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的目光落在那宣紙上,只見那畫上乃是整個國家的版圖,東西南北,各個郡縣皆有標註。
子期手指著最南端,「這是象郡,百姓以象為尊,並有象節,當日,大象可以在街上吃東西……」
子期的手指著最北端,「這是濟北郡,傳說有流光在冬季最冷的一天出現,那天不分晝夜,都如白天一般,若有人許願,就會實現……」
子期的手又指向最西端:「這裡有廣袤的沙漠,傳說人在此處瀕臨死亡的時候,能看到海市蜃樓……」
子期的手又指向最東端:「這裡是一片無際的大海,傳說有惑人的海妖,這裡還有死亡海,人卻可以浮在上面……」
子期又分別指著每一個郡縣,說著風土人情。
伴著漸漸停歇的雨聲,子期漸漸說完各地的風土人情,而朝華的目光從最初的不可置信到興趣盎然再到黯然失色。「可惜,我這一生也無法看到一處的傳說,這幅畫可以送我嗎?」朝華認真的看向子期。
子期卻伸開手,那畫便落入水中,朝華伸出手要去取回來。
&地遼闊,你為什麼不親自去走一走,看一看,別人說的,別人看的終究是別人眼中的。」
&是……」她是女子啊。從古至今,未曾有一女子能遊歷天下。人人皆說女子的一生是三從四德,成為賢妻良母,沒有一個人說過一個女人也能為自己而活。她是世家女,享受著榮華富貴,享受著眾人服侍,享受著風雅,然而這一切的背後,是讓她長大後為家族而貢獻,男子做官,女子為主母乃至於后妃。
她從未不忿過,然而她讀書愈多,心也愈大,總是想去出去看一看,再走遠一點。所以現在正是京都各種宴會的時候,她卻來鄉下別院躲了。然而她最多也就躲過這一年,走再遠,也只不過走到這鄉下別院。
她思念叔叔,何嘗不是把自己一生的念想寄托在叔叔身上。
子期看了眼那堆滿案上的種種書籍,並沒有說什麼。
&子,你知道我叔叔他現在何處嗎?」
子期卻回道:「他在何處不重要,不日後他就回到京都。」
正望著水面怔怔出神的朝華猛然回頭:「你說叔叔要回去?」
&負凌雲萬丈才,一身襟抱未曾開,朝敘不想空懷抱負。」子期一語雙關,說完朝朝華看了一眼,朝華卻避過去。
&玉佩我替你叔叔送給你了,你好好收著吧。」說完,子期轉身離開,留下朝華拿出玉佩痴痴地發呆。
第二日細雨,朝華未至。第三日雨歇,子期告別,朝華並無出來相見。
待子期的馬車已經漸漸駛遠之後,朝華的案上擺著一份書信。
朝華神情凝重地看完,「我還以為至少還能給我留出一年的閒散日子,沒想到,居然來的這麼急,新皇帝不過是剛剛登基,他們就急著把我往后妃上推,朝家啊,可真是越來越沒世家的臉面了。」
朝華轉而朝貼身丫鬟說道:「走吧,我們該回京都了。」
貼身丫鬟卻神情惶恐地指著朝華的衣衫:「小姐,你的衣服……」
朝華嘴角勾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我倒是忘了,在這別院我可以著男裝,任性妄為,回到京都,卻得是規規矩矩的世家貴女。」朝華無盡悲涼地嘆了口氣,「來換衣吧。」那聲音似是認命,似是不甘。
不到半天,馬車就到了京都城門,兩人下了馬車。
子期邁步拐入一家酒樓,片刻後,一頂標著謝家的馬車駛入東門街的謝府。
謝府兩個門衛看到謝子期,幾乎驚掉了下巴。「公子,公子……」
管家恰好走到門口,正好看到這一幕,幾步就撲到子期面前。「公子,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僕人呢?」
子期朝程放看了一眼,又看向管家:「徐叔,我們先進去再說。這是程放,你先給他安排個院子。」
管家一連聲的應著,「我先去通知老爺。」
管家急匆匆地走到後院,看到正在給菜地除草的謝老爺,一疊聲的叫著「老爺,老爺……」
謝老爺回頭,朝管家皺了皺眉頭:「你小聲點,老太爺在屋裡睡覺呢。」
&爺,公子回來了。」
&麼?」謝老爺的鋤頭啪了一下從手裡脫落,一下子就砸在腳面上。嗷的叫了一聲,又馬上捂著嘴巴。「老徐,你再說一遍。」
&爺,公子真的回來了。」
謝老爺忙不迭地從菜地里走出來,「走,走,走,我就說嘛,我的兒子福大命大,誰說他掉在河裡的。」
&爺,您不換一身衣服?就這樣去。」管家打量了一下一身青色布衣,渾身還沾著泥土的謝老爺。
&這樣,咋的了。」說完謝老爺就幾乎是小跑著出去了。
&好。」管家緊跟著也跑了出去,砰了一下就和正好停下回頭的謝老爺,撞上了。
&爺,你怎麼回頭?」
&徐,你咋不長眼?」
兩人一起朝對方埋怨道。
&好,我不長眼。」
&徐,你走前邊。」
&啥?」「帶路啊。」
程放有些不自然地坐在椅子上,卻強裝鎮定。
