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身被動技 第一六一九章 人生無意空不知,魁雷救子時不遲

    古今忘憂樓。

    神座上的「妄則聖帝」,以三種微妙的眼神,注視著下方的空餘恨。

    是的,在的眼皮子底下。

    這個曾言及「倘遇不公,我會出手相助」的傢伙,把人給傳送出樓了。

    祟陰不語。

    可連黃泉都看得出來,需要一個解釋。

    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後果,怕是十分嚴重!

    可是

    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為什麼你把他倆轟出樓了,卻留我在樓里?

    又為什麼,這木門看著是門,從內往外想推出去時,會發現通往的空間節點不是神之遺蹟,而是未知?

    黃泉可不敢胡亂踏向古今忘憂樓外的未知,這座樓的空間節點,甚至連他都找不到!

    他再試推了一下。

    門,只是擺設,完全沒有「門」該有的功能――真被困住了!

    

    「朋友」

    空餘恨靜靜立在原地。

    獨自面對祟陰邪神,他毫無怯色,甚至敢敞開心扉,說一些此前尚需要彎彎繞繞的話:

    「想必你也看出來了。」

    「較之於初來乍到的你,我更看重的,是與徐小受之間的情誼。」

    很直接!

    祟陰似笑非笑。

    已能感受到空餘恨在情緒上對自己的牴觸,這點在此前未有察覺。

    許是此人認真了

    當然,也有自己奪舍之後,力量變強了的原因所在。

    祟陰依舊不言。

    並沒有解釋,自己並非初來乍到,徐小受也不一定就是當下古今忘憂樓最好的選擇。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空餘恨,完全可以考慮一下如今里外都可稱得上完美的「饒妄則」,成為他最忠實的「第一朋友」。

    同樣不曾開口,言及一位在邪神見證下誓成神諭者,如真忤逆神諭內容,會有何等下場。

    答應了的事情,卻沒有完成,這不是輕易能繞過去的。

    祟陰也相信,空餘恨會曉得這些,因而不必自己多言。

    兩相對峙,古今忘憂樓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黃泉只覺自己怦怦的心跳聲愈漸明顯,壓力也越發加劇。

    忽而某一刻,如是弦崩了一般,空餘恨往前踏了一步,竟是輕易踩碎了重壓,淡然開口道:

    「有時候,沒出手,亦是一種出手。」

    「靜默,亦是一種相助。」

    言盡於此。

    道完後的空餘恨,手往木門方向一伸,竟像是在送客?

    黃泉瞳孔地震,不由自主瞥向神座上的祟陰,出奇地沒見著這邪神發怒。

    相反,三顆頭、三顆眼珠子同時往中間一斂,竟像是認可了空餘恨的話?

    「什麼意思?」

    黃泉不由心思大動。

    他當然得分析局勢,因為這很可能關係到自己的安危。

    他努力揣摩著空餘恨這番話中的意味,然唯一能思及之處,只有方才徐道二人還在時的「關鍵時刻」。

    關鍵時刻,祟陰奪舍了饒妄則。

    關鍵時刻,徐道二人殺死了披著饒妄則皮的祟陰。

    關鍵時刻,祟陰又留下了一個替死草偶,原地復活。

    「那便是了!」

    黃泉驀然驚醒,這裡頭應該還差了一個「關鍵時刻」。

    比如,在那個時間點,如果空餘恨也介入戰局

    他甚至不需要多做點什麼,只消藉助古今忘憂樓的力量,將祟陰使用替死草偶的前搖時間拉長,或者將他復活的時間過程拉長。

    徐道二人,是否就能反應過來,原地滅了「正在復活」的祟陰?

    「空餘恨說的『沒出手』,是這個『沒出手』?」

    「既幫助了他的『第一朋友』徐小受,沒出手阻撓他殺饒妄則;又放過了祟陰一馬,相當於為他此前所述之『不公』,出手了一次。」

    「兩不相幫,但也相當於,兩邊都幫助了?」

    黃泉抬眸,怔怔望著身前那瘦削的背影,只覺此人一身的神秘意味,顯得更加濃郁。

    他並不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

    但此疑問若想成立,總得得建立在敵我雙方平等的基礎上吧?

