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期對皇子的禮儀和飲食進行了要求。
而皇子也並不牴觸。
反而收斂了一身跋扈, 就連語氣也愈發溫和起來, 整個人都變得極具耐心。
他不僅僅聽從子期的教導, 更是逐漸地模仿起著子期的行為。
子期和他體形相似, 子期的手指蔥白而細長,而他也讓太監養護起一雙手來。
子期總是一雙眼似笑非笑, 他便照著鏡子模仿其那種笑容。
子期嗜好的和不喜歡的,他記在心間, 漸漸地連飲食喜好都類似起來。
皇子和子期的日常漸漸親密起來,唯獨一樣, 讀書。
子期向皇子身邊的太監詢問皇子以前的讀書習慣, 而小太監支吾著說不出什麼來, 最終, 他猶疑地說起前幾任老師教導皇子的經歷來。
皇子不喜歡百~萬\小!說,也不喜愛背書。
曾經有一任老師逼迫皇子背《章經》,最後卻被皇子極其粗暴地趕出東宮。
還有一任老師曾逼迫皇子看過《書經》,卻被皇子設計,同樣趕出東宮。
小太監又說了幾個老師,總而言之, 凡是逼迫皇子讀書的老師,都沒有好下場。
小太監只想勸阻子期不要越過皇子的界限。
因為子期是唯一一個超過十天且皇子心情愉悅的老師, 就連東宮,因為皇子心情愉悅而宮人們也變得燦爛起來。
他實在是不希望子期會被趕走。
但他又沒什麼地位可以勸阻皇子的老師, 只能婉轉表示。
只不過, 子期聽完之後, 只是笑了笑而已,並沒有答應他什麼。
天上飄蕩著一簇一簇的雲彩,天分外的藍。
涼亭,有風自來。
坐在涼亭里的皇子看到子期手持一本書而來,風吹起子期的衣角,翩翩若仙,皇子的嘴角不由得向上揚起。
&天看那些圖畫?」皇子眼神帶笑,挑眉笑問。
子期聞言,搖了搖頭,坐在皇子對面的位置,把手中的書放下兩人之間的小圓桌上。
&書。」
皇子聽到讀書二字,他的眼角向下撇去,臉控制不住的起了變化,帶著一絲壓抑的氣憤。
之前,子期每次都為他帶來思無邪的畫冊,子期通過以一幅幅風|月無邊的春|宮圖為藍本講解故事,讓他覺得蘊含在這些風月之事的道理並不比賢人哲人的《章經》、《書經>
從此,迷上子期所講授風月之事以及風月之事背後所蘊含的故事,那些潛藏在風月背後的、掙扎、思辨、人際、相處等等道理,讓他逐漸揣摩出一些為人之道。
聽子期授風月之事的課,是他翻來覆去毫無新意的皇子生活中現存地唯一樂趣。
而現在,子期居然要親手打破。
&拒絕。」
子期揚起頭來,說罷「我讀你聽而已。」 之後,朝他露出神秘而又一閃而過的笑容。
&討厭的書也正是我討厭的。」子期又悠悠地加上一句。
皇子頷首。
聽聽亦無妨。
子期把書打開,從開頭念起。
在微風的吹拂下,子期的聲音愈發的朦朧。
而皇子闔上眼睛,隨著書頁翻動,在微風的吹拂下,子期的聲音愈發的朦朧。皇子沉浸在子期無比溫柔的聲音中,漸漸地恍若墜入沉沉的夢中。只是似夢非夢,因為子期所有的話語,並無消失,而是就仿若刻在他腦中一般。
漸漸地,風雲吹動,天色漸暗。
子期的書讀到最後,皇子也睜開了眼睛。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受,只是皇子的眼神居然變了不是以往那般凌厲。
&是什麼書?」
「《意經》。」
&為孤講一講他為何說這一句話?」從前,他只覺得那些書都滿目可憎,然則現在通過子期之口讀來,他居然覺得有些意思,便忍不住問道。
子期嘴角淺笑,不僅為他解惑,更是把書作者的經歷和書的內容道理一同講來。
聽罷子期的講解,皇子居然難得地稍稍可以理解這本書了,也不覺得這本書有那麼的令人不快。
子期卻突然道:「我不認同他的觀點。」
這句話無異於是當頭一棒。
瞬間讓皇子處於懵逼狀態,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課時結束的鐘聲想起,子期欣賞完皇子臉上的表情之後,淡然的撿起圓桌上的書本,轉身離開。
皇子坐在位置上,久久沒有離開。
這一日的震驚,在他內心引起的漣漪比以往無數個平凡的日常都來得大。
然而,這震驚除了來自於子期對他的輕易「戲弄」和輕視,更是讓他開始反省自身。
他是父皇膝下唯一的孩子,他從未覺得有什麼大不了了。
他將會繼承父皇的皇位,成為這江山的主人,他也從未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只想看他想看的,只想聽他想聽到的,不想有人在旁邊對他指手畫腳。
他討厭什麼,就一定要讓哪些令人不爽的東西亦或者人,都避他三尺。
他習慣與此,所有人的也從未指出他何錯之有?
