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藏誨盜,冶容誨淫。
這句古語不是魯迅說的,是《易傳繫辭》的一句。
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你的財物不藏好,就會招惹盜賊。女人穿的太美艷,就會招惹到好色之徒。
其實就是勸人低調。否則,出了事情,就是你自己招惹來的。
袁虎來看,這話有點不講道理。我有錢顯露出來,那是我原因。女人喜歡穿的好看,那是她自由。
別人因此起了壞心,那是這些人有問題。
只是因此指責被害者,就很有點不公平。當然,做人低調點是沒錯的。
袁虎當眾拿出金子,就是為了高調炫耀,就是為了找事。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略微有點小矯情,做事總喜歡找個理由。所以他不好意思欺負太弱者,更不好意思先找事。
亮出黃金來,就是告訴大家,我們倆是大肥羊,快過來找事吧。
這樣既能行俠仗義,又能獲取積分。何樂不為。
而且,這絕不是碰瓷。最多是釣魚執法。完全符合袁虎的很高的道德下限。
袁虎其實一路走過來,已經殺了不知多少毛賊盜匪。
這個時代說不上民不聊生,可大家生活過的都不太容易。
交通又不方便,出門三五里,就看不到什麼人了。官道上還好一點,因為總有車隊行人來往。
稍微偏僻一點的地方,就十里八里看不到人煙。
這種環境下,只要膽子夠大心夠狠,一棒子打死個行人,隨便扔溝里就不用管了。也幾乎不可能能追查到兇手。
古代出門遠行,幾乎沒有孤身一人的。因為一個人會遇到太多問題,也會激發很多人歹意。
袁虎和藏龍就兩個人,而且看起來也不是很能打。又出手豪綽。自然吸引了眾多小賊大盜。
這十天幾天的路程,袁虎大概的殺了四五十個盜賊。
主要盜賊也是成幫結夥,沒有一個人當盜賊的,太危險了。
這些盜賊其實本事都不高,真要厲害早就出去闖蕩天下,或者干點更高級的營生,攔路搶劫這種終究太低級了。
但這些盜賊各個心狠手辣,殺人絕不手軟,做事完全沒有底線。在他們眼中,別人就是牲畜一樣。
打死拿錢還不算,切碎熬湯都是常規操作。人肉包子,更不是笑話。
袁虎前段時間跟著陳琳,出入都是車隊,從沒遇到過這些麻煩。這次自己走,才發現這世界真是充滿了野蠻氣息。
首先就是資源不夠,每個人活的很艱難,也就活的很用力。
沒有足夠的教育,人也就缺少了道德束縛,做事沒有底線。更沒有尊嚴和道德。
這樣的世界,其實非常可怕。
袁虎待了幾天,就對這個世界很失望。和現代世界相比,這裡不說是地獄,也差不了太多。
對於古代的所有詩情畫意夢想,就在這幾天中盡數破碎。
果然,文明還是越先進越好,社會還是越發達越好。
懷古,就是在心裡幻想一下得了。
袁虎有了這一路的經驗,釣人的手段已經非常熟練,而且自然。
十三牙這種傢伙,都沒看出什麼不妥。
就算十三牙沒毛病,馬市上那麼多一身匪氣的傢伙,可都長著眼睛呢。
「今天晚上你值夜,不要都殺光了……」
藏龍雖然是袁虎的分身,他還是習慣和藏龍說兩句。
一個人要是連自言自語都不會,那他怎麼打發寂寞。
袁虎很有點潔癖,睡覺之前用寒冰掌清理了一下各種小蟲子,又用烈火掌給被褥高溫消毒。
現在他冰火無相控制精妙絕倫,高溫火焰滾過,也不會把被褥燒壞一絲一毫。
一切弄好,袁虎躺下休息。
這是家老客棧,房子都是磚泥結構的,牆壁厚實隔音。這也是西北地域冬天很冷,不如此不足以防寒。
馬市上那些草棚,都是臨時搭建。不等天冷就走了。和這種房子相比差距就太大了。
袁虎放心休息,藏龍就拿著十方劍坐在窗前。
今晚天空陰沉,外面夜色如墨。
這種小客棧,也不會在院子裡點燈,太貴了。也容易失火。
所以整座客棧,都是黑漆漆一片。
十三牙帶著三爺等一大群人,慢慢摸到了院子外。
安福客棧就是他們開的,十三牙帶著人來,直接安排了這個獨立跨院。就是為了方便他們做事。
一個小夥計滿臉緊張被拽一個大漢過來:「安排你的都弄了麼?」
小夥計嚇的連連點頭:「我、我、都放、放進去了。」
茶水裡下藥,這也是最常見手段。這種藥也沒那麼神奇,就是能讓人沉睡。
什麼無色無味的毒藥,那可太高級了。他們可弄不到。
同源行來這麼多人,也是為了防止意外。
再說,那麼多金子,也要防止其他人過來劫掠。