    如此,空餘恨的這種表達,才會被對方認可

    可對方是誰?

    祟陰!

    如今的祟陰,擁有祖神內核,以及聖帝外在加一身寶貝湊成的半個祖神外表。

    ,真會認可空餘恨的這般言辭?

    黃泉一面期待這倆幹起來,自己說不定能逃生,一面又祈禱不要打,否則自己大概率會遭池魚之殃。

    他再度將目光投向祟陰。

    這一次,祟陰不是不語,是很明顯可以看得出的沉默。

    古今忘憂樓在又經過一段長達數十息的安靜後,祟陰三個腦袋齊齊一搖,像是釋然了。

    最後深深看了三眼,從空餘恨的身上收回了目光,沒多說什麼,只輕飄飄化作一縷紫煙,便從樓中消失:

    「好自為之。」

    

    呼!

    混過去了。

    受式委婉,是有點用處的,學到東西了。

    空餘恨長舒一氣,心情一輕鬆,看上去整個人都舒展了幾分。

    是的,他並沒有他表現的那麼有底氣。

    他的底氣,全因為祟陰不知為何那般尊敬自己――我用你給我的底氣,反過來制你。

    空餘恨第一次嘗試這種方法。

    成功與否不知道,後續如何也不知道,單論體驗的話

    是新奇的。

    還讓人有點小興奮。

    「走了!」

    另一面,木門邊,黃泉整個人也軟了回來,不自覺聳起的肩膀都可以放下。

    只是一個空餘恨的話,初始確實讓人頓感壓力。

    但經過方才樓里的這些爭鋒相對,相較之下顯得過於儒雅隨和的空餘恨,可謂是太好接觸了。

    「朋友,我可以出去嗎?」

    黃泉第一次主動開口,在空餘恨背後站起了身,示意自己想出樓去透口氣。

    空餘恨轉過了身來。

    他倒沒有第一時間拒絕,只是沉吟了一陣後,道:

    「可以。」

    黃泉一喜,扒著門縫,剛想道謝出門。

    空餘恨再行出聲:「但在此之前,你可以滿足我一個心愿,回答一個問題嗎?」

    黃泉頓住:「請講。」

    「你為什麼,總是要躲著我?」

    「有嗎?」

    「有。」

    「什麼時候」

    「從始至終。」

    「哪有的事」

    「包括現在。」

    黃泉聞聲,不由身子一僵,腦子裡思緒有些紊亂,根本連不成片。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面具下雙眼死死盯著面前的空餘恨。

    空餘恨好似越來越大,體型蹭蹭飆漲,不消片刻已龐然得稱得上「遮天」。

    他踩在時間長河之上,如端坐於神座之巔的祟陰邪神,睥睨向下的目光充斥著貪婪!

    這種眼神

    這種眼神!

    黃泉瞳孔放大、放大、再放大,手心都開始出汗。

    這種眼神,他再熟悉不過了!

    就如是當時雲侖山脈中,自己看待葉小天的戲謔。

    這種情緒,他同樣感同身受!

    就如是彼時虛空島上,出罪一殿前往血界前,他感應到徐小受空間奧義陣圖氣息後的渴望。

    不行!

    不能!

    絕對不可以!

    黃泉身子都在顫抖,不知不覺間雙手已經摸向了身後的一刀一劍,欲先發制人。

    便在此時

    「啪。」

    一隻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耳畔跟著傳來一道半帶疑惑的聲音:

    「朋友,你很焦慮啊。」

    黃泉身子一震,眼前一花後,發現方才一切都似是錯覺。

    空餘恨還是那個空餘恨。

    他沒有變大,更沒有踩在時間長河之上睥睨自己。

    他依舊和善,就很日常地站在自己身邊,一手搭著自己的肩膀,看向自己的臉,思索完後問道:

    「朋友,可以摘下你的面具嗎,我想確認一件事情。」

    我,有拒絕的權利麼?

    黃泉勉強平復下心緒。

    他都不知道自己方才為何會有那等錯覺。

    然多思無益,在權衡了一陣,只默默鬆開了握住刀劍的手,摁住面具,緩緩摘下。

    「好了。」

    黃泉重新戴上面具。

    他看著空餘恨的眼神逐漸變得遲疑,變得迷惘。

    他看著空餘恨掏出了一面巴掌大的小銅鏡,對準他自己,就這樣撥弄起了他額前的髮絲。

    什麼意思?


