫抖。

    他竭力想要抬頭,可最多最多,透過死命往上翻的白眼,能瞥見前面人的一點腳趾的晶瑩玉光。

    「道穹蒼,你想要做什麼!」

    等待最讓人不安,未知更加恐怖。

    然這般出聲後,回應金袍人的,如同是千百年歲月流了般的死寂。

    「咯咯」

    金袍人牙齒打磕,語氣軟了下來:

    「道穹蒼,你放過我,自己走入死海。」

    「今日,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見到,我的同伴,沒有死在你的手上。」

    「回天梯上後,我同樣不會稟報此事,你三十六罪受完,自可出死海,回歸聖山殿堂,如何?」

    回應,依舊只有死寂。

    金袍人恍惚中,好像聽到了一聲低笑,他便瘋狂了,目眥欲裂道:

    「道穹蒼!」

    「你這罪人,要殺要剮,盡數來之。」

    「我為審判者,持正義之劍,還能懼你不成?」

    咣!

    話音剛落,金袍人忽然發現。

    自己的右手抓起了正義之劍,左手則不知何時伸進了嘴裡。

    「道熊夯」

    金袍人感到莫名其妙。

    因為自己的左手將舌頭拉得很長,甚至拉出了嘴裡。

    他以跪伏之態做出這些動作,已是十分難受。

    但便是如此,右手還不稍停,還不聽使喚的拿著劍,伸到了嘴前的舌頭上。

    「道熊夯?」

    「道熊夯!」

    「不要不要道熊夯!道啊!!!」

    金色的正義之劍一割,血濺滿地,持劍的金袍人舌頭被自己割了出來。

    「啊啊啊」

    他痛不欲生,在地上翻來滾去,發現自己能動了。

    他滿臉是血,涕泗橫流,卻急忙閃身爆退,抓著劍護在自己身前。

    當發現左手上還提著一條血淋淋的舌頭之時,他嚇得尖叫一聲,將之往前方扔去。

    「道穹蒼,你找死不成?!」


    這口齒清晰的一聲,給金袍人自己都嚇到了。

    舌頭,長出來了?

    他看向身著單衣的道穹蒼,發現他手指動了一下,自己體內就如同是有了無窮無盡的生命力。

    大庇佑術?

    「你,想做什麼?」

    金袍人發愣,直至他察覺到自己左手又偷偷伸進了嘴裡,拉出了舌頭,右手則舉起了正義之劍

    「不!!!」

    這一刻,金袍人滿臉驚恐,聲淚俱下。

    嗤啦!

    他再一次,割斷了自己的舌頭。

    「啊——」

    「道穹蒼!你必死!你必死啊!」

    舌頭,又長出來了?!

    金袍人還沒反應過來,左手粗暴地抓破了臉,懟掉了牙齒,揪出了舌頭。

    右手之劍,重重斬下。

    「啊——」

    「道穹蒼!」

    「啊——」

    「道穹蒼,道穹蒼,不要」

    「啊——」

    「對不起,道殿主」

    「啊——」

    「道殿主,放過我!!!」

    當身前堆了上百條血淋淋的肉舌頭後,這一聲「道殿主」喊出後,金袍人發現,自己的左右手停下了動作。

    他下半張臉已破開了大窟窿,牙齒都被打進了骨頭裡,只有舌頭是永痕的完好無缺。

    他無力地軟倒在了地上,終於感覺到了解放,壓下眸底的怨毒之色,卑躬屈膝道:

    「道殿主,我錯了。」

    「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

    「今日之事,我一概不曾見過、經歷過,我可以發誓,絕對不會出賣您!」

    四下無聲,只剩金袍人自己粗重的喘息。

    他靜靜跪伏在地恐慌等著,等著身下滿泊鮮血,運送著肉舌頭,一點點流向死海。

    就在他以為一切終止,有了轉機之時,身前傳來了一道無悲無喜的聲音:

    「我沒有聽到敬畏。」

    金袍人怔了一下。

    這句話,有些熟悉?

    下一息,他整個人彈起,左手再次粗暴地砸進頭顱中,拔出了舌頭,右手舉劍,高高斬下。

    「啊——」

    「道殿主,放過我,放過我」

    「啊——」

    「道殿主!!」

    「啊——」

    「對不起,道殿主,我之前不該說這句話,我不是人,我有罪」

    「啊——」

    「我錯了!小的錯了!小的豬狗不如,小的牛馬不如,您就放過小的一次吧,小的保證,保證不會再犯」

    「啊——」

    「道穹蒼!我做鬼都不會放」

    「啊——」

    「啊哈哈,哈哈哈,我做不了鬼,對!對!哈哈不,不要!對不起,對不起,不要不要不」

    「啊——」

    

    披髮單衣的道穹蒼,無悲無喜走進死海。

    後方甬道內,另行開闢的天機世界中,只剩下一道金袍人身影。

    它跪於罪詔上,以頭搶印,以劍割舌。

    時而懺悔,時而癲狂,時而詛咒,時而道歉

    這個天機世界獨立於外,除非施術的天機術士身亡,否則不會消失。

    它不消失,內里的境況,就不會被外人發現。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便是道璇璣親臨死海,以天機術追覓痕跡,這才有可能發現。

    但在位三十餘載,道穹蒼親臨死海的次數都只有兩次,何況高高在上的璇璣殿主?

