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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衛國或許沒讀過什麼書,這輩子也沒享過什麼福,但他是對自己生活的那片土地,始終熱枕滿懷。
什麼是言傳身教。
江辰明明那麼坎坷,可始終能夠懷揣一顆樂觀向上的心,或許答案就在周遭的這些人身上。
在蒙雷阿萊小鎮逛了一會,按照設定的攻略,一家三口乘車去往切法盧新月形海灘,這裡被譽為西西里最美麗的角落,細膩的沙灘,加上上個世紀的老城建築,給人穿梭時空的意境感。
「和我們的馬河確實不一樣啊。」
方衛國站在海灘邊。
沙城古城區有條護城河圍繞城牆一周,本地人稱之為馬河,距離三建大院只不過幾分鐘的路程。
馬河邊的草坪,也承載了方晴這些孩子的童年。
潘慧被丈夫的幽默給逗笑,本來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去拌嘴。
「咱們沙城要是能把旅遊做起來就好了。」
他們這一代年輕的時候,就比如她在女兒這個年紀那會,沙城還是相當利害的,在本省占據要位,戰略地位遙遙領先。
可歷史的車輪就是這般無情,近幾十年全國恢宏的發展進程中,沙城逐漸掉隊,就好比小學課文上的傷仲永,曾經的驕子被時代的洪流一次次碾過,如今已泯然眾人。
「難。」
對於妻子的願景,方衛國嘆了口氣,一個字概括。
「爸,現在沙城不是已經在重視旅遊了嗎,我看城牆周圍都進行了改建,馬河也比以前乾淨了。」
「你在家裡待的時間不長,待久了你就知道,政府做的努力可不止這些,他們想了很多措施,打造了很多項目,可是沒有一個能起來。沙城最黃金的發展期已經過去了,現在重新想追趕,不過亡羊補牢。」
方衛國感慨道:「有些東西,錯失了,就很難再去彌補了。」
方晴沉默下來。
「咱們只是小老百姓,想這麼多幹什麼。只是咱們那個大院,確實太舊了,有些已經成為了危樓,牆磚時不時往下掉,好幾次都差點砸到了人。」
「媽,之前不是聽你們說要拆遷了嗎?」
「是啊,年年都有這樣的風聲,可是年年都沒個准信。要是拆了,好歹也能分點錢。」
「婦道人家,目光就是短。咱們那房子又不是私房,拆遷能分多少錢?現在房價這麼高,真拆了賠的錢恐怕還不夠去城外買一套新房子的。」
「那你意思說咱們得一直在那住下去?一直不買房?」
潘慧道:「我是無所謂,可是閨女怎麼辦?現在院子裡的人,你看看有多少已經往外搬了,以後閨女要是談戀愛了,就咱們那房子,你好意思讓人家進門來?」
方衛國無言以對,
「媽,好好的你怎麼又往我身上扯。」
「媽說的難道沒道理?你遲早得談戀愛結婚吧?爸媽雖然沒有多大的能力,但起碼不能給你拖後腿吧?媽其實一直想和你商量,是時候去城外買套商品房了。起碼你以後帶對象回來,家裡可以住吧。總不能讓人家住酒店去你說是不是。」
他們現在住的房子只有六十個平方,兩個房間,如果真有姑爺,肯定是住不下的。
「媽,你考慮得可真多。」
方晴哭笑不得。
「這是事實。」
潘慧神情認真,「回去後,咱們就去看看房子。」
「你覺得女兒以後還會回來嗎?她肯定留在外面發展了,你不如把錢留下來,給她在外地買套房子。」方衛國表達自己的意見。
「你瞧瞧你爸,多大年紀了,說話總是沒個譜,沙城的房子咱們都買不起,還去外地買,你知道一二線城市的房價有多貴嗎?」
方衛國噎住。
「房子的事,爸媽你們真不用擔心。」
方晴苦笑道:「你們要是真覺得需要換個房子,可以,我們回去就去看,至於我以後的房子……你們女兒讀了這麼多書,賺錢的能力總該有有些吧?」
「晴晴,媽不是說你不會賺錢,可是那些大城市的房價,實在是太誇張了,可能需要你工作十年才可以湊個首付,十年,你都多大了?」
「不都是男方買房子。」
方衛國念叨了句。
「胡說。」