    黃泉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感覺你長得,很像我」空餘恨一頓。

    黃泉大驚失色。

    我長得像你?

    什麼意思!

    「一位朋友。」空餘恨這才道完。

    你好好斷句啊黃泉這才舒緩了一口氣,察覺到有不對的地方:「你感覺?」

    「嗯。」空餘恨面帶惆悵,「我忘記了很多事情,包括我的朋友,以及」一停。

    「以及?」黃泉只能重複。

    空餘恨卻沒有再說話了,只是抓著小銅鏡,不住撥弄自己的臉。

    「你,在幹什麼?」

    黃泉沒來由有些緊張。

    作為閻王首座,除了面對天人五衰,他基本沒有過這種心情。

    空餘恨依舊沒有作答。

    「我長得像你的朋友,和你用鏡子看你自己,有什麼關係?」黃泉選擇直言。

    空餘恨聞聲動作一頓,良久,沉沉垂下持鏡的手,幽幽說道:

    「我,看不見我的臉。」

    古今忘憂樓,突然安靜了。

    黃泉僵硬地轉頭,看向木門,又看向不遠處破碎的窗。

    光從門外透來,灑在當先的空餘恨身上,他是如此的模糊。

    而藏在空餘恨身後的自己,存在感更加渺小,像是一道不惹眼的影子。

    我想出去

    黃泉毫不掩飾自己目中的渴望。

    這個該死的古今忘憂樓,待得越久,越會讓人感到焦慮!

    「我可以出去了吧?」

    黃泉剛想這麼問的時候,空餘恨剛好出聲了,目中帶著無限茫然:

    「朋友,你的人生使命,是怎樣的?」

    我?

    黃泉沉沉閉上了眼。

    他並不想回答,可又不敢忤逆面前這位。

    他只能試著將自己當成一個有問必答的回話機器,徹底放棄思考,以此對抗未知恐懼:

    「搜集淚家瞳。」

    「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們閻王的使命。」

    生來就有的使命嗎空餘恨沒有不解與偏見,亦或者其他情緒。

    他就像是聽到了一個正常人都會有的正常回答,不曾追問為什麼,只順著接下去道:

    「之後呢?」

    之後?

    黃泉一愣,搖搖頭:「我不知道。」

    空餘恨就像是又得到了一個正常無比的答案,黃泉也像是道出了一種家常便飯般的尋常回答。

    四目相對。

    雙雙無話。

    沉默中,黃泉摸著古今忘憂樓的木門,望向破碎窗戶外疏散的光。

    光太縹緲,捉摸不透。

    完全看不清外邊的世界是什麼樣,想像不到那裡存在有怎樣的人事物。

    「那你呢,你的人生使命,又是什麼?」黃泉反問。

    「尋找,我?」空餘恨遲疑,「我不確定」

    「之後呢?」

    「我,也不知道。」

    

    「徐小受,你說,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去碼頭上整點咪咪?」

    「咪咪,是什麼?」

    「脆脆的、鹹鹹的、好吃的。」

    得此回應,道穹蒼為之沉默。

    空曠無垠、一派狼藉的神之遺蹟,身邊的遺蹟之主就捏著天境之核,樹門就在虛空敞開著。

    門上依舊有紫色邪氣。

    還是那句話,祟陰不死,這門,誰都不敢亂入。

    門內有光。

    光很縹緲。

    以至於門後世界,是如此的捉摸不透。

    徐道二人並肩佇立,寸步不發,分明是站了有些時辰了。

    既然「跑」的路只有一條,卻是個死胡同。

    他倆不約而同選擇了忽略神亦的建議,只有一搭沒一搭地最後聊著:

    「我問的是,人生的終極意義,是什麼?」

    「去整點咪咪。」

    「除了咪咪呢?」

    「還是咪咪。」

    徐小受的回答依舊十分乾脆。

    道完後他看向樹門上方的神座,望著座上偏頭抵拳坐著裝逼的妄則聖帝,高聲道:

    「祟陰,你有咪咪嗎,我突然想吃了。」

    

    咪…咪?

