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氏正殿,鴉雀無聲。
「混賬的東西,真是越來越沒有教養了。來人,拉出去執行家法!」
一張紫杉木椅上,坐著一個大約六十歲的老者,穿著紫色綢緞長袍,氣的老臉發紫。而正上頭的太師椅上坐著另一個穿青衫錦帽,著黑金蟒蛇官袍的中年人,看似並非是鄒氏族人,嘴裡竟有些幸災樂禍的笑容。
「父親,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沒認出他們是自己人。」鄒望龍跪在地面上,面如死灰。
這個氣急敗壞的老者,就是鄒氏現任家主鄒炳,而坐在正位上的,就是通州布政司兼職鹿城知府張泰,今天應鄒炳之邀請,來鄒氏做客。
「還愣著幹嘛,拉下去!」鄒炳冷哼道。
兩個家奴連忙諾了一聲,架著大哭大鬧的鄒望龍離開了正殿。
「讓布政司大人見笑了。」鄒炳無奈的搖搖頭,推了推桌面上的錦盒,苦笑道:「這點東西,還希望大人收下。」
「呵呵,小孩子總是會頑皮一點。」張泰朝旁邊遞了一個顏色,那位臉色冰冷的黑衣親衛,很自然的收起錦盒。周泰望了下方座位上的文叔和鄒辰,明知故問道:「這兩位是……」
「哦,一位是我以前的管家,而這個小童,就是我大哥剩下的唯一子嗣。」鄒炳介紹道。
周泰很認真的看了一眼身形單薄,面露飢色的鄒辰,拿出一副長輩的語氣來道:「當年鄒不為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吶,不知道他這個最小的兒子……俗話說,虎父無犬子,過來,給本官看看……」
鄒辰微微皺眉,但還是走過去,彬彬有禮道:「小童見過布政司大人。」
「娘娘腔……」
周泰臉色飄過一抹鄙夷之色,猛然間笑容收斂,保養極好的修長右手掌如毒蛇吐信,狠狠的抓住鄒辰的手臂。
「哎喲!」
鄒辰瞬間雙膝跪地,滿臉的痛苦之色,驚呼道:「放開我,疼死我了!」
「哎呀,沒想到……」
周泰尷尬一笑,連忙放開虎爪,象徵性的拱手道:「鄒老弟,你們叔侄也很久沒見面了吧,本官就不妨礙你們敘舊了。剛好府上還有些瑣事需要處理,就先告辭了。」
鄒炳連忙走起來,迎上去道:「那小弟送送布政司大人。」
「不用!」周泰帶著黑衣親衛,迅速的離開了鄒府,遠遠的還能聽到酣暢的笑聲。
「這個老匹夫,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就連小孩也敢下毒手!」
周泰剛走,鄒炳立刻抓住鄒辰的手臂,拉開衣袖一看,一道血紅淤青的抓痕,柔聲道:「辰兒,沒事吧?想不到我鄒氏,竟然會淪落到此!放在十五年前,就他這等角色,給我鄒氏提鞋都不配,哪裡用的著這般奉承?」
「小叔,我沒事。」
鄒辰望了一眼滿臉無奈的鄒炳,咬牙道:「我知道,您為了護住這個家,付出了太多!」
「噢,你一個小屁孩能看出什麼。」鄒炳渾身一震,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
「剛才,我在院子裡見過了家族其他的兄弟姐妹,十幾歲的人還和幾個婢女嘻嘻鬧鬧的,整個鄒家,完全就是一副無可救藥的聲色。我想,這多半是叔父故意放任為之,若不是如此,燕帝也不會留我們到現在吧?」
「辰兒,你果然有乃父之風,小小年紀,居然看的如此通徹!」鄒炳大讚道。
如今的鄒氏可謂是人丁凋零。
除了家主鄒炳,最高輩分的,就是鄒辰的三叔鄒不通的正妻乞氏。
再往下就是三男兩女,分別是二叔鄒不遜的次子鄒振鋒,三叔鄒不通的三女鄒茹畫,鄒炳幼子鄒望龍,鄒不為的遺苗鄒辰,以及比鄒辰還小几天的鄒茹卉。
鄒望龍,鄒辰已經見過了,完全是一個敗家子性格。
而鄒振鋒,是鄒氏後輩三個僅存男丁中,年紀最大的,今年已經三十有二。當年血薔薇巨變時,鄒振鋒已經十八歲,按理來說,是要被腰斬的,但他在一次私鬥中被人卸去雙腿,註定終生在輪椅上度過,因此躲過了『及腰而斬』這一劫。
至於兩位女子,在玄通大陸這個男人為尊的世界,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大作為。
鄒辰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從小怪病纏身,身子骨非常羸弱,也貌似註定一輩子碌碌無為。
如此鄒氏,焉能不敗!
