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無邪10 成名系統10:從別後, 憶相逢,幾時魂夢與君同?
皇子被正式立為太子, 宣詔天下之後,在宮殿內進行宴會,滿朝文武都參與。
此時宮殿內往外裝飾一新, 肅穆的後宮煥發著一絲活力。
宮殿內人人觥籌交錯, 彼此慶祝。
狀元上司和宰相坐在一起,也並不怎麼搭理一旁來攀附的人,對於各種奉承,應付了事。但全程未也和子期有任何交集。
他全身瀰漫著一股黑色氣壓,雖然他依舊面帶笑意。
自從那天見過子期一次之後,他就開始做夢。夢中,那個人和他一樣的身世背景, 除了長相, 其餘都很是相同。他看著那人讀書習字,參加科舉。
直到遇到和子期長相姓名、性情都一模一樣的人。除了身世背景。
他看著那個人故意逗弄子期, 最後在科舉上,還偏偏壓子期一頭, 成了狀元。
雖然那人的才華比起子期,在他看來, 是不如的。
只不過是皇帝故意為之。
再然後就聽到子期落湖而亡。他被驚醒。
從那日起,再也無法入夢。
那夢卻時時刻刻困擾著他, 想要去詢問子期, 卻又覺得是無稽之談, 太多滑稽。
想要忽視,卻總是浮上心頭,讓他無法靜下心來做任何事情。他低頭噙一口酒,暗自下定覺醒,等宴會結束,總之,無論如何,他也要問個明白清楚。
子期和翰林院的官員坐在一起,離著高高在上的太子距離很遠。
子期打算宴會結束之後,就去告訴皇帝他的答覆。
去肅郡任職,離開京都。
子期自斟自飲,撇了一眼太子,只見他不發一語,並無出現開心的表情。
太子臉上仍舊露出哪些所能經常在他臉上看到的表情,孤傲,不可一世。
太子撇了一眼盛裝出席的皇后,厭惡地撇過頭去。
皇后和皇帝端坐一邊,太子又看一眼歌舞不休,心中冷哼一聲,也不知道到底是慶祝誰的宴席。
再怎麼盛裝打扮,也掩飾不住那盛裝下齷齪的內心。就如同華服下掩飾不住亂爬的螞蟻。
她也不是母儀天下,而只是權欲橫流、算計百出的後宮女人。
太子冷冷的瞥過一眼皇后。
皇后擦拭了一下嘴唇,眼睛微眯著,瞧著台下的御座下的文武百官,嘲弄的一笑。
她眼尾掃過面容沉靜的皇帝,心中卻暗恨不已。多年的帝王夫妻,她怎麼不知道皇帝那表面鎮定下的狂喜呢。
是啊,皇帝算計這麼多年,終於得償心愿,怎麼會不開心。多年的虛偽掩飾,又怎麼會開懷大笑。她恨,那年沒能除掉這後宮僅有的皇子,以至於她執掌後宮多年,卻被拿捏住把柄,困於一宮,不過這又能怎麼樣呢。
她並不是哪些攀附皇帝的菟絲花,被皇帝戲耍在掌心的后妃,即便是被皇帝打壓多年,她依舊能給皇帝奉上讓他笑不出來的「厚禮」。
皇后收斂眉眼,又是一副賢德皇后的端莊模樣。欣賞著即將到來的好戲。
因宰相提議,以民間戲班進宮來慶祝這個喜事,並且彰示與民同樂。
皇帝同意。
於是乎,在皇子被立為太子的宴席上,子期在欣賞完一波一波的宮廷歌舞之後,就看到熟悉的人。
子期眉頭微蹙。
曲目仍是《浣紗女》。
額角一點硃砂的胭脂唱農家女的唱詞,村邊浣紗,被扮演貴公子的栗雍看中,互生情愫……
然後接下來劇情陡轉,卻是農家女被貴公子納為妾。
在貴公子的後院裡,被一個男子看中。
那男子佩戴的玉佩,刻著一條龍。
子期頓覺不好。這是皇帝微服私訪,和大臣家中的妾有了瓜葛。
果然,接下來的劇情是男子擁農家女入懷,然後賞月奏對,共墜梨花從中。
之後,男子再無來過府中,好似忘記了這樁□□。而農家女因為懷孕,而趁機逃離府中。多年後,貴公子無子,而農家女的孩子長大,上京科舉,貴公子把農家母子接回府中,卻被農家女告知真相。
這分明是隱射當朝皇帝。
「停」。皇帝怒髮衝冠,平素冷靜的面龐卻顯得愈發猙獰。
「你這是忤逆之罪。」皇帝沖宰相斥責道。
「陛下,臣不知道。」宰相傻眼了,他這是被利用了。
鴉雀無聲,十分寂靜,全部低垂著頭,唯恐引火上身。
「皇帝還有這麼一段風月之事。」皇后笑得花枝亂顫。
眾人不敢抬頭。帝後矛盾已久,這是要爆發了。
「皇后身體虛弱,回你宮殿去。」皇帝下令道。
「慢著,本宮自個會走。但是在走著前,得告訴皇帝一聲,他的另一個兒子是誰。」皇后甩開兩個奴婢,徑直朝子期這邊走來。
太子的心咯噔一下提了起來。
狀元上司的目光變得幽深起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隨著皇后的步履而至。
子期直視皇后,見她笑得愈發嬌艷,眼睛深處卻如同染上毒汁一般,像毒舌的信子狠厲。
子期眉頭微蹙,看到跪在地上的栗雍眼神不可置信,順著栗雍的目光,子期突然明白。
他把身旁的大鬍子一把拉了起來。
皇后的腳步頓住,微嘆一口氣。
真是的,更好的戲沒看到。
她本設計讓子期這個教導過皇子的人以皇帝的另外一個兒子的身份出場,那該是多好玩的一齣戲。
真是可惜了。
子期見皇后的眼神遊移,冷嗤了一聲。他利索地把大鬍子的鬍子給扯掉了。
滿室驚呆。
大鬍子居然和太子五分相似。
大鬍子慣常帶著假鬍子,這一被扯下,就感覺不自在。被這麼多年圍觀,更是不自在。
然後子期卻開口道:「恐怕,這位不是皇帝的親子。」
滿室再次驚呆。
我的小心肝。