子期把茶推給程放:「來,潤潤口。」
程放剛剛端起茶,抿了一口,正準備放下,就聽到門外一個粗狂的聲音。
&子,你可想死爹了。」
話音未落,程放就看到一個渾身滿是泥土,不修邊幅的,頭髮也亂糟糟的只有臉好看的中年人,幾乎就撲到子期身上。程放直接就站起身了。
而管家已經機靈的伸出手臂擋住了謝老爺。「老爺,有客人在,你矜持點。」
&嘿,這就是我兒子的客人吧。你是哪家的小郎君?」謝老爺的目光頭一次落在程放身上。
程放有些忐忑的回答道:「我是漁家郎。」
子期掐頭去尾,給謝老爺說了前因後果之後說道:「程放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打算認他為弟弟。」
謝老爺樂呵呵地拍了拍程放的肩膀:「打漁的好呀,我們祖上還是拿鋤頭的,我看你很精神嘛,有時間跟我種地。」
管家無語地看著謝老爺。
程放看了看謝老爺,又看了看子期,最終還是沒時候什麼。
睡醒過來的謝家太老爺子,看到自己的孫子,還有新出籠的干孫子,立馬張羅著開宴席。
謝府歡天喜地,而皇宮內確實愁雲慘澹。
剛登基的新皇帝在早朝前突然昏厥過去,宮內封閉消息,太后借皇帝為先皇守孝之名義不上早朝,已經過去了三天。
乾慶宮,皇帝仍然沒有醒過來,一批批太醫診斷後,都搖搖頭。
太后一邊轉動著佛珠,一邊看著自己剛剛登基的親兒子昏迷著。沒有人敢看太后的擇人而噬的目光。
在先皇帝時,她是皇后卻處處看貴妃的臉色,時時刻刻擔心太子和皇后之位被廢,現在終於熬死了先皇,把貴妃和她的兒子都弄出了京都,以為終於能鬆口氣了,卻沒想到這好日子還沒過上幾天,就又提心弔膽了。
&三子,給哀家宣旨去,讓文侯爺現在進宮。」太后的臉色重新恢復平靜,手卻急速地轉著佛珠。她既然當上了太后,這個坎,她無論如何都能邁過去。
三豐領旨之後,文侯爺星夜進宮。
文侯爺走到乾慶宮,看到太后就直接開口問道:「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太后撇了一眼文侯爺身後的三豐,眼中閃過一絲讚許。而後臉色如常,指著跪在地上的一個太醫說道:「劉太醫,你來說吧。」
劉太醫朝文侯爺說道:「回文侯爺的問話,三天前,皇帝正準備上早朝時,突然昏厥,至今未醒,我等無能,尚未查明原因。」
&姐,你召我來,是要查明真相嗎?」說完,文侯爺看著躺在床上的皇帝,臉色十分不好看。自從皇帝登基之後,他是人人追捧,處處受歡迎,若是皇帝醒不過來,這天就變了,他這個依靠著天的人豈不是也啪嘰一下摔個粉碎?
太后看了眼不爭氣的弟弟,有些無奈,她早就把皇宮裡里外外都搜查遍了,也沒找出什麼。指望他去查,能查出什麼。好歹這個弟弟還有一樣好處,聽得進去話,辦得了事情。「你過來,我給你說。」
文侯爺走過去,聽完太后的話,不可置信。幾乎叫了出來,「讓宰相的女兒做皇后?」我還得巴結宰相?文侯爺警覺地看了一眼太后姐姐,咽下去了後半句話。
&給哀家把皇帝納妃選後的事情傳揚出去,說這皇后之位就從朝中權貴、世家大族裡出。你最近去和宰相套好關係,我不信,你不要這張臉,他宰相還能踩到地上?」
&家就不信他一個濁流出身的宰相能捨棄踩一腳世家的這個機會,能放棄讓女兒為後,世代榮華富貴的念想。成了皇帝的岳丈,哀家就不信他能不護著我們母子倆個。」太后把話給文侯爺說了個明白,說完看了眼似懂非懂的文侯爺,怒其不爭的指著文侯爺道:「這已經有一個讓我操心的了,你給我消停點,辦好事,有你好處,辦不好,天塌了,你也活不了。」
文侯爺連連答應,承諾一定辦好事,還自個嘀咕著,「不就是不要這張臉嗎?小事一樁。」
文侯爺出宮的第二天,滿朝文武都知道了一貫趾高氣揚的文侯爺居然對宰相笑的眼睛都快沒了。
第三天,滿京都的達官貴人都知道了,一向和宰相不對付的文侯爺居然去宰相家裡做客了。
第四天,一個小道消息就流傳開來,皇帝要納妃選後了,而宰相的女兒居然是皇后之選之一。
第五天,休沐日。宰相向各大世家和滿朝文武下了帖子。
謝府自然也在其中之一,謝老爺看到帖子,撇了撇嘴,「不知道那老狐狸又想幹什麼,我不去,誰愛去誰去,程放跟我去除草去。」
程放聲音脆亮的答了聲。
子期看著一老一少兩個人,像模像樣的,輕輕笑了笑,而後朝管家說道:「徐叔,我去赴宴,你給我取來玲瓏玉杯一套。」
滿天下都知道皇帝要納妃選後了,而皇帝卻有數天不上早朝,這其中必定有事。這宴席恐怕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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