「辰兒,你知道周泰身邊那個黑衣親衛是誰麼?」半響,鄒炳問道。
鄒辰奇道:「是誰?」
「那是乾坤宮的黑刀侍衛,是替燕帝巡視天下的鷹爪。我知道你們倆今天會回來,刻意請周泰過來做客。不過他們今天看了你之後,想必會奏明燕帝,稱我鄒氏再無威脅之處!不然,把你叫回鹿城,我可真不放心。」
「難怪,他堂堂一周布政司,要對我一個小童出手!」鄒辰恍然大悟道。
鄒炳緩緩的回到座位上,抿了一口茶水,才緩緩說道:「現在燕帝那邊的威脅是沒了,但我們鄒氏想要存活下去,反而更加困難。你父親,在大周貴為國公,立功無數,也樹敵無數!現在燕帝大赦天下,不再追究大周遺民的事情。但可以會縱容,甚至是指使,一些曾經被鄒氏打壓的宗門,或者家族,來對付鄒氏!日後的日子不好過吶。」
「鄒辰,你雖身子骨弱,但從小聰明,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麼辦?」鄒炳反問了一句。
鄒辰一愣,沉聲道:「實力!只有不斷的增強我們的實力,才能夠更好的活下去!」
「那實力從何而來?」鄒炳繼續問道。
鄒辰頓時無言以對。
文叔早就跟鄒辰說過,由於父親鄒不為的原因,現在整個鄒氏族人,終身不得科舉從仕。而為了避免殺身之禍,鄒辰這一代子孫,對修煉之事更是不敢用力,看看鄒望龍的德行就知道其中一二。
做官無門,修煉無果,可以說,顯赫一時的鄒氏門閥,已經徹底衰落,是不爭的事實。
「辰兒,你天資聰慧,考慮過從商麼?最起碼,這樣你一輩子衣食無憂,我也算對得起大哥的在天之靈。」鄒炳半響,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自古以來,人分三教九流。
其中商賈的地位,是極低的。哪怕你萬貫纏身,也被讀書人看不起,甚至地位連種田的老百姓不如。作為一個曾經的閥門,如果淪落到從商持家,簡直就是一種恥辱!
不料鄒辰卻是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我願意!」
鄒炳那張焦慮的老臉,湧上一抹濃濃的失望,但還是擺擺手道:「好吧,你回去擦擦藥,這件事,我會替你安排的。」
「是!」鄒辰恭敬的退出去,文叔也跟了出去。
一出正殿,文叔立刻說道:「辰少爺,你可要考慮清楚呀,你的父親是大周的鎮國公,如果你拋頭露面,出去從商的話,那鄒氏百年的名門聲譽,就徹底斷送了,大老爺當年在朝可是斥商賈為『吸血的惡魔』,你這樣做……」
「我這樣做,豈不是搬起石頭打父親的臉麼?」鄒辰停下來,截住說道。
文叔愣了楞,問道:「既然你明白,那為什麼……」
「父親說的一點也沒有錯,商賈就是『吸血的惡魔』!而我,不但要做一個吸血的惡魔,還要做一個殺人的惡魔,不然拿什麼保住我鄒氏最後一點家業!再說,銀子也很重要,沒有錢,你跟我談什麼理想?」
「少爺,你又去哪裡,廂房在那邊!」文叔追了出去。
「去靈堂祭拜父親!」I1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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