潘慧立即道:「現在都是男女平等,晴晴,你以後找對象,千萬不能全部指望人家,只要兩口共同付出,才可以把一個家庭經營好。」
方衛國沒有去和妻子爭辨,他剛才只是隨口一說,其實心裡也是秉承和妻子一樣的想法,不然要是真希望閨女給自己找個有錢姑爺回來,就不會對隔壁那個一無所有的臭小子一直心心念念了。
「媽,你說的我都明白,你難道還不了解你自己的女兒?你女兒我是會去依靠男人的嗎?」
方晴笑道:「其實外面的房價也沒你想像得那麼誇張,房價貴,那就挑偏一點的地方就好了。」
「生活水平在那,便宜又能便宜到哪去。」
方衛國感嘆,與此同時,又難免心生內疚。
作為一個父親,無法提供給女兒無憂的生活,無疑是一種無能。
「爸,出來玩,幹嘛唉聲嘆氣的。」
方晴俏皮的攬住父親的肩頭,「我的事,你們真不用操心,自己每天開開心心的過就好了。我呢,好好努力,存點錢等穩定下來,就去把房子買了……」
「努力就能賺到錢啊?」
方衛國笑嘆,這話很精闢。
努力就能賺到錢,那麼外賣小哥、農民工,不得個個發家致富。
「做律師很賺錢的,你們難道沒看過新聞,有些大律師,幫打一個官司,佣金幾百萬。」
「你也說了,那是大律師,你才入行多久?現在還在實習吧?」
「爸,你要相信我。我呢,對現在的狀態挺滿意的。」
被逼離京都的方晴一副自己的工作生活都一帆風順的模樣。
「而且就算我錢不夠,大不了先去借點。」
「借?你找誰借?」
「江辰。」
方晴道:「他說了,要是我以後想在哪買房定居,可以借我錢。」
這是實話。
不過她還是進行了加工。
某人的原話要大氣許多,是送她套房子,全國地區任選。
聽到江辰這個名字,方衛國潘慧夫婦頓時變得關注起來,畢竟那孩子他們從小看著一起長大,和自己孩子沒多大差別。
「那小子,現在倒是挺會哄姑娘啊。」
方衛國笑。
「爸,他不是和我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他是一個男孩子,比你更需要買房,哪還有錢借給你。」
「晴晴,你爸說的對,江辰不容易,你可別去為難他。」
方晴無奈。
怎麼說起那傢伙,父母總是這麼偏袒。
到底誰才是親生?
哪一天自己被欺負了,恐怕父母都會覺得錯的是她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方晴忽然走了下神,然後以一種略帶陰陽怪氣的語調道:「你們太小瞧他了,他現在發財了。」
「發財?什麼意思?」
方衛國目露疑惑。
「字面意思。」
方晴道:「他現在可不是你們印象里那個江辰了。」
紙包不住火。
遲早有一天父母會知道的。
不如提前進行鋪墊。
不等父母開口詢問,方晴主動解釋道:「他在大學的時候,就和幾個同學一起創業,做的很成功。」
「真的假的?」
潘慧將信將疑。
「媽,我難道還會騙你嗎。」
「他怎麼從來沒有說過。」
「他這個人,你們從小看著長大,難道還不清楚性格。藏得深得很哩。」
方晴以一種玩笑的口吻。
「那你怎麼現在才說?」
面對父親的目光,方晴無辜道:「人家的事,人家不說,我難道還能拿著喇叭到處宣傳?」
「這孩子,難道真苦盡甘來了?」
潘慧念叨。
「我就知道,那臭小子,遲早有天肯定能出人頭地。」
方衛國笑容滿面,無比開懷,「等回去後,我一定得去老江墳頭,和他好好喝幾杯。」
潘慧搖頭一笑,同時也面露欣慰。
「爸,媽,你們可別到處去說啊,那傢伙喜歡低調,就讓他低調好了。」
「你和你媽說,你爸我從來不是大嘴巴的人,口風嚴得緊。」
潘慧又想使出女人的看家本領了。
「我來給他打個電話,這臭小子連他方叔都瞞,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怕我找他借錢啊。」
說著,方衛國要掏手機。
「行了,女兒說了讓你不要咋咋呼呼。人家不告訴你怎麼了?真把人家當你兒子了?」