然而子期卻讓他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也會遭受別人的忽視乃至於輕視,這種情緒翻盪在他心中,一點都不好受。
他也因此想了很多,子期對他表露出輕視,可以說他從始至終都未欣賞過他。
而小太監的反饋證實了這一點猜測。
的確,子期當日奏對的時候,請命去肅郡任職。而父皇卻把他調任翰林院任職編修,後來又親自去考察,才讓他作為皇子老師。
而直到現在,他逐漸認同了子期這個老師,而子期卻從未認同過他這個學生。
而他之前的想法和態度又是多麼的奇怪。
憑什麼可以任意的去判定別人,因為好惡而輕易讓別人遠離,因為好惡而隨意處置。
皇子沉默地坐在涼亭里,第一次回憶著過往的點點滴滴,直至晚風吹拂。
一輪彎月懸掛在天邊,他抬頭居然在彎月中看到子期的臉龐,就連子期臉上的一閃而過的輕視笑容都清晰可見,他朝彎月挑了挑眉後,起身離開。
次日,子期又持一本書走進書房。
這次,皇子認真地聽完後,不等子期開口,首先發言,說明自己的看法。
&使你和我意見不同,我仍舊堅持我自己的看法。」皇子重申立場。
子期卻點了點頭,課時結束的鐘聲想起,子期轉身離開。
第三次,子期又換了一本書走進書房。
這次,皇子不僅發表了看法和立場,更是問道:「老師,你討厭什麼書,又是為什麼?」
子期合上書,不假思索地回道:「所有自以為是的書。」
這一次,和以往不同,即便是課時結束的鐘聲想起,子期也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朝有些沉思的皇子問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宮?」
夜幕四合的街道上,有一些行人來往。
皇子帶著一點好奇,矜持地打量著。
子期停在一條飄著脂粉的街道,朝一側的皇子低聲道:「跟緊我。」
樓里半依在窗欞邊的袒胸露乳的女人從開啟的窗子裡,朝子期和皇子媚眼流轉。
子期大步向前,無視周遭的鶯歌燕語和樓外拉客的門人。
皇子嫌棄地躲開一些塗抹著低廉胭脂的女人,緊緊地跟在子期身後。
越往裡,女人越少,男人越多,悠揚的絲竹聲漸漸放大,傳至耳邊。
子期抬腳拐入醉紅樓。
和冷靜的子期不同,頭一遭從宮中出來,就入了胭脂地的皇子的表情則比較奇怪。
待他和子期都坐下來之後,皇子才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當你最喜歡的地方。」子期淡漠地回答。
他最喜歡的地方,風月之地?
他粗略地觀察了一下。
一些粗魯的男子吵鬧著,和一些女人勾搭著,調笑著,女人們散發著的胭脂味和男人們身上散發的酒味,讓皇子忍不住捂住的鼻子。
發嘔。
台上有一些表演,絲竹、管弦和舞蹈,在皇子聽來,無異於拙劣。
桌上擺著一些繪製著含蓄的風月圖片,在皇子看來,那花紋,著實粗劣。
皇子忍不住蹙眉連連。
見此,子期招手喚了一個門人過來。子期低聲朝他說了一些話,然後賞了他一些銀子。
那門人便領著子期和皇子從大廳拐入一個走廊,朝子期囑託了兩三句後離開。
皇子沉默著,眉間深深戲蹙起,這難道就是風月之地?和他想像的完全不同。
&一聽。」子期朝身側的皇子說道。
從一個挨著一個的小房間,傳來此起彼伏的喘息聲,賣力的嬌滴滴的叫喊聲,空氣里瀰漫著一股奇異的味道。
讓皇子差點吐了出來。
而他剛剛低頭,就瞥到透過薄如紙張的窗紙的圖景。
大腹便便□□著半身的男子,吐著濁氣,匍匐在一個女人身上。
女人強忍著折磨,卻又故意發出動情的聲音。
皇子忍不住轉過頭,卻又看到一個垂淚女人送別恩客後,又笑逐顏開的迎來另外一個恩客。
他再次轉頭,無意間看到一個書生裝扮的男子,接過一個女人的珠寶,而後藏在懷裡,卻不過走了數十步,就從懷裡掏出珠寶遞給從暗角里走出的另外一個女子。
……
&吧。」又過了一會,子期把皇子帶離醉紅樓。
出了胭脂街道,皇子不由得問道:「為什麼會帶孤來這裡?」
子期回答:「你還記得我講過的?」
皇子不期然想起那句話:「所有自以為是的書」。
瞬間,他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脈,明白了老師的言下之意。
帶來他見識一下真正的風月之地,哪些春宮圖終究是自以為是的描繪而已,而他也只不過是葉公好龍,自以為是沉浸其中。
&們走吧。」皇子冷靜了片刻,朝子期說道。
&一等。」
子期又看到那個靠在煙花巷街道邊等著剩飯的小乞丐,他的衣衫整潔了一些,可以避體了。
子期走了過去,皇子也隨之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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