    祟陰不知道什麼是咪咪。

    但如果古今忘憂樓中的一問,等來的回答是這個,遺願也是這個。

    想,明白該怎麼做了。

    刷!

    神座上的妄則聖帝拂著下袍,從容起身。

    正如祟陰奪舍之前所想一般,今此之後的饒妄則,將會是截然不同的饒妄則。

    他的光芒,將永恆綻放!

    「呼」

    狂風忽作。

    妄則聖帝抱胸憑立虛空,氣定神閒。

    他身後四條手臂上,一捧出了風厘經,一展出了滄龍飲月圖,一抓起了白夜羽扇,一持起了向道槍。

    「死亡,並非生命終點。」

    「爾等,將與祟陰共生!」

    一聲低笑過後,那三顆紫色大眼,同時亮起刺目光芒。

    白夜羽扇!

    妄則聖帝率先搖動的,是這正面純白、反面純黑的雀羽扇子。

    「道分陰陽,兩界並行。」

    「陽者曰:行屍走肉。」

    「陰者曰:停魂駐魄。」

    「術!」

    啪的一聲,環抱的雙手只抽出一隻,當空打了一個響指。

    不需要此前掌握有何等術法,只堪堪基於對晝夜、陰陽大道的理解。

    祟陰,一念成術。

    當那白夜羽扇往下習習一扇時,虛空有微風送來,陡而一錯。

    「轟!」

    道穹蒼、徐小受耳畔,皆是炸開了轟鳴巨響。

    但見眼前時空交錯成二,陽界、陰界頓分,在祟陰此術的作用下,靈肉似完全分隔。

    肉身停於陽界,魂魄停於陰間,雙雙交錯,又涇渭分明,可望而不可即。

    「我的身體」

    徐小受完全找不到、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了。

    他的靈魂和意識在一個世界,想要操縱的肉身,卻去到了另一個平行世界。

    往側邊一探,道穹蒼那邊更是誇張:

    他的肉身停在原地。

    他的靈魂,忽而分開,在他的肉身上一字排成三個:

    曹二柱的、神亦的,還有道穹蒼自己的。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種乎!」

    二柱似完全壓抑不了自我的恐懼了,靈魂體躬身咆哮著,對著祟陰面目猙獰、齜牙咧嘴。

    「聒噪。」

    持扇的妄則聖帝搖頭,率先鎖定了這位弱的,指尖一搓,丟過來了什麼東西。

    ――一道金色的繩索。

    「別仙捆!」

    這繩索迅速縛住了二柱的靈魂體,往妄則聖帝的方向一拉。

    「我的。」

    「先給我。」

    「都別爭了,第一個,讓我來。」

    妄則聖帝三個頭顱三張嘴,突然發出了不似是自己的聲音,各自卻對著二柱的靈魂體大大張開,垂涎三尺。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曹二柱目眥欲裂,口中癲狂般在咆哮,直至靈魂體快要沒入妄則聖帝居中的那張嘴時。

    滋滋

    他靈魂體瞳孔之間,有紫電氤閃。

    不是雷系奧義,不是罰神刑劫,只是簡簡單單地臨死前召喚了一手虛像。

    太虛之力,釋放吧!

    以雷霆,擊碎黑暗!

    「老爹!快救救俺――」

    轟隆!

    當曹二柱靈魂體被吸入口中之時,虛空轟的一聲驚鳴。

    那雷聲大到直接將陰陽兩界的分隔轟斷,將祟陰的術破開,把神亦、道穹蒼放回到了曹二柱的身體裡,把徐小受回歸給徐小受。

    旋即,妄則聖帝的面前,冉冉站起一道虛幻的、黯淡的魁梧身影。

    他比人形態的饒妄則高出起碼一個多頭,橫身比神亦還要粗上幾分,肩披大氅,手抓酒桶,脖頸上帶著一個鐵圈,掛著九枚令牌。

    甫一出現,那纏著紫電的另一條手臂,就插進「妄則聖帝」的嘴裡,將那快要被消化了的兒子,硬生生從其喉管處拔了回來。

    「何人敢傷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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