「他不就是我半個兒子?他還沒出生,我和老江就定好的,兩個兒子,那就是兄弟,一兒一女,那就是親家。」
潘慧笑罵:「多少年前的老黃曆,還總是提,你和老江說的頂什麼用?兩個孩子能聽你們的嗎?」
方衛國看向閨女。
方晴天真無邪的歪頭微笑。
「唉……」
方衛國長長嘆了口氣,沒再去掏手機,望向蔚藍的海,悵然若失。
「你瞧瞧你爸,就像被下了迷藥似的,以後你要是找了對象,千萬不要讓他們倆多聊。」
潘慧一本正經的玩笑。
手機響了起來。
是童丹。
方晴接通。
無事不登三寶殿。
敢情是車被撞了。
「你沒受傷吧?」
「我沒事,是被追尾了。」
雖然是別人的全責,但畢竟不是自己的車,童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
「車左後燈好像裂了,保險槓颳了……」
對於車況,方晴壓根不怎麼在意,「人沒事就好。」
閨蜜倆聊了一會。
方晴掛斷電話。
方衛國兩口子注視她,「童丹?」
「嗯。」
「那丫頭現在當空姐去了吧?」
「嗯,頭等艙空姐,厲害的很。」
「她剛才說,什麼車……」
方衛國欲言又止。
方晴聞言,後知後覺自己露餡了,剛才聽到童丹出了車禍,她只關心童丹去了,沒顧慮到去考慮其他。
所以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只要是人,難免犯錯,總會有疏忽的時候。
既然瞞不住,也沒必要強行隱瞞。
「嗯,她開的我車,被人追尾了,不過人沒什麼事。」
夫婦倆對視一眼。
「你買車了?」
方衛國試探性問女兒。
方晴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的事?」
「也沒多久。」
「你買車怎麼不和我們說一聲?」潘慧問。
「律師真的這麼賺錢嗎?」方衛國道。
夫婦倆幾乎同一時間開口,關注的角度不太相同。
一台車,少說一二十萬吧?
女兒才工作多久?
「不是我的錢。」
聞言,方衛國潘慧神情徒然變化,內心一緊。
「那是誰的錢?」
潘慧急忙問道。
方衛國也默不作聲的注視女兒。
「江辰給的。」
方晴雲淡風輕道。
聽到答案,兩口子不約而同發愣。
「江辰給的?」
「嗯。準確的說,是他給我買的。」
「……」
「……」
夫婦倆沉默。
彼此對視了好一會,由方衛國這個父親開口道:「他為什麼要給你買車?」
「爸,他給我買台車怎麼了?」
方晴笑著反問,和當初被帶去買車時的態度大相徑庭。
當時見對方要給自己送台車,她可是差點扭頭就走。
方晴的反問頓時讓方衛國夫婦無話可回,半晌說不出話。
「你們從小到大,對他那麼好,把他當自己的親生兒子,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他送我一台車,方便我代步,也沒什麼大不了吧?」
方晴的話讓兩口子聽得一愣一愣。
女兒的話,雖然確實挺有道理。
但是……
「我去買點水。」
方晴轉身朝海灘外走去。
兩口子呆呆的看著女兒輕鬆的身影。
江辰這個名字,在他們家經常被提到,就像是家庭的一份子。
遠親不如近鄰。
更何況兩個孩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
往臉上抹金的去說,兩家可是世交。
可是之前提起,即使談不上牴觸,可女兒從來不是這個態度啊。
仿佛收人家一台車,好像……理所當然一樣。
「閨女這是怎麼了?」
方衛國扭頭,大惑不解的問。
潘慧同樣是一臉迷茫。
「我哪知道。」
不遠處有悠閒的本地人在吹奏薩克斯。
薩克斯聲隨著一浪浪的海風飄揚整個海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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