    第一次,道穹蒼不久前,來死海親自勸說苟無月,贈予半聖位格,勸說失敗了。

    這第二次,自然也不會是為了區區審判者專門而來。

    死海之底,無人無津之地。

    獨臂的苟無月同樣身著白衣,浸泡在海水之中,只不過他的白衣胸前,寫有一個「囚」字。

    苟無月在這裡站了很久了。

    自打那次道穹蒼來過之後,他再也接觸不到外界的人,以及訊息。

    有人以為他封聖出去了。

    有人以為他秘密被殺了。

    只有苟無月知道,他在這裡,既是修煉,也是為了等待下一次的相見。

    當遠處傳來輕輕的水流聲時,苟無月回眸,望見了一個披散長發,只著單衣,不苟言笑的男子。

    他有一剎的恍惚

    這傢伙這麼素的樣子,第一次見,還是在十尊座前。

    十尊座後,道穹蒼就成了道殿主,這代表著道穹蒼不見了。

    「本尊?」苟無月稍顯意外道。

    「半聖只剩有三道化身,我一道坐在殿主之位上被擒,一道在外入局被人咒殺」

    「剩下一道,為了符合『神鬼莫測』之名,永世不能見人。」

    「能來見你的,自然只可能是本尊。」

    披髮單衣的道穹蒼莞爾,翻手具現出了一枚半聖位格,「當然,這也代表了我的誠意。」

    死海一陣沉默。

    相對而言,此時此刻的苟無月,就略顯滄桑了。

    同樣的樸素打扮,同樣的長髮過腰,他卻是濕漉不堪,唇邊更有著修不乾淨的鬍渣子。

    他沒看半聖位格,望向道穹蒼身後,輕笑道:「我隱約聽到了慘叫聲。」

    「那你又有長進了,規則都束縛不了你。」道穹蒼跟著轉過頭去,眸光帶著回憶,在呵了一聲後,頗為唏噓道:

    「在聖山睡了三十多年,我的形象,從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成了溫文爾雅。」

    「我很意外,有朝一日,竟也能和『善良』一詞沾邊。」

    苟無月聽得搖頭。

    善良?

    道穹蒼可以說神鬼莫測,可以說狡詐如狐。

    但十尊座中除了有怨佛陀,哪個能跟「善良」沾邊——但凡沾上點關係,都早被這世界吞得連渣滓都不剩了!

    「本尊都逼出來了,八尊諳殺上聖山了?」苟無月拒絕了示意過來的半聖位格。

    「不。」道穹蒼便將之收回。

    「那,誰能逼你到這一步?」

    「沒人可以。」

    苟無月聽得一滯,感覺斷臂傷口,都在隱隱發痛。

    道穹蒼含笑道:「計劃一有變,那就只能按照二進行,如若還不行,依舊有三」

    「直說吧!」苟無月懶得和這人拌嘴。

    「聖神殿堂病到骨子裡,只剩下一堆爛攤子了,我選擇賣個破綻提前出局,剛好,我妹妹很樂意接手。」

    「哦?」苟無月稍顯意外,道璇璣這可是個心狠手辣之輩!

    「審判司的仇,我自作主張幫你報了,你現在能聽見的慘叫聲,就是當時斬你手臂之人。」道穹蒼換言道。

    「沒必要。」苟無月置之一笑,他毫不在意。

    「有必要,因為他剛好也得罪了我,雖然這是順帶的,我主要還是想幫你報仇。」

    「」

    「是的,你可以認為我是在挾恩圖報」

    「有話直說。」

    「好!你很直率!我很喜歡!老苟啊,你說當日,我沒有落井下石吧?審判司要針對你,我可是十分『客觀』地陳述,甚至還為你求過情」

    「有話直說。」

    「正如你所見,我有野心,你也很有野心,連半聖位格都看不上而我這次醒來,更是只來見你一人,足見尊重」

    「有屁就放!」

    道穹蒼肚子裡一大堆感情被懟得沒能表達出來,有些沮喪。

    他只能攤攤手,選擇開門見山。

    「跟我走吧,我們去南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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