三爺把嘴裡草棍一吐,「管他那麼多,我們十幾條漢子怕什麼。」
他一擺手:「兄弟們上。」
十三牙輕手利腳躍牆而過,從裡面打開房門,一群人魚貫進入院子。
三爺他們沒發現,街邊大樹上正藏著幾個人看熱鬧。
「一群蠢貨,看他們怎麼死。」
穿著捕快服的姜統臉上滿是冷笑,他們也發現了袁虎兩人攜帶重金,卻看不透袁虎深淺,也沒敢先動手。
姜統的侄子姜瑜忍不住問:「二叔,要是他們得手了怎麼辦?」
「得手了我們就直接過去。」
姜鶴傲然說道:「風津渡是我們姜家天下,誰敢吃獨食!」
三人正說著,就看到深藍劍光一轉,一個才推開門的人就被迎頭斜著劈成兩截。
這一劍極其兇狠,那人雖有準備,也來不及躲避,慘叫了半聲就當場斃命。
突來的異變,也把同源行的人嚇一大跳。他們沒想到對方早有準備,還出身如此兇狠。
三爺怪叫一聲:「放箭。」
倒騰馬匹的組織,肯定都有弓箭。而且不是那種打獵射鳥的軟弓,而是能箭破重甲的硬弓。
只是這等硬弓對弓手要求也很高,整個同源行也就四個熟練弓手。
這一次,來了三個弓手。他們早就在外面半張弓等著。聽到命令,一起放箭。
白羽一閃,三根箭矢同時朝著揮劍藏龍射去。藏龍一側身,就讓過三根箭矢。
他手裡十方劍一舉,腳下滑步向前,五尺長闊劍就刺到三爺面前。
三爺也不含糊,舉起厚背長刀迎頭就斬。
藏龍手中十方劍一撩,先切斷了長刀,又把三爺半個左臂和半個腦袋斬掉。
這一劍樸實無華,卻威力十足。當場擊殺三爺。
其他人都有點懵,領頭三爺這就死了。他們怎麼辦?
藏龍沒給對方思考機會,他一轉身橫劍急掃,一個弓手就連弓帶人被攔腰切斷。
這個弓手一時還沒死,慘叫聲撕裂夜色,把遠方馬市睡覺的馬都驚醒了。
就在弓手慘叫之際,藏龍左一劍右一劍,一劍一個,轉眼之間,幾乎把同源行的人殺光了,就留下了一個十三牙。
十三牙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袁虎的保鏢如此兇殘,太可怕了。他都不敢睜眼看藏龍,只能頭貼在地上,不停的喊饒命。
十三牙突然覺得臉頰一冷,更是嚇了一個激靈。他慢慢睜開眼,才發現是對方巨劍正貼在他臉上。
從巨劍上流淌下的血還帶著溫熱,一滴滴順著劍身淌到他臉上,又順著他臉向著眼窩頭髮流淌進去。
那股溫熱有黏濕的感覺,異常難受。散發出的淡淡腥氣,更讓十三牙不安。
過了好一會,十三牙才聽到對方低沉聲音說:「把屍體收拾乾淨,不要誤了明天的事。」
不等十三牙說話,對方已經收劍走人。
十三牙跪在地上,腦子還有點懵,不太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
又過了一會,十三牙才明白過來,對方饒過他了,並讓他收拾屍體,還讓他明天過來幹活。
十三牙不太明白對方怎麼想的,他想了下還是拔腿就跑。
在樹上看熱鬧的姜家三人,這會也在商量該怎麼辦。
「二叔,現在我們就過去抓他們?」
姜瑜試探著問。
姜統搖頭:「對方劍法好凌厲,是個一流好手。尤其他手中長劍,端的是鋒利無匹。」
姜鶴也點頭說:「不好對付。」
他頓了下又搖頭說:「沒看到他們帶著這柄巨劍,只有一把刀。這劍也不知從何而來。」
「也許是什麼神物,這兩人不能小看啊……」
這兩位老人眼光更銳利,看完這場戰鬥,都自知不是藏龍對手。失去了動手的勇氣。
「那怎麼辦?」姜瑜問。
「他們大概是真要買馬。也好,等他買了馬離開,我們再動手。」
姜統不想冒險,他們家裡高手都在準備明天馬會,人都不在,他們幾個不能動手。
明天馬會都是四方豪傑,更不能亂來。只能等馬會結束再動手。
「他們要是跑了怎麼辦?」姜瑜有點眼饞藏龍手裡神劍,恨不能現在就把對方拿下。
「我們姜家想要的人,能跑到哪去。」
姜統一擺手:「我們先走。」
姜家的人離開了,其他方向窺伺的各路人馬,也終究沒人敢動手。
同源行做事很粗糙,可三爺卻是名聲很大的高手。這樣的人都敗了,他們都要掂量掂量自己分量。
等袁虎第二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院子裡屍體都處理掉了。甚至蓋上了一層新土,還潑了水。
只是院牆上迸濺的大片大片血跡,卻沒能處理乾淨。
十三牙跪在大門口處,臉上都是慌張不安。看到袁虎出來,急忙用力磕頭,「大爺,我錯了。大爺我錯了……」