正在直播的彈幕瘋狂刷屏。
皇后斜斜地撇過子期。「怎麼講?」
「請陛下宣召一人,戲班主人賀圖。」
皇帝自然允諾。
賀圖進殿,按照子期所問,一五一十的把大鬍子的來歷身世講的清清楚楚。
真正的故事不是像從前的《浣紗女》一樣,但也不是想現在的《浣紗女》一樣。
並不是羅生門,而是一處有幾個疑點的算不上懸案的懸案。
大鬍子的生母不是簡單的農家女,而是罪臣之後,文辭智謀皆有,她的父親更有半個朝堂的門生故吏。而最傑出的門生則是當朝宰相。
「宰相大人,不來認一下你的親身兒子?」子期問道。
滿室再次驚呆。
宰相匍匐在地,不敢直起身來。
「那為何長得和太子如此相像?」有大臣存疑。
「那是因為孤的母妃是他的姨媽。」太子出言嗤笑道。
滿室再無交頭接耳的嘀咕聲。
皇帝吩咐了一聲,讓所有人都退下。
皇后拍拍手,一齣好戲,被子期給破壞掉了,真是不開心。
宴會不歡而散,子期找到狀元上司,把當初的那封情詩交給他。
「這情詩恐怕得由你轉交給宰相大人。」子期道。
「原來如此。」狀元上司低頭說了一聲。
「你什麼時候發現真相的?」
「剛剛。」
沒等子期和狀元上司再多說幾句話,子期就被皇上宣召了。
皇帝這次毫不掩飾病容,直接病懨懨地躺在床上。
「朕反悔了。」
子期猛然抬頭。
「朕不能讓你離開京都。」
「謝子期,接聖旨。」皇帝咳了一聲。
子期被封為太傅和吏部尚書,有教導太子的職權,也有處置百官的權力。
「臣想為一人求情?」子期接過聖旨道。
「誰?」
「戲班主人,賀圖。」
「允。」
灞橋之上,子期送別了兩人。
一人是賀圖,子期把戲曲和兩個姐妹花丫鬟交給他。
一人是狀元上司,他要去肅郡做郡守。
送別二人之後,子期就宅在東宮盡心盡力的輔佐太子。
子期一戰成名之後,隨著大江南北傳唱著賀圖戲班的唱詞,子期的名聲也愈發響亮了。
而後,皇后前天離世,隔天,皇帝薨了。
而後,太子登基。
三個月後的某一天,子期毫無徵兆地從後宮消失了。而皇帝並無宣旨大肆查找,只是把謝府修繕一新,重新立了牌匾。
而謝子期的名頭被寫入史冊,傳至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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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郡。
宰相辭世之後,宰相府邸歸還給朝廷之後,因狀元上司的幾個兄長都不擅仕途,很快家道中落。宰相夫人和長子生活,其他人各自飄零。
有的或者去昔日宰相的門生故舊處落腳做事。
狀元上司並未回到京都,把自己分得的那部分財產一分為二,二分之一送予宰相夫人,剩餘的二分之一轉贈給家族中的落魄子弟。
而他則安生的留在肅郡做一個小官,無意仕途,或者寄情山水,寫幾篇文章閒散了事,或者調理下縣裡大大小小的事情。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只是午夜夢回之中,還是憶起一個模糊而朦朧的模樣。
留在狀元上司印象的那個人,並非眾人眼中的泛泛之語:芝蘭玉樹,猶如嫡仙,而是鮮活的模樣,輕笑著的,蹙著眉的,生著氣的……
身影漸漸地離去。
然後飄轉進幽暗,隱到滿天星光中去。
狀元上司釋然地笑了笑,選擇了和這個世界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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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雖然他現在是坐擁整個皇宮的皇帝,但他還是喜歡或者說是習慣於待在東宮。
院子裡,新栽植的梅花樹已經連片,朵朵純潔的花朵在微風中搖動,堆積在台階下。
書房裡,不見了老師,只有書桌上老師的玉笛和筆墨。
皇帝的眼睛離開了書卷,書桌上攤開的書卷上的那行字還猶在心中: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在對生死還懵懂的時候,這一年,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離開了。
他怔怔地望著窗外那輪漸漸地收起餘暉而落下的太陽,正如老師所言,當太陽落下的時候,也正是它重新升起的時候,世間一切,每時每刻皆是新生。
他會眷念著這份痛苦的領悟,沉靜地走下去。
皇帝低吟著從來肅郡傳來的一首詩:「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而今他已然是孤家寡人。
不期然見,一滴淚滑落,暈染了書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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