這人磕頭十分用力,哐哐十幾個頭磕下去,額頭上就都是血和泥,看上去很狼狽,也很悽慘。
袁虎到不同情他,這也是喝著人血長大的傢伙,不能當做同類。只是還需要辦事跑腿,也不能讓他就這樣下去。
「行了吧,好好做事。」
有了袁虎這句話,十三牙才敢起身。
十三牙其實不想回來,只是被人逼著,不得不回來。
風津渡很大,可真正大勢力就那麼幾家。他們同源行吃相難看,也是老大狂雷刀強橫。
今天一早狂雷刀就回來了,他自然不能容忍這種失敗。可今天就是馬會,他也不敢公開殺人。
作為馬市的主人之一,他要是公開撕破臉做強盜,以後就沒資格再當馬市老闆了。
他們同源行手段粗糙,可選的都是新人,還是沒跟沒底的。殺了就殺了。真正常來常往的大商行,他們是絕不會動的。
相反,他們還要維持馬市秩序,保護這些人安全。
所以,一早上十三牙就跑過來。他得到命令,必須跟著袁虎他們,絕不能丟了。
十三牙湊到袁虎身邊,也不敢亂說話,就低著頭等候吩咐的樣子。
「你收拾乾淨點,別給我丟臉。」
袁虎看不慣對方賣慘的樣子,吩咐了一句。
十三牙應了一聲,正要轉身出去,大門就被推開了。
一個紅衣女人闖了進來,她身後還跟著幾個黑衣護衛。
紅衣女人長的很漂亮,就是膚色發黑,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風霜之色。她年紀應該在三十歲左右,鳳眸黑亮,一副幹練果決的氣勢。
這世界女人很少騎馬,但這女人穿著長長馬靴馬褲。她細腰有一條巴掌寬銀色腰帶,上面掛著一柄長劍,還別著一排飛刀。
全副武裝的打扮,讓她看起來更有英氣。
相比之下,陳琳那種長袍高帽打扮,就很官僚氣。不過陳琳是傳奇強者,可比這女人強多了。
當然,這女人實戰經驗顯然更多。她虎口、指尖都是繭子。脖子下方更有道很深的疤痕,扯的脖子肌肉都略微有點變形。
一個縱橫西北的女騎士,也許是某個幫派老大的老婆,或者是妹妹什麼的。
袁虎猜應該是妹妹,老大應該捨不得讓自己老婆出去拼命。萬一有個閃失,不但老婆沒了,還會多很多的帽子。
這女的本身是老大的可能很低。江湖如此殘酷,連傳奇都不是,一個女的絕壓不住場子。
「看夠了麼?」
紅衣女人等袁虎上上下下看了兩遍,才冷然發問。
「嗯。」袁虎輕輕應了聲,表示看夠了。
他又覺得這樣有點失禮,補充了一句:「很漂亮,身材好。」
他還很誠懇的提出了建議:「就是皮膚有點差,要注意保養呀。」
紅衣女人在江湖上打滾,什麼話沒聽過,對男人品頭論足早就習慣了。
只是袁虎說話態度很坦然,也並沒有調笑的意思。反倒是有幾分誠懇讚美的意思。
這讓她感覺有點奇怪,不生氣似乎不對,可似乎沒什麼可生氣的。
紅衣女人覺得袁虎很古怪,她覺得直入正題:「馬市有十二家聯合坐莊,今天是馬會,所有人都要遵守規矩。不守規矩者,就是我們十二家的敵人,必須死。」
「我懂。」袁虎微笑答應,態度乖巧。
這讓紅衣女人後續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了了下說:「希望你真的懂,好自為之吧。」
紅衣女人不等袁虎說話,就轉身出了院子。一群人上馬疾馳,很快回到了一座大院子裡。
一個光頭大漢正在啃著大腿骨,滿嘴滿手的肉汁,胸口上也都是大片油膩,他也毫不在乎。一口下去,連大腿骨頭都咬個爛碎。
「么妹這麼快就去回來了?」
大漢一面吃著肉,一面好奇問:「什麼來頭?」
「看不出來。不是商人,也不是官員,更不是江湖豪俠。也沒有世家子弟那種高貴。」
紅衣女人不知該怎麼形容袁虎,對方笑容簡單又乾淨,充滿欣欣活力,似乎對一切都充滿了興趣。
這種笑容一般只在孩童臉上才有,但在袁虎臉上出現卻一點也不顯得奇怪。
讓她印象最深刻還是袁虎的眼神,就像俯視眾生的神祇,澄淨明亮卻不可觸摸。他眼裡沒有人,他眼裡甚至沒有天地。似乎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紅衣女人從沒見過如此高傲眼神,她沉吟著說:「這人太狂妄了,狂妄不在意任何人,不在意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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